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传播与人类社会发展

第三节　信息传播与人类社会发展

人类为什么需要信息传递?是什么力量推动人类社会的信息传递从小到大、从简单到复杂、从无组织到有组织的发展?关于这种原因的探究,有自然本能和社会原因两种认识。

一些学者把信息传递的需求归结为人类的本能。费尔巴哈早就说过,“人的感官不多不少,恰合在世界的全体中认识世界之用”。⁽¹⁵⁾后来美国学者卡斯柏·约斯特在其《新闻学原理》一书中也说:“人一生下来就有一个传播消息的说话器官和接受消息的听觉器官,这两个不仅是生着而已,而且永远在想发挥它们自己的作用。人类同时又被赋予无尽的好奇心,它创造了一种对事物不断的兴趣,关于别人的举动行为,对于自然所发生的程序和事情,对于不论远近每一个人物的情况,都有无限的兴趣。”⁽¹⁶⁾这种说法将自然本能和好奇心作为信息传递的动力,无疑是片面的。

从认识论的角度讲,人类如何认识外界事物,是主观决定还是客观决定,是唯物还是唯心,从古代精神轴心时代就一直是争论中的问题。到18世纪费尔巴哈哲学,尽管他坚持唯物主义,肯定了物质第一性、思维第二性,但是他把人抽象化了。马克思在引入了人的社会性和实践的观点之后,才给我们提出了一条科学认识人类历史发展的路线。马克思说,费尔巴哈“他所分析的抽象的个人,实际上是属于一定的社会形式的”。⁽¹⁷⁾“人们在自己生活的社会生产中发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关系,即同他们的物质生产力的阶段相适应的生产关系。”⁽¹⁸⁾为了维持这种关系,人们必须进行信息传递,换句话说,社会需要才是信息传递的根本动力。

我们可以说,把信息传递的动力理解为本能是一种自然史的观点,而理解成社会的需要才是一种人类史的观点。就人类社会史而言,信息传递产生于人类生存、生产和生活的需求,产生于政治、经济和文化发展的需求,而其本身也的确具有这样的功能。

信息传播是生存的需要,这一点同自然界的动物一样,人类最初的信息传播是报警,为了趋利避害,是生存和进化之必须。与自然界动物不同的是,人类开始组织社会化的生产,信息传递本身就是劳动生产的组成部分,人类所发明的信息传递媒介,也是人类所创造的生产工具的组成部分,人类所传递的信息内容,也主要与生产劳动有关。可以说,人类社会是三种生产的发展,物质财富的生产、自身生命生产和社会关系的生产,所有这些生产都需要信息交流,没有交流,生产就无法进行。信息传递还是人类生活的需要,这是人类社会的独特需求,人类社会的生活是丰富的,调剂、维持和指导人们的生活,离不开信息传递。

我们在对人类历史和媒介传播方式变革的考察中,可以看出信息传播与人类社会发展的融合与互相促进。在从猿到人演变的漫长岁月中,人类通过体语、标识、声光、音节语、图画和雕塑、有声语言等传播工具,完成了从猿到人的过渡。在人类思维能力不断进步、生存能力不断提高、传播工具不断增加和传播内容不断丰富的同时,人类的物质生产能力和社会组织水平也在不断提高。农业革命是人类历史第一次全方位的革命,在生产力获得极大提高,家庭、私有制、部落联盟和国家等新的社会组织形式出现的同时,传播史上的文字传播革命也到来了。文字的出现不仅标志着人类抽象思维能力的提高,传播的空间界限被打破,传播的准确性和规范性也开始建立起来了,人类可以更准确地记录和交流社会生产经验,及对自然和社会的认识。与社会分工同时存在的,是传播的分工和精神生活的活跃。在经过了一个社会组织的相对宽松环境,产生了精神运动的高峰之后,掌握文字传播的特殊群体开始与政治权力相结合,人类社会开始进入了农业文明的高峰和政治上的帝国时期。这之后是中世纪的停滞,人类社会的物质生产能力、社会组织水平和精神文化发展都非常缓慢,尽管在形式方面存在着人际传播、群体传播和组织传播的形式,在内容方面存在着经济、社会、政治和文化的内容,在社会构成方面存在着政府、知识阶层和民间的传播,但是其核心部分都被社会的政治权威系统所控制。在西方国家,是教皇和传教士及封建王公,在中国是不断改朝换代的封建王朝和掌握统治意识形态的特殊阶层。社会的信息需求被压制和规定了。到中世纪后期,社会生产力开始缓慢发展,社会的一系列变革开始出现,社会的信息需求开始增加,印刷传播革命也开始出现了。在人类社会的又一次社会分工和生产力飞跃发展的前夜,信息传播也开始准备从个体和组织传播阶段向社会信息传播阶段过渡,人们开始站到了新闻传播诞生的门坎。

上述的描述让我们清楚地看到信息传播的社会性。人类社会对信息传播提出了要求,但是有需求并不意味着它一定能无限制地发展。正如马克思所说,“人们是自己的观念、思想等等的生产者”,因而“他们受自己的生产力的一定发展以及与这种发展相适应的交往的制约”。⁽¹⁹⁾我们看到,信息传播也同样受到了社会发展条件的制约,概括起来,其制约因素有三条:第一,生产力水平和物质发展条件的制约。这一制约是最主要的,比如就传播媒介而言,在文字、纸张发明之前,人类只能采取口语、形象、信号等方式传播信息。就传播内容而言,人们只能传播当时最重要、最有社会意义、最能影响人们生产和生活的信息。可以说,人类社会物质条件的进步,既是信息传播的结果,也是其发展的先决条件。第二,社会条件的制约。所谓社会条件是指社会的政治制度、经济制度、阶层或社会集团的构成等因素对信息传递和新闻传播的影响,不同的社会条件会出现不同的信息传播水平和方式。第三,精神与文化条件的制约。所谓精神条件与文化制度是指一定社会或国家的价值观念、民族精神、文化传统及教育等等因素,这些因素也必然会给信息传播打上烙印。

信息传播产生于社会发展的客观需求,受到各种社会发展条件的制约,同时又对社会发展本身产生巨大的影响。实际上,信息传播的社会作用是与社会发展及传播本身的发展互为条件、互为促进的。其社会作用的高低归根到底还是取决于其本身的发展水平和社会的需要,不能也不可能凌驾于社会其他条件之上独立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