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想象是体验创造有声语言声音意象的手段
只有通过“听”的方式,想象才拥有了近乎随心所欲的空间。听觉创造了一个“幻想者的乐园”。“听”在最大程度上调动各种感官的综合感觉,使人的对象化世界区别于动物的感觉世界而成为统觉世界。当人们听到从收音机中传出来的有声语言时,强烈地感觉到世界的不完整,为了得到与语言提供的线索相符的高水平回报,听众的耳朵只要接收到一点点暗示,就会扩大那个暗示,并想象出一定的物象和情景,“听声思源”,“随类赋形”。但是听众很难通过想象获得现实的解决感,就像经由视觉得到具体画面的印证那样。于是联想和想象在内心经验的基础上主动地整合、蔓延,结果总是获得如真的幻觉的现实。心领神会但无从确定的声音图案,是听众自由诠释有声语言之后,由心灵折射出的生命形态,是一种无像之像,无状之状的内心视象。
首先,对于广大受众来说,汲取知识最常用和最实用的渠道是诉诸文字的报纸、杂志、书籍等,而后是诉诸声像的电视、网络等,只诉诸声音的广播不是最高效的媒介。尽管如此,广播依然拥有一定份额的受众,这是因为他们享受着大众传播更高层次的功能——娱乐和审美。实现这些功能最微妙、最自然、最经济的手段就是联想和想象。文字、声音、图像三者相比较,抽象程度递减,赋予人感知世界的确定性愈强,想象空间愈小。[9]所以,我们经常在电视传播中运用想象的手段,比如,当一辆汽车失去控制,发疯似的撞向一棵大树,电视画面运用闪白或黑场的特技,画外音是动人心魄的刹车声、撞击声、惨叫声、翻滚声等等,各种声音瞬间夹杂在一起,而画面是一片空白,这样的处理实际上就是利用了声音的想象创造力。伟大的科学家爱因斯坦认为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因为知识是有限的,而想象力概括着世界的一切。他的观点无疑为广播魅力的阐发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而且,想象力不仅总在挑战现有的知识,而且其品位比知识更高,因为它具有超前性。
从另一个角度看,文字传播对受众的要求比较严格,建立在有一定语文知识的起点上。声像传播的写实性和具体化特点对受众的想象有极大的束缚和固化作用,在文字和影像破裂和湮没后,事实和意义不复存在。只有当想象能够跳出成规的文字和影像的不可靠时,产生于文字和图像的意象才能焕发勃勃生机。唯有单纯诉诸声音(声音中幽眇难知、流动飘逸的魅力)的广播,为听众的想象提供了助推力。但是这只能说明广播更有利于想象的发挥,怎样让声音催化听众想象、激发听众的审美愉悦和审美满足是广播有声语言的核心任务。
其次,听觉的不确定性使想象成为收听广播的主导性心理活动。一般心理学认为,联想人皆有之,但深度、广度、强度、层次都不一样。在联想的类型中,象征联想是最具灵性和蕴涵的方式,是一种“半透明式的反映”,外层与所联想到的内层同时双重显现。正因为外层清晰可睹,内层的显现便有些模糊,这种模糊给人一种泛泛理解的可能。联想可以丰富想象的内容,让想象的触角更敏感、更强壮。与想象相比,联想是手段,不是目的,而想象是联想目的性的结果。想象的内涵是非常丰富的,难以测量统计,只能依赖于描述性语言和个人化感受。在收听节目时,不拘一格而且合理切中的想象是为听众的现实生活和思想贮藏提供资源的重要方式。但在收听广播行为中,听众想象的目的性较弱,而且与真实性、合理性、规律性没有必然的联系。想象一般分无意想象和有意想象。无意想象的激活始于自发性心理倾向,其发展走向取决于“文本”依据的刺激。有意想象是听众在自觉的、能动的思维意识支配下,按照一定的目标,在原有的表象的基础上,进行深入的分析、综合、加工、改造,从而使原有的表象分离、组合、溶化、演变,进行创造性的构想,形成新的表象。有意想象的激发受到主体的感性、理性双重制约,譬如,天赋的生理和心理素质以及经验、思维、情绪、情感等方面对想象的素质有综合的制约作用。有意想象中的创造想象是最富有生长能力的类型。创造想象能力需要具备一些基础性条件,譬如,个人创造新事物的愿望和要求;创造者积极的思维状态;实践要求与个人的创造需要相结合。同时,激发创造性的举足轻重的因素是原型启发的质量和灵感。
听众一般是凭借联想和想象去获得鲜明的有声语言内容意义,凭借生命经验的共同感去心领神会“言外之意”、“意外之旨”,体会有声语言深层的情感观照和心灵际会。想象的拓展性、灵活性和变异性的个体特征依赖于听众已有的差异性素质和心态养成。有某种表象引发的联想总是在显意识和潜意识的明示或暗示下,朝一个有目的的方向聚拢。虽然聚合而成的想象因个体的差异而呈现万千姿态,但与“元表象”都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听感觉世界中的许多信息和能量在心理认知过程中会有一定程度和数量的衰减。衰减的另一个方面是精致化,即联结信息。衰减和精致化功能对想象的影响是意味深远的,并且使人感觉到想象世界和现实具体世界之间的鸿沟产生的真正神秘根源。有声语言的细腻体贴是促使听众听觉认知精致化的主要动因。通过听觉,大脑中形成了有声语言中某个具体表象,并把它与较具体的或较一般的表象联结起来。其结果是,精致化可能为当前表象增加了更多的信息。那更多的信息为当前联想和想象的表象建立了背景,背景中包括其他一些永久或暂时的表象,用来标识或解释将来的表象。表象的精致化不仅作用于联想和想象,而且与最后所理解和记住的东西也有很大关系。其一,表象较好的精致化比不进行精致化对材料的理解会更透彻。其二,背景的精致化可能对今后的学习和提取极其重要。[10]认知精致化功能和联想、想象功能是广播与听众建立独有的、“疏而不断”的关系的起点。
最后,听众的听觉想象不是脱缰的野马,受制于表达主体有声语言的碰触、推动、牵引和阻止。而对听众的想象发生实在影响的因素必定存在于表达主体和听众的视阈融合中。换句话说,有声语言蕴含的意味与听众的“过去的经验”——“所知”关系紧密,二者必须能够成为参与听众想象的一个参照系。否则,想象无从展开或者受到梗阻,使听众失去继续收听的兴趣和耐性。事实证明,对听众实施“枪弹论”式的绝对控制无法实现。表达主体对听众想象的驾驭体现在维度、空间和细腻深永的程度上,总的说来是取决于有声语言能够在听觉美感意义的路上走多远。听觉想象为表达主体提供了很大的创作空间,但是这个空间边界模糊,尺度不详,难以琢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都市频率有一档读书节目,体现了难能可贵的节目设置观念。读书节目在广播中的存在价值和感召力应该体现在颇具艺术含量的语言表达形式美和意蕴美中。主持人和书籍的作者跨越时空在节目中形成“合力”为听众奉献精神食粮,作者的艺术创造性更多地依靠主持人的有声语言表现出来。有一期节目的主题是“名人的情书”。主持人朗读贝多芬的《写给不朽的爱人》、郁达夫的《给王映霞》、徐志摩的《爱眉小札》、王小波的《给李银河》等,文字何其优美,情感何其真挚,文思何其遥缈!但听过主持人的播读,只能冷静地评价一句“写得真好”,有声语言“二度创作”的价值被淹没在平淡、浮浅的声音表达中。这分明是有声语言的失败和悲哀。听众感受不到这许多来自不同国度、不同时代、不同身份、不同才情、不同性格的名人们对他们的爱人倾诉时,是怎样的一幅图景,是怎样的一张面容,是怎样的情意缠绵、肝肠寸断。连“情景再现”都不能复原,何况是想象的更深一层——“爱人间无限情怀”的意象更是荡然无存。表达主体对听众想象的驾驭必须是建立在主体本身有目的、有预设、有反馈的想象之上的。于是,目的不同、表象各异的想象成为表达主体创建预期传受关系的“点金术”,能使感受活化,创造出生动新颖的新意象、新视阈。没有想象,语言将缺乏生气、灵气、才气;有声语言表达艺术将失去光彩,失去魅力,失去魂魄。表达主体的想象一定是有意想象,其想象的结果是直接指向并作用于听众听觉的。对于表达主体来说,想象映射到有声语言中是为了调动听众产生丰富的新意象,所以想象不是结果,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是过程,是介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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