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命运

第十节　辘轳和篱笆墙:女人的命运

在电视剧世界里，女人是一个不可缺少的角色，很难想象没有女人的电视剧将是怎样一个单调、没有光彩的影像世界?女性已经成为电视媒介钟情的重要角色，特别是电视剧，更离不开女性。在电视剧收视调查中可以发现，女性观众是电视剧受众中的绝对主力，离开女性观众的鼎力支持，电视剧市场将大大缩水。可以说，电视剧与女人形成了密切而又复杂的关系。本节关注的是，电视剧如何表现近20多年社会转型中的女性命运?电视剧中的女性形象在多大程度上真实反映了女性在社会转型过程中的生存境遇和性别意识的苏醒?又在多大程度上遮蔽了女性的真实处境?不过，在不同的历史时期，电视剧中的女性形象的内涵及表现是不尽相同的，下面以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为例，解析两个时期电视剧影像中的女性形象。

在20世纪80年代，女性是作为启蒙主义思潮和改革开放的受惠者出现在电视剧叙事里的。在那个时期，女性角色的命运模式通常是这样的:改革(启蒙)─→生活富裕─→女性自我幸福，即改革使女人摆脱了生存危机，之后，她们寻求精神解放，包括爱的权利;或者是:改革(启蒙)─→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生活富裕，即改革唤醒了女性的主体或自我意识，精神的觉醒导致她们采取积极行动，改变自己的命运，追求幸福生活，也实现了生活富足的愿望。80年代电视剧中的女性解放是当时的社会改革和思想文化启蒙运动的自然结果，不过，那个时期的女性解放只是整个社会解放的一部分，并不是单兵突进的，它仅仅是整个时代交响曲中的一个旋律。以80年代的著名电视剧《乔厂长上任》中的女主人公童贞来说，她的存在不是为了女性自己，而是为了证明当时整个宏大叙事的合理性。她没有自己独立的世界，仅仅是一个生活在改革者乔光朴的英雄光环下的影子角色。她的感情和故事被放置在一个没有她“小我”位置的时代里，故事的舞台是为改革者乔光朴搭建的，电视剧只顾把注意力投向光彩四射的改革家乔厂长，留给童贞的机会少之又少，最后他们的爱情之花并没有二次开放。

《乔厂长上任》反映的是城市里女人的爱的尴尬，电视剧《辘轳·女人和井》以及《篱笆·女人和狗》则反映了农村环境下女性的生存境遇。改革打破了农村的沉寂，激活了农民们尘封多年的创造力，也为女人摆脱贫困和愚昧、挣脱爱的桎梏提供了可能。在电视剧《辘轳·女人和井》以及《篱笆·女人和狗》里，枣花的命运就很具代表性，她的故事典型代表了农村中受压抑的女性冲破重重阻碍，寻求个人幸福的艰难历程。对于枣花而言，摆脱物质贫困并不难，而最难也最为迫切的则是摆脱她的爱情贫困。为了得到爱情，枣花面临着这么几道关隘:一是她自己心里的思想意识之关。在枣花的内心世界，她还没有把自己解放出来，她没有思想胆识和精神锐气冲杀出去;二是农村社会里的保守风俗和婚姻枷锁。农村传统是一个厚厚的壁障，它有形无形地束缚着人们的思想和行为。枣花已经与她并不相爱的男人结婚，婚姻契约在农村社会具有很强的约束力，当事人很难摆脱;三是男人的思想意识水平。电视剧中的枣花虽然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和自己的意中人走到了一起，但是，事实上她并没有得到所渴望的爱情。枣花把自己的幸福托付给了一个并不知道怎么珍惜爱情、尊重女性的男人，她从一个笼子里逃出，又进入了另一个命运陷阱。

从80年代电视剧中的女性角色看，那时还没有出现真正意义上的女性自觉。女性在电视剧中更多的是作为陪衬的角色，她们多作为社会的陪衬、男人的陪衬，而没有自己的独立世界。其实从80年代的社会文化背景来看，在80年代中后期，已经出现了女性意识的自觉，在文学领域表现得特别突出，但是在电视剧中的表现却相对滞后。由此可以推论，女性意识的自觉在精英文化领域出现得比较早，而大众文化层面的女性自觉则相对迟缓。

进入90年代后，随着市场社会的来临，女性在社会中的处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女性也被推进了市场社会的漩流之中。在滚滚红尘中，女人如何面对来自功利社会的诱惑和压力?这从电视剧影像中可见一斑。90年代之后的电视剧在描写女性生活及命运时，一个很重要的模式就是把女人放在权力和金钱的考场上考验，在很多电视剧里，女人被视为欲望的化身。她们为了追求物欲的满足，宁愿委身于拥有财富或权力的男人，以牺牲自己的身体和尊严，从男人手中直接享受现成的资源。因此，“二奶”、“小秘”、妓女、情人等角色渐渐成为现实题材电视剧中频繁出现的女性角色。除了依附男人达到目标外，女性意识的自觉也使得很多女人开始主动追逐权力和财富。权力是一种资源和工具，是一把双刃剑，它既可以给人带来福祉，也会给人带来灾难。女人作为社会的一分子，对权力的追求是她们正常的要求，问题是如果权力追求成为一种疯狂的欲望，女人被权力彻底异化的时候，就可能导致沉重的悲剧，电视剧《绝对权力》就真实展示了女市长赵芬芳的权力贪欲所造成的破坏性影响。

在世俗社会中，女性要真正追求自我的独立和完善显得十分艰难。无论是在事业上，还是在家庭或爱情方面，女人都希望做一个完美主义者，但是，现实的粗鄙和命运的无情往往把女人的美梦击得粉碎，命运常常与她们开玩笑，把最残酷的一面展示在她们眼前。电视剧《青衣》即是一部表现女性完美主义者悲惨命运的绝佳标本。《青衣》这部20集的电视剧是根据新生代作家毕飞宇的同名小说改编而成的，电视剧围绕京剧青衣演员们的舞台命运及人生命运展开，展示了柳如云、筱燕秋、春来三代“青衣”的命运，而整个剧情是以筱燕秋为主线展开的。筱燕秋的悲剧即在于她对戏的痴、对情的痴，因为她遇到了根本不理会这份痴迷的社会和男人。通过筱燕秋的人生沉浮，电视剧揭示出女性生存于世俗社会中的种种无奈和痛苦，说明女人要在世俗政治和金钱面前坚守自己的理想，坚守自己的事业和感情，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注释】

[1]上海市邓小平理论研究中心编:《现阶段中国阶级阶层透视》，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173页。

[2]秦晖:《问题与主义》，长春出版社1999年版，第53页。

[3]戴锦华:《大众文化的隐性政治学》，载《天涯》1999年第2期。

[4]戴锦华:《大众文化的隐性政治学》，载《天涯》1999年第2期。

[5]王晓明:《半张脸的神话》，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