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历史是什么
历史是什么?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恩格斯讲过,“有了人,我们也就有了历史”。但是,历史学则产生在文字发明以后。早期的人类对自己的历史是极为重视的,在希腊神话中专门有一个称为克里奥的女神司掌历史,在具有敬天法祖文化传统的中国,从商代甲骨文中我们也看到当时已经有了主管历史的史官。(1)在公元前5世纪,世界的东西方各出了一位响当当的历史学家,古希腊的史学之父希罗多德为后人留下了他的传世之作《历史》,中国的大圣先师孔子则编定了《春秋》(古汉语中也是历史之意)而立身扬名。这里有一个非常值得后人玩味的现象:在当时,历史一词具有双重含义,有时它是指历史,即人类以往的一切活动,有时它又是指历史学,即人类以往活动的文字记录整理。历史和历史学的不加区别使得历史学家们在漫长年月中,在历史哲学极端萎缩的情形下编著着汗牛充栋难以计数的历史书。但就主要的倾向讲,在西方,历史只是为了说明宗教,在东方,历史则带上了为统治者服务的政治功能。
上述这种情况在近代以后开始发生了变化,在欧洲,启蒙思想家们开始把理性和进步的观念输入了历史学。伏尔泰第一个提出了“历史哲学”这个词。在他看来,历史学不应仅仅满足于对历史事实的记录和整理,真正的历史,其任务是通过对过去的研究来说明人类的时代精神。到了被称为“历史学时代”的19世纪,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强调“如实地说明历史”的兰克学派,孔德的实证主义,斯宾塞的社会进化论思想等等———开始进一步促进历史学的重大变化,历史学开始被推上了科学化和独立化的道路。在中国,历和史两个字本来一直是分开使用的,历是指天文历法,史是指记事的人。直到19世纪晚期,历史才合起来使用,与西方的History一词相对应,(2)也开始走上了科学化和独立化的道路。
进入20世纪以后,在史学领域出现了多派纷杂、彼消此长的景象。如果说在19世纪历史学独立化的过程中主要开创的是科学化的方向,那么20世纪则开始了对19世纪唯科学主义倾向的批判反思。作为思辩的历史哲学家,德国的施本格勒和英国的汤因比不仅以他们各自的著作《西方的衰落》和《历史研究》,为人类世界贡献了不可多得的历史学名著,而且开始把文明、文化形态和世界整体等崭新概念引入了历史研究,并构筑了各自一时间石破天惊的宏观理论体系。德国的李尔凯特、意大利的克罗齐、英国的科林伍德等人则从“历史是什么”这个看似有些学究气的问题出发,开辟出了一个广阔的融分析与批判于一体的历史哲学领域。他们利用分析哲学的方法说明,历史并不等于科学,有它自己的独特性。他们不是在人们如何创造历史而是在人们如何书写历史的问题上刻意求新,在历史学的性质、研究对象,历史思维的特点、可能与限度及史学的功能和价值等众多方面,取得了丰富的研究成果。与此同时,一批法国年轻的历史学家团结在1929年创刊的《经济社会学年鉴》周围,创立了一个拥有极大影响的年鉴史学派。年鉴史学派从历史研究的实际出发向实证主义和传统史学挑战,提出了“总体历史”的理论。在他们那里,历史研究的重点,不再是僵死的政治事件和个别人物,而是活生生的普通人和人类整体;历史研究的根据,不再仅仅是陈旧的档案文献资料,而是人类活动所留下的所有痕迹;历史研究的方法,不再仅仅是传统古板的整理考证叙述,而应包括心理学、社会学、人类学、经济学、地理学等所有相关学科的方法;历史研究的目的,也不再仅仅是满足人们的好奇心,检验人们的记忆力或仅仅为了政治需要,而是“了解我们自己,我们的同类,以及人类的种种问题和前景”。(3)这样,史学研究的范围、根据、方法和功能都得到了扩大或改变,史学与社会现实形成了新的统一。
历史是什么?英国著名历史学家爱德华·卡尔曾经写过一个同名的小册子,在他看来,一劳永逸搞清所有事实得出正确结论的终极历史学是永远不存在的。历史既是“过去”,也是“历史学家对过去的想法”,更是“这两者之间的相互关系”。“历史是历史学家跟他的事实之间相互作用的连续不断的过程,是现在与过去之间的永无止境的问答交谈。”(4)卡尔的话表明了两层含义:其表层的意思是说人们是永远需要历史、不断对过去作出解释的;其深层含义则是历史并不仅仅是解释,而更重要的是人们可以从对历史的提问中更清醒地理解现在,变得更加明智。这也许是历史研究的真谛所在。
现在我们可以来加以总结了。历史和历史学实际上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历史是指人类社会过去的一切活动,而历史学是对这一切活动的记录和总结。由于我们无法重新经历过去的历史,我们只能依靠历史学家的记录和总结去体会过去。尽管在历史学领域中一直存在着历史是科学还是艺术、是客观还是主观、是现实存在还是仅仅存在于历史学家头脑中的争论,不过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历史只能是这两者的综合,绝对客观的历史和绝对主观的历史都是不存在的,两者的结合点实际上是为当代的人类社会服务的。
研究历史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英国历史哲学家科林伍德说过一句名言:“历史的价值就在于它告诉我们人做了什么,从而告诉我们人是什么。”在对历史的考察中我们实际上体会到了一个相对重要的结论,就是对于过去的重大事件和历史人物,每一代人、每一群人、每一个人可能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要想使一个人的理解代表一群人、一代人,这是一个很艰难的任务,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我们所能做的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接近它。科林伍德还说过,“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意思是一切历史都是当代人从当代的思维出发去研究的。我们说,只有我们的研究去接近了当代人的理解时,这样的历史才是真正的历史。
真正的历史实际上还有更进一步的含义,历史不仅是站在现在看过去,也是站在未来看现在。对现在的了解蕴涵了对未来的把握,这才是历史的真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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