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轻不得,重不得。缺了它不行,看得过重也不行。这尺度究竟如何拿捏,真的有点难。尤其对于像中国这样超大型的文化体,要把文化分寸拿捏好,实属不易。甚至说,要把我们的文化理清楚、说明白,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文化这东西,你不说,我似乎还明白,你真要认真说它,我反而会越来越糊涂了。文化就像空气,它每时每刻就在我们身边,但平时我们并没有意识到它多么重要;只有在它缺席的时候,或出问题的时候,才感觉到它的重要性。就像我们登上海拔几千米的西部高原,才能感受到空气的分量。平时它在我们的身体中进进出出,并没有意识到它的“重”。只有当它缺席或打折扣的时候,我们才能意识到它的意义。文化是我们生活、生命的空气。一般情况下,文化以“轻”的形式贴身呵护我们,给我们以生活与生命的意义,但是,我们平时似乎并不知道感恩与敬惜。只有在失去它的时候,或出了问题的时候,才意识到它不可轻忽之“重”。
在整个社会一边倒地为“胃”奔走之时,我们往往会饥不择食,慌不择路,把全部的精力智慧都用到物质上来,把“物质”变成了“硬道理”。于是乎,社会变得“物质主义”起来,把“物”视为处理个人与社会关系第一标准。其结果是,轻慢了文化,荒芜了文化,甚至造成文化大面积沙化、钙化。物质成了物质的通行证,文化成了文化的墓志铭。文化是我们的“心”。为了我们的“胃”,却冷落了我们的“心”。这里不是说,“胃”的需求不重要,“胃”给我们生命提供能源和动力,但离开“心”的引领,生命就会失去方位和意义,迷失方向。
近年来,比比皆是的失德事件不断刷新中国社会道德“吃水线”,诸如“地沟油”、“染色馒头”、“奴工事件”等。2011年10月13日,在佛山街头又上演了一出耸人听闻的惨剧。一名两岁女童小悦悦被一辆面包车撞倒,并两度碾压,事后肇事车辆逃逸。随后开来的另一辆车辆直接从已经被碾压过的女童身上再次开过去,七分钟内在女童身边经过的18个路人,对此不闻不问。国人对生命的惊人冷漠,令人齿冷,让人心寒!10月20日时任广东省省委书记汪洋在常委会上呼吁,要认真反思“小悦悦事件”悲剧的根源。他说,我们在消除贫穷追求财富增长的过程中“一手硬”、“一手软”,是导致这种社会冷漠现象的重要原因之一,对此我们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指出,要用“良知的尖刀”来解剖自身的丑陋,要忍着揭开疮疤刮骨疗伤的疼痛,唤起全社会的警醒和行动。汪洋此言,切中时弊,击中了问题要害。这么多年来,我们深陷GDP围城,唯“物”是瞻,有失斯文,造成文化、道德大面积沦陷。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斯蒂格利茨说过,“GDP只是一个量的指标,而不是一个质的指标。GDP没有考虑财富分配,也没有道德价值观。”GDP最大的一宗“罪”是没有考虑社会和人的发展。诚哉斯言。
中共中央十七届六中全会把文化作为核心议题加以强调,将文化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这反映执政党治国理政方略的重大突破。同时,意味着文化在中国未来发展中将扮演至关重要的角色,意味着“唯GDP化”的发展主义的终结。
文化“失重”是不行的。我们曾为文化失重付出了巨大代价。这次的六中全会,意在纠发展功利主义之偏,其意义怎么强调都不过分。但同时也要防止文化“超重”取向。文化“失重”,会引致精神贫血、道德缺失。重视文化是必须的,但应以文化的方式重视文化,防止以非文化的方式折腾文化,赋予它不能承受之重,从而将文化压向另一个极端。文化是“无用之用”。它关乎人心,是一个共同体安身立命的根脉,它轻不得,也重不得。压得过重,会挤压文化的发展空间,造成沉重的压迫感,不利于文化的良性生长。在我看来,要防止两种文化“超重”现象。
一是防止文化的“物化”。要防止将文化功利化,防止以建设文化的名义伤害文化。警惕GDP的路径依赖,将文化GDP化、指标化,以GDP思维进行文化建设,大搞文化大跃进,运动式、工程主义地造出一些速朽的文化景观。应该知道,文化有其自身规律性和生命周期,须顺势而为,不可逆向行使。否则,只会在反方向上越走越远。
二是文化的过度意识形态化。文化肯定与意识形态有关,但文化又不全是意识形态。意识形态不可能全面覆盖文化。意识形态引领文化的前提是:尊重文化自身发展规律。只有沿着文化的逻辑设置意识形态议程,寻求文化与意识形态之间的最大“交集”,在意义共识的基础上,才能收获共赢。在意识形态面前,文化通常以“轻”、“弱”的形式显示其文弱的一面,但意识形态时常会有控制冲动,以“强”示人。换句话说,文化也有刚性的一面,它以柔克刚,以其绵长的韧性销蚀强者的任性。因此,需要打通意识形态与文化的内在规律,理顺二者关系,实现彼此合力,才能和谐共处,皆大欢喜。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