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女”秘档

18.2　“超女”秘档

“超女”“快男”一路行来风波恶。

随着“海选”、“PK”、“粉丝”等全新词汇不可阻挡的流行,《超级女声》深入到了这个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其意义抵达了社会的每一个细胞。它有如此之多令人耳目一新的东西,多层次多角度地颠覆了这个社会固有的传统观念,挟风裹雨,几乎令人猝不及防。它一面切合了许多人的深层次心理需求,一面又冒犯了许多传统的价值观念,因此它一面以新鲜活泼的姿态受到欣赏和追捧,一面又成为某些观念和势力“追杀”的对象。

从未有哪一档节目像“超女”这样“万千宠爱在一身”,也从未有哪一档节目像“超女”这样“千夫所指”,饱经沧桑。

2006年,据新浪网论坛统计,新浪网有关《超级女声》的博客文章超过6千万篇,新浪娱乐论坛有关《超级女声》的讨论帖也超过6亿篇。海量的网络信息中,有多少赞美“超女”的信息,就有多少批判“超女”的信息。

湖南卫视十周年之际由内部人士编著的一本书——《领秀中国——湖南卫视娱乐品牌全接触》——在其《创意》章的《〈超级女声〉:新娱乐的早春》一节中,含蓄地透露了他们当时对于外界压力的尖锐感受:

《超级女声》的影响力太大了,在全国400亿的电视广告市场上,对同行的威胁太大了。这种局面,令很多人不安,因此,有关“超女”的各种负面消息、压力铺天盖地。在这个巨大的压力场中,欧阳常林变成了运动员,魏文彬更是变成了消防员。运动员不得不奔波于各个运动场,解释、沟通、磨合,甚至是低声下气地听批评、作检讨。消防员的目标更为明确,四处灭火,自己烧得焦头烂额,还得以英雄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2]

互联网和众多媒体的存在,使得公众意见的发布就像到“超女”舞台上去唱支歌一样几乎“零门槛”。真真假假的舆论令“超女”的成长环境变得复杂和微妙。不知不觉间,一场全民狂欢的游戏,对于电视湘军来说,几乎变成一场钢丝绳上的危险游戏。走在钢丝绳上的“超女”,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危险,甚至钢丝绳随时都有突然绷断的危险。

为了及时掌握舆论动态,及时做出适当反应,魏文彬指示湖南卫视安排几个人专事收集重大舆情,每天汇编成册送他过目。这种册子后来变成一本重要“内刊”,称为《超女(快男)·舆情动态通报》。办“超女”“快男”的3年间,“舆情”是魏文彬的必读“刊物”,即送即读即批。出差在外,人走到哪里,电子邮件就跟到哪里。几乎每一份“舆情”都是密密麻麻上万字,他都逐字逐句地看。几乎每一份“舆情”上都有他的批示,少则一两行,多则数百字。通过这种方式,“超女教父”以他敏锐的双眼紧盯着这场钢丝绳上的危险游戏,随时预判前方风向的变化,随时帮助“超女”调整姿态、把握平衡,避免掉落的危险。

以下是本书作者获准披露的若干“超女”秘档:

2006年4月26日,就《超女·舆情动态通报》第18期所作的批示

李浩^[3]同志：

所有信息我都看了,很好。请继续办好《动态》,你们的建议我赞成。有两点意思我强调一下：一是要坚持“三贴近”。贴近群众、贴近基层、贴近生活,我认为这不应该理解为只是高层的一个口号,而应该是中国文化产业发展的一剂良药。不讲“三贴近”,要么就是不懂,水平不高,要么就是别有用心。你们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发表一篇有点影响的文章,题目就叫《湖南广电恪守“三贴近”原则》。第二,要尽快组织一批有影响力的艺术家,如赵本山、刘欢、李双江等支持“超女”的人士,为我们鼓与呼,为我们发声。现在是个宽容的时代,允许“百家争鸣”,我们要理直气壮。我们的老省委书记熊清泉同志也是个“超女”迷,天天盯着看,他也可以为我们说话嘛。但是,要记住一点,我们要保持平常心,要从容发表我们的文化主张,不要用“串联”的办法来拉帮结派。

2006年5月5日,就《超女·舆情动态通报》第26期所作的批示

李浩并转宣传组全体同志：

这期舆情通报,编得很好。大部分文章的观点我都赞成,请增印若干份,送各媒体主要负责人、各娱乐综艺节目制片人,特别是“超女”导演组的各位编导同志阅读。我看,大家不只是看看,还要认真学习和思考,取其精华,加大创新力度,把节目做得更好。要告诉同志们,省委省政府领导特别是张春贤书记、周伯华省长、蒋建国部长都对这档节目倾注了政治智慧和思想感情。所以,我们一定要把“超女”办成新时期的文化精品,使其走向世界,走向市场。另外,对网上重要的支持者,要尽量与他们取得联系,对他们的理解和声援表示感激。如有可能,要把他们请进来座谈和沟通。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网上那些贬损央视的文章,我们不要附和,不要窃喜,不要利用。我们和央视能够在市场上竞争,是时代的进步,但我们不能因此就认为我们是完全平起平坐的。在现阶段,中国的媒体理所当然还要讲政治等级,央视是国家大台,代表中央和国家发声,水平也确实比我们高。我们不要幼稚地以为我们可以和央视“比拼”什么,要自觉维护国家电视台的权威。

2006年5月14日,就《超女·舆情动态通报》第36期所作的批示

要密切关注网上动态,警惕有人再挑起“刘老事件”。刘忠德同志担任过中宣部副部长、文化部长,水平高,境界高,当年也是个改革派,网上把他说的那样昏庸保守,我是不同意、不相信的。他对“超女”有不同意见,说说有什么不可以,他又没有动用自己的影响力或者公权力横加干预,这也是“百家争鸣”的氛围应该允许的。我们也要有包容之心,不要自己受到指责就搞“串联”,就一派攻击式语言。而且,我还怀疑,刘老的意见被一些媒体听偏了,写偏了,甚至是利用了,这是完全有可能的。现在,有些媒体专门以这种攻击式姿态参与这种热门话题,表面上好像站在我们的立场,实际上可能是帮倒忙。“超女”确实受到恶人恶攻,但我们千万不要乱抓救命稻草。

2006年5月16日,就《超女·舆情动态通报》第38期所作的批示

李浩并转红网负责同志：

“赌超女”的苗头要尽快制止,此风决不可长,万一成风,风险莫测。不要错误地以为“超女”跟博彩搭上边了,就说明这个节目的影响力有多大,有多深的“群众基础”。“超女”不是足球,也不是跑马,不能和任何赌博性质的活动挂上钩,这一点不能动摇和犹豫。在这个问题上,要有政治意识和智慧。请专题研究,采取果断措施妥善处理,而且不仅仅是舆情上的处理,有必要的话,我们要主动和公安部门联络,说明有关情况,把节目和治安事件彻底分开。

2006年6月26日,就《超女·舆情动态通报》第78、79期所作的批示

宣传组各同志：

我在美国访问期间,仍然通过网络阅读了你们近期的舆情通报,收获甚多,你们的工作越来越出色了。有三个问题想和你们沟通：一、网上有些有见解、有深度、有分量的建设性文章,你们一定要和作者取得联系,深入探讨“超女文化”的价值、影响以及生命周期。二、“超女”的魅力到底是什么?世界杯的赛制从来不改,但球迷越来越多,为什么没有遭遇“审美疲劳”呢?三、你们想对外正式发布“超女精神”,我不反对这个想法,高调一点未尝不可,但千万注意不要随意拔高,不要给自己戴“高帽子”,牵强附会,以免引起反感,反而让我们自己下不了台。对这几年来的“超女”,我们在宣传上应该有个计划。总之,“超女精神”这个词,要么不说出来,说出来了,就要具有响亮的时代精神,价值观上无可挑剔,经得起舆论的责问,经得起历史的考验。

2006年7月3日,就《超女·舆情动态通报》第86期所作的批示

李浩同志并转王平、王鹏同志：

从前几天的“超女”收视情况看,“超女”有些冷。这种“冷”,虽有世界杯的影响,但主要原因在自己身上。依我看,主要原因还是“超女”表现一般,活动平平,缺乏吸引人的兴奋点、精彩点,缺乏引爆互动和关注的焦点。

2006年7月5日,就《超女·舆情动态通报》第88期所作的批示

为了消除所谓的“审美疲劳”,有几件事请导演组、宣传组的同志注意：一、根据观众与网民的意见,要及时调整大众评审、短信投票的方式。去年的“超女”之所以火暴,除了使人眼睛为之一亮的新女性形象以外,重要原因是在于它是一个大赛事。就像世界杯一样,谁胜谁负,亿万人为之魂牵梦绕。因此,我们要在“赛”字上做足文章,做出火花。二、要在新浪、红网上推出几篇有分量的文章,批驳那些所谓的黑幕之说。

2006年7月16日,就《超女·舆情动态通报》第99期所作的批示

对“超女”的宣传、炒作要有度。过度了,就透支了,贬值了。眼睛不要只盯着眼前,觉得能捞一笔是一笔,这个思想是错误的。现在“超女”火,什么样的人都有可能找上门来,谈演出、谈授权、谈拍广告,我们不能照单全收。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应引起各有关部门包括天娱传媒的高度重视。如分赛区的十强到外地搞什么见面会,我认为不妥,要刹车。足球场上,法国那个齐达内一上场观众的眼睛就为之一亮,原因是世界只有一个齐达内。如果全世界有100个齐达内,谁的眼睛都不会亮了。

2006年7月18日,就《超女·舆情动态通报》第101期所作的批示

一、旭波^[4]同志关于复活赛的想法很好,请宣传组、导演组尽快研究。二、请媒体代表作大众评审的事要尽快研究,媒体名单要送我看的。

2006年7月28日,就《超女·舆情动态通报》第111期所作的批示

李浩同志：

新浪论坛发表的《超女,我会为你流泪几次?》一文,写得极好,有说服力,有深度。这篇文章在网上影响大不大?如果不大,应想办法推广一下。作者能否联系上?若能,应向他表示感谢,并请他继续关心我们的节目。

2006年8月4日,就《超女·舆情动态通报》第118期所作的批示

李浩同志：

一、注意全面搜集昨天赈灾晚会《情系大湘南》的反应,特别是海外的反应和网上点击的情况。二、《情系大湘南》的宣传最好保持一周左右的热度,如何保持,请考虑。这台赈灾晚会,是说明我们湖南广电正面形象的极好机会,极大地体现了我们的责任感和善行。办这台晚会,我们花了好几百万,晚会中间没插播一次广告,常林同志昨天又在晚会现场代表集团捐献了50万;李宇春、何洁都捐了善款。难道别人还指责我们“眼里只有钱”吗?还说“超女”功利吗?

2006年8月8日,就《超女·舆情动态通报》第122期所作的批示

一、“超女”总决赛的方案要进一步研究。重点要放在“亮点”上,要精心设置各种亮点,如风格的亮点、情感的亮点、性格的亮点、声音的亮点等等。这些亮点,围绕一个主题“超女精神”。在亮点的设置上,要做到疏密有致,张弛有度,留有悬念,层层推进,形成高潮。总决选成功了,半年的闲言碎语就会烟消云散。二、《情系大湘南》的宣传还可以保持几天的温度。有些文章还可以做透一些,如晚会播出时,云山部长的问候,几位部长的捐赠,杨澜的眼泪,王丽达的泣不成声等。眼泪总是善良的,要挖掘晚会对人们情感状态的引导价值。

2006年9月1日,就《超女·舆情动态通报》第146期所作的批示

李浩、王平、若波、王鹏同志：

天娱有关部门关于更改投票方式可能产生的风险所做出的分析,有些道理,请你们认真分析研究。“超女”的政治安全对湖南卫视、湖南广电是非常重要的。在这个问题上你们要保持绝对清醒的头脑,一切要从大局出发,不允许任何人的任何借口影响“超女”的政治安全。切切。

速送常林、李浩、王平阅：

今天的《信息日报》刊登了一篇特别报道《独生女沉溺追星,父亲气急下杀手》,这件骇人听闻的事,虽然有些离奇,但对“超女”有极强的杀伤力。要密切关注各媒体的反应,防止有人恶炒,以保护“超女”。请王平注意,在接下来的比赛中,一定要想办法注意正面引导,防止盲目追星。我们倚重“粉丝”,但不能利用“粉丝”,要爱护他们,不要蛊惑。

2006年9月3日,就《超女·舆情动态通报》第148期所作的批示

李浩、王平、王鹏、若波同志：

有几个问题请你们认真研究,精心设计,切实解决：一、请大网站、有影响的大媒体正面宣传取消手机短信投票的积极意义。主办方的愿望是尽最大努力维护公正性。大众参与、公正公平是“超女”最重要的内核。二、“超女”演唱“八荣八耻”,绝对能唤起中年以上的人对“超女”的好感,要宣传,不要心虚。三、要尊重网友与“粉丝”的意见,精心选好评委、大众评审,不要留下任何疑点。四、QQ网的投票程序有问题就可能出事,要百倍警惕,严密监控。若造成事端,要追究拓展部的责任。

2006年9月4日,就《超女·舆情动态通报》第149期所作的批示

一、沈阳还有那种专门为别人组织投票的“皮包公司”?还准备在QQ网上搞鬼?宣传组、拓展部、天娱要有专人(甚至包括律师)钉审,决不能让他们惹出事端。公开、公正、公平是“超女”品牌的底线。底线出事,品牌不保。二、宣传组采取的几条措施很好,望认真落实。

2006年9月5日,就《超女·舆情动态通报》第150期所作的批示

李浩、王平：

大众评审可自由报名,但如果挤进一些“粉丝”怎么办?谁能保证这里面没有“粉丝”?当然,节目精彩,“超女”可爱,每个人都可能成为“粉丝”,但我们不能在已有的“粉丝团”找评审,他们不够理智。请酌。

2006年9月8日,就《超女·舆情动态通报》第153期所作的批示

一、《集资投票会让偶像提早出局》一文有价值,请宣传组、天娱认真研究,吸收。二、《无良评论者该闭嘴了》很好,这样的文章要多宣传。三、王平注意：镜头里最好要有中老年观众的表情甚至特写,什么意思不用我说。

2006年9月14日,就《超女·舆情动态通报》第159期所作的批示

一、又有人把“超女”往“民主”话题上引,这是极其危险的,要严控,防止有人借题发挥。二、要使“超女”健康成长,必须要有一个很好的舆论环境,特别是网上的环境。污染这个环境的,我看有几种人,一种是见识不同者,有恶语无恶心;二是竞争对手,千方百计制造事端,泼脏水;三是“粉丝”本身,不够理智,互相恶攻,出言不逊,语言暴力。要组织一些正面文章分析这些状况,以正视听,为“超女”创造一个宽松的环境。

2006年9月16日,就《超女·舆情动态通报》第161期所作的批示

李浩、王平：

6进5的比赛不错,干净、流畅,特别是开头,很酷,有大家风范。今年的“超女”只剩下最后两场了,一定要精心设计,充分发挥五强的才华、个性、气质、情感,给人以启迪。后两场要在“声”上做文章,大胆创新。让“超女”选择“超女”的去留,最后两场不要用了。请宣传组认真研究“粉丝”信箱的意见。

2006年10月12日,就《超女·舆情动态通报》第181期所作的批示

对“超女纪念碑”千万别炒作,卫视、天娱都不要发表任何意见。对大网站要做些工作,请他们降温控制。之前,你们建议在总决赛之夜来一段“超女宣言”,我刚开始听了很激动,仔细一想不对劲。何谓“宣言”?这个词汇的一般性语境是什么?我想起了《共产党宣言》、《人权宣言》、《独立宣言》,都是划时代的大事,就觉得我们不要再沾这个边,要有自知之明。想搞“纪念碑”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我们也不去理会,不能简单地认为这个事情对我们有利。“纪念碑”和“宣言”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