基于结构方程模型的网络新闻

基于结构方程模型的网络新闻 从业者工作满意度研究⁽¹⁾

陶建杰⁽²⁾

互联网的崛起，深刻地改变了新闻业的方方面面。其中，对新闻业结构的影响，一方面表现为网站的数量远多于传统媒体，另一方面表现为网络媒体从业者已经成为从业者中人数最多的群体。2009年记者节期间，一项涉及中国34个省市区，共有1-765名传媒人参与的调查显示，有40.5%的受访者在网站工作，所占比例最高。据估算，目前中国大陆大概有300万以上的网络编辑人员，数量上远超过传统媒体(见http://tech.hicode.cn/internet/ 2009/11-06/2553.html)。他们不仅是技术平台的运用者、操作者，也是信息的深度加工和开发者。从这个意义上说，网络媒体已经从传统媒体的补充，转变为新媒体时代的主力军。

在日趋激烈的新闻竞争中，人才的竞争是关键。但现实却是，社会转型时期的媒体从业人员工作压力大、风险高、上升空间有限，且由于整个行业处于高速发展中，充满了不确定性，从而使媒体从业人员的流动性和离职率远高于其他行业。造成他们职业流动和离职的众多因素中，工作满意度是极其重要的因素(王静、果蕾、戴熙、王慧敏，2010;罗文辉等人，2004)。因此，新闻从业人员的工作满意度及影响因素，逐步受到学术界的关注。但以往研究主要关注传统媒体的新闻从业者，对网络新闻从业者则基本没有涉及。作为媒体从业者中人数最多的群体，研究网络媒体从业者的工作满意度，对提升组织凝聚力、增强人员归属感，从而保证网络媒体稳定、健康、可持续发展具有积极的意义。

一、工作满意度的含义及理论基础

工作满意度(Job satisfaction)又称为工作满足，Hoppock(pp.29—40)在1935年首次提出这一概念。他认为工作满意度是员工心理及生理两方面，对环境因素的满意感受，也就是工作者对工作情境的主观反应。

到目前为止，学术界对工作满意度尚无统一的定义。Wanous ＆ Lawler(1972)将工作满意度的概念归纳为三大类:①综合性定义(Overall Satisfaction):对工作满意度做一般性的解释，认为工作满意度只是一个单一的概念(an unitary concept)，主要针对整体工作满意而言，也就是工作者对其工作和有关环境所持有的一种态度，是员工对其全部工作角色的情感反应(Kallerberg，1977;McCormick ＆ Tiffin，1974;V room，1964)。②差距性定义(Exception Discrepancy):主要指工作满意度是在工作环境中工作者所得的报酬与其预期认为应得的报酬的差距范围，差距越小，工作满意度越高(Porter ＆ Lawler，1968;Smith，Kendall ＆ Hulin，1969)。③参考架构性定义(Frame of Reference):员工对工作满意度特殊层面的满足，是员工对特殊层面的情感反映(陈义胜，1980;Adams，1963)。在实际研究中，综合性定义较为单一，容易看出工作满意度的总体水平，但衡量出来的结果实践性意义较小;差距性定义因很难度量期望获得和实际获得之间的差距而难以付诸实践;参考架构性定义将工作满意度分为许多层面加以衡量，可以具体衡量出员工在某一层面上的工作满足程度，并且对各层面的关系可以进行分析，因此具有较大的应用价值。

工作满意度的基础理论繁多，主要有需求层次理论(Need-hierarchy Theory)、双因素理论(Two-factors Theory)、期望理论(Expectancy Theory)和公平理论(Equity Theory)。

需求层次理论(Need-hierarchy Theory)由Maslow(1943)提出。它将人的需求分为生理需求(physiological needs)、安全需求(safety needs)、社交需求(love and belonging needs)、尊重需求(esteem needs)和自我实现需求(self-actualization needs)五个由低到高的层级(hierarchy)。需求层次理论中最重要的观念是“满足回馈”(satisfaction-regression)，即五种需求存在层级关系和优先级，只有低层需求得到满足后，才能提升到较高层级。同时层级间具有一定的共融性，同一时间可能有几种层级的需求同时存在，但有一种需求占主导地位。Maslow的需求层次理论易于接受，是工作满意度分析时广泛采用的理论。

双因素理论(Two-factors Theory)由Herzberg(1966)提出。该理论认为，激发人的动机的因素有两类:保健因素(motivators)和激励因素(hygiene factors)。保健因素是可以消除工作不满意的因素，如工资、工作条件、监督、公司制度和额外收益等;激励因素是可以带来工作满意的因素，如成就感、认可、成长和发展、责任、工作本身等。Herzberg的研究指出保健因素(如:薪资、工作环境)如果缺少了则员工会感到不满，但是保健因素若获得满足之后，一再增加保健因素(如加薪)，并不能激励员工，这些因素仅能防止员工不满;但是激励因素(如:成就、被赏识等)却能够激励员工，提高工作绩效。

期望理论(Expectancy Theory)由V room(1964)提出，认为人们努力工作，会期望得到一些回报，当期待的回报如预期实现时，将会激励人们未来更加努力的工作。也就是说，只有当人们预期到某一行为将实现自身的某一目标时，其工作积极性和满意度才会得到保证。

公平理论(Equity Theory)由Adams(1963)提出，认为公平感来自与自身条件相同的人进行比较时，个人报酬与付出的比值与作为比较对象的他人报酬与付出的比值实现了相等。如果两者之间的比值进行比较不相等时，那么不公平感便产生了。该理论认为，员工对报酬的满意程度是一个进行比较的过程，既和他人进行横向比较，也和自己历史进行纵向比较。员工的工作满意度有赖于分配上的公平。

在实际应用中，对工作满意度构面(dimension)的划分，成为影响工作满意度测量的关键。目前，对工作满意度的构面划分有单构面和多构面两种取向。单构面是将工作满意度看作一个整体的水平，不做各个构面的区分。测量问题通常为“你对目前的工作是否满意”等一般性问题。国内外对工作满意度的研究，更多则使用多构面测量。Friedlander(1969)认为，社会及技术环境因素(包括上司、人际关系、工作条件等)、自我实现因素(个人能力得到发挥)、被人承认的因素(工作挑战性、责任、工资、晋升等)构成了工作满意度。V room(1964)提出了七个构面:公司与管理当局、升迁、工作内容、上司、待遇、工作条件和工作伙伴。Smith，Kendall与Hulin(1969)等提出五个构面:工作本身、升迁、薪水、上司和工作伙伴。由Weiss，Dawis，England ＆ Lofquist(1976)所建构的“明尼苏达满意度问卷”(Minnesota Satisfaction Questionnaire，MSQ)将“工作本身”、“工作条件”作为衡量受试者对工作本身的满意度，称为“内在满意”(intrinsic satisfaction);客观条件如上司、同事等则为“外在满意”(extrinsic satisfaction)之构面。

中国大陆地区的研究也多以国外研究为基础进行本土化调整，如卢嘉，时勘与杨继锋(2001)提出工作满意度包括五个方面:企业形象、领导、工作回报、工作协作、工作本身。俞文钊(1996)将影响合资企业员工工作满意度的因素分为七种:个人因素、领导因素、工作特性、工作条件、福利待遇、报酬工资、同事关系。

二、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的相关研究文献

在管理心理学和组织行为学领域，工作满意度一直是研究的热点。自从Hoppock于1935年最早提出工作满意度后，这方面的研究累计已达5-000篇以上，并仍然以每年300篇的速度增长(曾明、秦璐，2003)。这一点也深刻地影响到了新闻传播学术界。在国外，新闻从业者的工作满意度研究一直是学界热点。从1958年Chilton Bush进行的新闻室内(newsroom)工作满意度研究开始(转引自Samuelson，1962)，几乎每年都有相关成果见之于专业学术期刊。

其中，早期有代表性的研究成果是Samuelson(1962)对美国新闻从业者的工作满意度研究，发现对报业未来的信心、个人职业的满意程度、把报纸当成自己的生涯、领导阶层的水平、对薪水的满意程度，是影响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的五大因素。

到20世纪70年代后，Johnstone，Slawski与Bowman(1976)，Weaver与Wilhoit(1991，1996)，Weaver et al.(2007)针对全美新闻从业者进行的调查发现，性别、教育程度、工作年资、组织规模、专业理念、工作自主性、对工作机构的尊重程度等因素，都会影响新闻从业者的工作满意度。他们大约每隔十年就会对包括报纸、杂志、广播、电视等在内的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进行调查，在最近一次包括网络新闻从业者的调查中(Weaver，2007)，发现大约84%的受访者对工作感到“非常”(very)或者“有点”(somewhat)满意。需要指出的是，Weaver等人为后来的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研究提供了一套基准(benchmarks)，并吸引了此后一大批学者在不同范围内，对不同电视、报纸等从业者群体的工作满意度进行研究(Becker，Sobowale ＆ Cobbey，1979;Bergen ＆ Weaver 1988;Cook ＆ Banks 1993;Cook，Banks ＆ Turner1993;Demers1993，1994，1995;Keith 2004，2005;Powers1991;Price2003; Russo 1998;Tharp 1991)。在美国以外，Pollard(1994，1995)对加拿大的研究发现，“专业主义”(professionalism)和“决心参与”(decision participation)是影响工作满意度的主要因素。Robie(2005)在斐济和巴布亚新几内亚的研究发现，收入高低是影响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的主要因素，甚至决定了他们是否打算转行。

华人学者对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的关注，主要从港台地区起步，尤其是台湾。黄祝萍与赵婉成在1978年所做的记者满意度研究发现，婚姻和工作年资是影响记者工作满意度的显著因素。周淑淑(1989)发现，新闻从业人员年资越长者，学历越低，未婚者，工作满意度越高。华英惠(1992)以440位报纸新闻人员为研究对象的硕士论文发现，新闻从业者对新闻工作、同事、主管的满意度相当高，对升迁机会与收入较为不满。

罗文辉与陈韬文于1996～1997年间主持的《变迁中的大陆、香港、台湾新闻人员》项目，则是至今对三地新闻从业者规模最大、设计最严谨、路径最规范的研究，其中也包括了对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的专题研究。研究发现，三地新闻从业者对同事关系、工作的社会影响、工作的自主程度等“内在或激励因素”的满意度较高，但对升迁机会、福利待遇及报酬收入等“外在摄生因素”的满意度较低。三地新闻从业者对工作成就感、工作的社会影响、工作自主和工作主动创新机会等因素的满意度无显著差异，但对报酬收入、福利待遇、升迁机会、主管能力、同事关系、学习新知机会的满意度有显著差异。陈韬文与潘忠党(2004)等对大陆地区新闻从业者的研究，发现他们的工作满意度可以分为“总体满意”(overall satisfaction)、“物质利益”(material benefits)、“内在原因”(intrinsic attributes)和“工作关系”(work relations)四个构面，且大陆地区的新闻从业者同样非常看重工作自主性(work autonomy)，自主性越大，满意度越高。

大陆学者对于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的研究较少。陆晔与俞卫东(2003)对上海地区新闻从业者的研究发现，新闻从业者对“与周围同事的关系”、“主管领导的能力”、“工作的社会影响”、“工作时间的弹性”、“工作中自主创新的机会”和“工作的成就感”等方面大体感到满意，对“报酬收入”、“所在单位的福利待遇”、“工作中可能获得的提升机会”的满意度减低。吴飞(2005)于同期也对杭州地区的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进行了调查，发现新闻从业者感到最满意的方面依次是同事关系、领导能力、工作弹性、社会影响、创新机会、工作成就感;而对工作自主程度、学习机会、报酬收入、福利待遇、升职机会等方面的满意度较低。上海、杭州两地的调查结果极为相似。杨阳(2009)对兰州地区的新闻从业者调查显示，新闻从业者对同事关系、工作自主程度较为满意，而对福利、学习机会和收入报酬的满意度最低。

需要指出的是，上述研究，均没有将网络新闻从业者纳入考察范围。李贞芳与马启兵(2011)于2009年针对中国大陆地区15个省市、48家主流媒体网站从业者的工作环境满意度调查，是迄今为止唯一可以检索到的涉及网络媒体从业者工作满意度的研究成果。但该研究仅针对工作环境满意度，发现受访者对工作中信息沟通满意度、工作配合满意度较高，对办公硬件与环境满意度、企业管理与服务满意度较低。

从现有文献情况看，华人社会对新闻从业者的工作满意度研究，除了总体成果较少外，还存在不少缺陷:主要关注报纸、广播、电视等传统媒体的新闻从业者，对网络新闻从业者鲜有涉及;研究主要集中在工作满意度的影响因素方面，缺乏对工作满意度本身的考察;尽管采用实证研究，但方法局限于描述性统计、相关分析、多元回归分析，对调查资料的深度开发和挖掘远远不足。事实上，在组织行为学中，工作满意度是一个复杂的心理系统，具有多层次、多构面性，一般的研究方法难以对工作满意度进行完整的刻画;同时，工作满意度是一个定性概念，在研究过程中存在难以量化的困难。这些现实问题，都需要有进一步的研究来进行深化。

三、研究假设及设计

目前对工作满意度的研究，大致可以分为两种取向:外部取向和内部取向。外部取向，主要从职位、婚姻状况、年龄、性别、年资、学历等人口学特征因素，讨论对工作满意度的影响。内部取向，则关注工作满意度本身的构面，各构面的关系以及相对重要程度。采用外部取向的研究，往往将工作满意度的各构面视为同等重要;内部取向，则认为各构面的重要性是有差异的。现有关于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的研究，均采用外部取向。这些研究最大的缺陷在于，不能回答“工作满意度到底是什么”这一最根本问题。本文从内部取向出发，关注网络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的内在构面及各构面的相对重要程度，试图发现哪些是网络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中最重要的构面，以及不同类型新闻网站的从业者工作满意度是否存在差异。

(一)研究假设

组织行为学认为，工作满意度是一个复杂的心理系统，具有一定的层次性，国内外学者也是从层次性和多维性的角度来进行研究。从层次性出发，可以将工作满意度分为总体工作满意度、一般工作满意度和工作侧面满意度;从多维性出发，可以将工作满意度分为工作本身、工作环境、工作结果等方面(夏凌翔，2004)。本研究认为，以下五方面是构成网络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最重要的构面:

(1)报酬待遇。报酬待遇作为物质激励，是对员工工作最直接最明确地肯定方式，也是组织成员产生公平感的主要来源。报酬待遇的多少很大程度上体现了组织对员工工作能力和业绩的肯定程度。

(2)自我实现。工作中获得的自我实现，作为精神激励，主要是指由工作带来的个人成就感和社会美誉度。新闻工作者有“无冕之王”的美誉，与其他职业相比，新闻工作能给员工带来更多的自我实现，这也正是新闻工作成为很多人职业首选的重要原因。

(3)人际关系。对于员工来说，工作中和谐的人际关系，以及由此为员工提供的支持、安慰、鼓励、建议和帮助，能使工作变得愉快，从而提高工作满意度。新闻工作以个人为主，对合作的要求较之其他工作更低。但缺少严格的组织制度和合作规则，使新闻工作中的人际关系，也变得比较微妙。

(4)个人发展。个人发展既包括员工通过组织培训、进修从而提高工作的能力和效率，也包括各种晋升机会。晋升往往带来福利待遇、工作条件、管理权限等的提高和改善。因此，个人发展机会作为一种职业预期和工作结果，是工作满意度的重要构面。

(5)工作环境。本研究中的工作环境，主要指工作自主性和工作压力。新闻工作天然的要求不受到外界尤其是行政和资本的干预，工作自主性对新闻工作尤为重要。在西方，新闻工作被誉为与立法、行政、司法并列的“第四权力”(Fourth Power)或“第四等级”(Fourth Estate)，新闻自由(Freedom of Press)被写入很多国家的宪法;在中国大陆，也规定了“各级人民政府应为持记者证进行采访的新闻工作者提供便利和必要保障”(《新闻记者证管理办法》，2009);采编和经营的分离亦成为各国媒体所遵循的不二法则。延续到新闻机构内部，自主性则表现为新闻从业者具有高度的工作独立性，能独立确定采写思路和观点、工作时间、采访对象等。工作压力大是新闻工作的另一特色。高强度、时间不确定、死亡、威胁、暴力、诉讼、骚扰不断……使新闻从业者面临巨大的工作压力，从而大大降低了工作满意度(罗文辉等人，2004)。香港记者协会的一份调查(2011)显示，香港新闻工作者当中有1/3的人希望两年内离职，而考虑在六年内离职或转行的新闻工作者超过60%(见http://www.hkja.org.hk/site/portal/Site.aspx?id=A1-928 ＆ lang=zh-TW)。因此，工作环境是一个影响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非常现实的问题。

基于以上分析，在参考了“洛克(Locke)、阿莫德(Amold)和菲德曼(Feldman)量表”对工作满意度构面划分的基础上，本文将网络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设计成包括总体工作满意度S和反映不同工作侧面满意度的构面S₁(报酬待遇的满意度)、S₂(自我实现的满意度)、S₃(人际关系的满意度)、S₄(个人发展的满意度)、S₅(工作环境的满意度)以及各构面的测量指标，共3个层次5个变量10个测量指标的模式，并提出如下假设:

H₁:网络新闻从业者的工作满意度可以分为报酬待遇满意度、自我实现满意度、人际关系满意度、个人发展满意度、工作环境满意度等五个构面。

H₂:反映未来和当前的情况，个人发展满意度和报酬待遇满意度，是最重要的两个构面。

H₃:新闻工作以个人独立开展为主，所以人际关系满意度的重要性最低。

根据国务院新闻办的分类，中国大陆地区目前的新闻网站主要有三类:一类为政府主办，如北京千龙网、上海东方网等;第二类是新闻机构主办的，如新华社办的新华网、《人民日报》办的人民网;第三类即其他资本主办的商业网站，如新浪、搜狐、网易、腾讯等(蔡名照，2007)。按其创办主体，本文将这三类网站分别简称为“政府网站”、“媒体网站”和“商业网站”。这三类网站的差异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采访权。根据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信息产业部2000年颁布的《互联网站从事登载新闻业务管理暂行规定》第七条规定，“非新闻单位依法建立的综合性互联网站”(即商业网站)，“经批准可以从事登载中央新闻单位、中央国家机关各部门新闻单位以及省、自治区、直辖市直属新闻单位发布的新闻的业务，但不得登载自行采写的新闻和其他来源的新闻。非新闻单位依法建立的其他互联网站，不得从事登载新闻业务”。因此，只有政府网站、媒体网站拥有采访权和编辑权，而商业网站不具备采访权、只有编辑权。二是商业化。新浪、搜狐等商业网站多依靠海外风险投资建设运营，且已在纳斯达克(NASDAQ)等股票市场成功上市，资金实力雄厚，商业运营比较成功。而国有政府网站和媒体网站大多盈利模式单一，管理机制相对落后。不过，管理部门也在鼓励国有网站上市，“人民网、新华网和东方网将成为首批上市试点，其中，东方网已完成股份制改造”(蔡名照，2010)。

从目前的运作和管理上看，商业网站基本上按照市场规则和现代企业制度进行运作;政府网站是独立法人，运营以政府投入为主，兼顾“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以“社会效益”优先;媒体网站更多则是传统媒体的网络延伸，在人、财、事方面的独立性均较小，受所在母媒体的影响较大。因此，本研究提出，

H₄:不同属性新闻网站从业者的工作满意度及各构面存在显著差异，满意度从商业网站、政府网站、媒体网站依次降低。

(二)研究模型

由于工作满意度及其各构面，都属于不能直接测量的潜在变量(latent variables)，因此宜采用结构方程模型(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ing，SEM)进行分析。结构方程模型是一种建立、估计和检验因果关系的模型，模型中既包含可以直接观测的显性变量(manifest variables)，也可以包含无法直接观测的潜在变量。结构方程模型综合了多元回归(multiple regression)、路径分析(path analysis)、因素分析(factor analysis)、共变异数分析(covariance analysis)等方法，清晰分析单项指标对总体的作用和单项指标间的相互关系(柯惠新、沈浩，2005)。结构方程模型可以分为结构模式(Structural Model)和测量模式(Measurement Model)两部分(吴明隆，2007)。结构模式表示潜变量之间的关系，测量模式表示显性观测变量与潜变量之间的关系。

在本研究中，报酬待遇、自我实现、人际关系、个人发展、工作环境5个变量是潜变量，对它们的评价并不能直接通过问卷调查直接获得，而反映网络新闻从业者对它们的满意程度可以从其相应的测量指标得出，只需对各测量指标直接打分即可。

根据研究假设，网络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是一个多层次多构面模型。从模型结构来看，网络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是一个二阶验证性因素分析模式(second-order CFA model)，初阶因素为报酬待遇、自我实现、人际关系、个人发展、工作环境，它们均可以由各自的测量指标进行测度，高阶因素为工作满意度。工作满意度为外因潜在变量(exogenous latent variables)，没有任何测量指标，以各初阶因素的相关取而代之，初阶因素为内因潜在变量(endogenous latent variables)。本研究使用LISREL 8.70软件进行结构方程模型分析。

(三)测量方法

本研究采用10个题目来测量受访者对“目前工作”各方面的满意程度，每个潜变量的测量指标设置为两个，目的是为了减少模型中待估计参数数量，增强估计结果的稳定性(温碧艳，汪纯孝，岑成德，2004)。其中“报酬待遇”的测量指标为工作收入、其他福利;“自我实现”的测量指标为个人成就感、社会美誉度;“人际关系”的测量指标为同事关系、上下级关系;“个人发展”的测量指标为岗位培训机会、未来发展空间;“工作环境”的测量指标为工作自主性、工作强度和压力。每项由受访者从“非常不满意”(赋值为1)到“非常满意”(赋值为5)的五点李克特量表(Likert-scale)中进行选择。得分越高，说明其对该项目前的情况越满意。

(四)数据获得

从中国大陆地区目前的现状看，尽管网络媒体从业者人数众多，但其中直接从事新闻生产，属于“网络新闻从业者”的仅占极少部分。因此，在本研究中，我们将网络新闻从业者定义为:网络媒体中，与新闻采集、编辑、制作等新闻生产活动直接有关的从业人员，具体包括各新闻网站国内、国际、社会、娱乐、军事、体育、财经等与新闻生产直接相关版块的工作人员。同时，出于资源所限和研究便利，我们仅考察了媒体总部设在上海地区的网络新闻从业者。经过前期摸底，我们发现上海地区主要的网络新闻从业者总人数不多，不适合进行抽样调查，因此采用全样本普查(General Survey)的方式。2010年3月，我们对上海地区主要新闻网站的从业者实施了全样本问卷调查，共发放问卷276份，最终获得有效问卷231份，有效率为83.7%，符合结构方程模型对样本数必须大于200的要求(Boomsma，1987)。具体有效样本情况是:东方网118人，新民网45人，解放网13人，第一财经网10人，土豆网45人。其中东方网为“政府网站”，新民网、解放网和第一财经网为“媒体网站”(合计68人)，土豆网为“商业网站”。

四、数据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分析

在问卷中，与本研究主题相关的内容有两部分，一部分是被调查者个人特征(见表1)，另一部分是根据研究假设提出的网络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各构面(见表2)。

表1　网络新闻从业者个人特征数据描述性统计

(续　表)

从表1可以看出，网络新闻从业者中:①女性比例远高于男性;②呈现低龄化、年轻化趋势，主要集中在23～28岁;③学历普遍较高，大学本科是从事网络新闻工作的基本学历门槛;④专业背景方面，我们定义的正规新闻传播学专业教育，是指任何大专、本科、硕士、博士阶段的全日制、自考、专升本等新闻传播学专业的学历教育。目前网络新闻从业者中，超过一半的人具有新闻传播专业背景;⑤在现单位工作年资普遍不长，“1年以内”的最多，这表明网络新闻从业者的工作流动性较大;⑥超过一半的受访者没有传统媒体工作经历，可见有越来越多的网络新闻从业者，将网站作为自己新闻从业经历的起点;⑦在岗位分工上，呈现两个特点:一是编辑人数远多于记者;二是淡化了编辑记者的界限，记者往往由编辑“兼任”。这主要是由于目前中国大陆尚未授予网络新闻媒体独立的采访权，大部分新闻网站主要通过编辑和转载传统媒体的新闻;⑧与其他职业一样，受访者职务分布也呈现了金字塔状，越往上人数越少。大部分均为一线基层人员，他们的回答能较为准确地反映出网络新闻从业者的现状，增强了研究的效度。

表2　工作满意度各测量指标描述性统计及权重

从表2可以看出，网络新闻从业者对目前工作中最满意的方面是同事关系，然后依次是:上下级关系、个人自主性、工作的社会美誉度、个人成就感、工作强度和压力，对未来发展空间、岗位培训机会、其他福利、工作收入等方面最不满意。陆晔与俞卫东(2003)对上海地区的传统媒体从业者工作满意度调查显示，满意度评价从高到低依次为:同事关系、领导能力、社会影响、工作弹性、创新机会、自主程度、工作成就感、学习机会、报酬收入、福利待遇、升职机会。可见，网络新闻从业者对“工作自主性”、“工作获得的个人成就感”、“未来发展空间”方面的满意度要高于传统媒体从业者;对“社会美誉度”的满意度则低于传统媒体从业者。此外，两个群体在某些方面高度相似:对工作中的“人际关系”最满意，对“报酬待遇”最不满意。

(二)结构方程模型的验证

最大似然法(Maximum Likelihood，ML)是结构方程模型最常用的估计方法，但ML法对变量的一个要求是，样本数据必须符合多变量正态性假定(multivariate normality;侯杰泰、温忠麟、成子娟，2004)。经PRELIS软件分析后发现，所有测量指标的卡方正态检验均为显著，说明测量指标并不符合正态分布。为了提高数据分布的正态性，我们利用PRELIS软件中的Normal Scores命令，计算了所有10个测量指标的正态值。转化后，样本数据基本上实现了正态分布。接下来的模型分析，以转换后的正态值为基本数据。

运用LISREL 8.70软件，我们对模型进行了识别(model identification)。从结果看，没有负的方差存在，所有标准化路径系数均大于1.96，每个潜变量的组合信度(composite reliability，CR)值均在0.60以上(见表3)。唯一不足的是，从“工作满意度”到“个人发展”的标准化系数为0.98，较接近于1，但其他路径系数均介于0.50至0.95之间。表4提供了模型的各项拟合度指数及判断标准。经过比较后发现，网络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模型除了RMSEA值为0.08稍大外，其余指标均较为理想。但是，RMSEA值在0.05至0.08之间，属于可以接受的范围(Browne ＆ Cudeck，1993)。这说明，假设模型和通过测量数据所得到的真实模型具有较好的契合度。本研究所提出的网络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模型是可以接受的。

Chi－Square=77.54，df=30，P－value=0.00000，RMSEA=0.083

图1　网络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标准化路径系数图

表3　结构方程模型主要参数

*p＜.05，＊＊p＜.01，＊＊＊p＜.001

从表3可知，从工作满意度到各构面的路径系数均为正且达到显著，因此研究假设一得到了数据支持。从标准化系数的大小看，工作满意度的各构面中，重要性从大到小依次为个人发展、工作环境、自我实现、报酬待遇、人际关系，所以研究假设二得到了部分支持，假设三也得到了支持。

表4　模型的拟合度指数

(三)工作满意度指数的计算及比较

根据结构方程模型潜变量及各测量指标的因素负荷系数(indicator loading，也就是标准化路径系数)，可以计算各测量指标的权重(weight)。将工作满意度五个构面的因素负荷相加，每个构面的负荷除以该值即为该构面的权重。报酬待遇、自我实现、人际关系、个人发展、工作环境的因素负荷分别为0.75、0.80、0.51、0.98、0.86，它们的和为3.90，“报酬待遇”的权重就是0.75/3.90=0.19，同理可以计算出其他四个构面的权重分别为0.21、0.13、0.25、0.22。采用同样的方法，我们可以依次得到每个测量指标的最终权重，见表2。

根据各测量指标的权重，我们计算得到了网络新闻从业者总体工作满意度值为3.28，其中政府网站为3.26，媒体网站为3.12，商业网站为3.58，换算成百分制，分别为65.64、65.24、62.32和71.66。可见，网络新闻从业者的工作满意度总体较低，仅刚过及网格线。从表5还可以清楚地发现，除了“报酬待遇”外，三类网站从业者的满意度均有显著区别。总体满意度及各构面满意度，均呈现商业网站＞政府网站＞媒体网站的特点。因此，研究假设四也得到了数据分析结果的支持。

表5　三类网络新闻从业者的工作满意度及比较

注:括号中数字为换算成百分制后的分值。

*p＜.05，＊＊p＜.01，＊＊＊p＜.001

五、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从内部取向视角出发，运用结构方程模型，分析了网络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的构面，并考察了三类网络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的差异。本研究期待回答三个问题:①网络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由哪些构面组成?②各构面的重要性程度如何?③不同类型网络新闻从业者在工作满意度方面存在怎样的差异?研究结果可以总结为以下几点:

第一，网络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是一个多层次、多构面的复杂系统，其中个人发展、工作环境、自我实现、报酬待遇、人际关系五个方面，是网络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的主要构面。因此，今后以网络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为对象的研究，应该对总体工作满意度进行细化，从上述不同构面进行分别考察，则是更为合理、科学的研究路径。

第二，“个人发展”是构成工作满意度最重要的构面，其他按重要性程度依次为“工作环境”、“自我实现”、“报酬待遇”，而“人际关系”相对最次要。这说明了，要提高网络新闻从业者的工作满意度，主要应该从扩大个人发展空间、增加岗位培训机会、给予新闻从业者更多的工作自主性、适当减轻工作压力等方面入手。当然，报酬待遇、人际关系等方面也很重要，但仅靠简单的提高福利待遇、营造较为宽松的同事、上下级关系，而忽视了其他方面的话，未必能对提高网络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起到良好的效果。因为根据双因素理论，报酬待遇、人际关系等属于“保健因素”，在保健因素满足后，一再增加保健因素，并不能起到有效激励员工的作用。这时候，关键是要在成就感、个人发展空间等“激励因素”上下工夫。

第三，从测量结果所体现的现实情况看，网络新闻从业者对人际关系、自我实现的满意度较高，对报酬待遇、个人发展的满意度较低。本文的结构方程模型显示，个人发展是影响工作满意度最重要的方面，人际关系和报酬待遇则是相对次要的方面。比较两者的差别，我们会惊讶地发现，工作满意度中最重要的构面，在现实中却最不满意;从业者在实际中最满意的方面，恰恰又是工作满意度模型中最不重要的构面。这种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从根本上解释了目前网络新闻从业者工作满意度普遍偏低的原因，就在于工作满意度中最重要的几个构面得不到较高的评价，而目前令他们比较满意的，却又是相对次要的构面。

第四，中国大陆地区网络新闻从业者的总体工作满意度及各构面满意度普遍较低，除了“人际关系”外，其他构面及总体满意度均在60分上下。从新闻网站的发展现状看，目前绝大多数尚处于“烧钱”阶段，运营资金除了出资方投入和广告外，几乎没有其他来源渠道。当经历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烧钱”却依然无法获利后，出资方往往会压缩甚至中止投资。同时，盈利模式过分依赖广告，但广告市场的竞争异常激烈，使各网站竞相压价，广告额大为减少。不被公众重视、缺乏独立采访权、投入不足、广告价格低、盈利能力差……内源无力，外源不足，一系列“内忧外患”，直接影响到了普通员工的收入待遇。经济上的压力，也使网站在用人时变得短视——喜欢录用熟练工、不愿意花钱培训……而且网站的领导管理岗位毕竟有限，普通工作人员升迁机会较少。这一系列原因，导致了网络新闻从业者的工作满意度普遍较低。

第五，无论是总体满意度，还是绝大部分构面，商业网站从业者均高于政府网站从业者，而政府网站从业者，又高于媒体网站从业者，三类网站从业者的工作满意度存在显著差异。我们对此的解释是，首先，相比其他两类网站，商业网站有一整套相对完善的用人、晋升、薪酬、工作制度，更能够按照现代企业发展的规则办事，具有更大的激励作用。其次，从中国大陆地区新闻网站从业人员目前的来源和工作经历看，政府网站或媒体网站的从业者，很大一部分或是由传统记者编辑转岗而来，从本研究获得的数据看，政府网站和媒体网站中，“有传统媒体工作经历”的分别占41.35%和65.45%，而在商业网站中，这一比例仅为31.73%，大大低于前两者;或是目前和传统媒体同属于一个大的集团。如此一来，政府网站或媒体网站新闻从业者的工作满意度参照系，就变成了传统媒体从业人员，无论是同期的传统媒体从业人员，还是曾经作为传统媒体从业人员的自己。

根据公平理论，员工的工作满意度，是一个比较的过程，既和他人进行横向比较，也和自己的过去进行纵向比较。事实上，就中国大陆目前的现状而言，新闻网站与传统媒体无论是在新闻资源获得、政治待遇还是工作回报等诸方面，尚存较大差距。比如，网络新闻从业者没有正式的“新闻记者证”、公众和社会认知度较低，外出采访机会少、经常性的“被遗忘”，尤其是被仪式性、会议性的采访活动遗忘，使大部分网络新闻从业者在“车马费”这块丰厚的“灰色收入”上大打折扣。上述原因，大大降低了政府网站和媒体网站从业者的工作满意度。如果再仔细分析的话，媒体网站很大程度上更是定位为传统媒体的“补充和延伸”。在整个集团的发展战略中，网站的重要性，也远逊于母媒体。于是网络新闻从业者经常会感到“被边缘化”，工作满意度自然下降。政府网站，其发展状况介于两者之间，既不能完全做到像商业网站那样按照市场规律和现代企业制度来运行，也因为没有了母媒体这个“婆婆”，因此在新闻生产、用人制度等方面有较大的自主权，而且在政府网站中，所有人的对比参照系，都是网络从业者，不存在“母报的记者编辑”，这样公平感会相对增加，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满意度。

本研究的不足之处在于，由于研究经费的限制，目前仅对总部在上海地区的网络新闻从业者进行了调查，未来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可以将研究范围扩展至北京、广州、武汉、西安等中国大陆地区传媒业最发达的城市和区域中心的网络新闻从业人员，并比较不同地域间从业者在工作满意度方面的异同。此外，对各潜变量的测量指标也可以适当增加到3～4个，以期更全面地反映工作满意度模型的构面，增加模型的信度和效度。

【注释】

(1)本文为上海高校选拔培养优秀青年教师科研专项基金项目、上海大学“211工程”三期重点学科资助项目《网络新闻从业者职业意识及影响因素研究》、上海市重点学科(传播学)建设项目(编号S30102)之部分研究成果。此研究还受到复旦—网易“新媒体前沿”课题的经费资助。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张志安副教授与作者共同主持该课题调研，对本文有一定的贡献，特此致谢。

(2)陶建杰，博士，上海大学影视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