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音主持人才的沟通能力培养

播音主持人才的沟通能力培养

张路斯

曾经有人把人际交往的原则或沟通的技巧统统纳入为“厚黑学”,好像研究人与人沟通的方法是机关算尽的“地下哲学”,做好自己才是君子之为。但人们从古至今并没有停止过对社会人际交往的方法的探究,无论是《孙子兵法》还是《菜根谭》,无不是研究跟“人”打交道的学问中的经典。今天,随着通讯与传媒业的发展,我们不再局限于和眼前的人进行交流,而是可以和世界每一个角落的人对话。没有人能够脱离社会群体而生活,无论是在现实社会还是在虚拟的网络世界,我们都少不了和他人打交道。随着社会分工的细化,一项工作也不再需要仅凭一个人的力量去完成,而是要靠团体的力量。维护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关系、在社会交往行为中实现目的的共赢是我们交流的目标,而光靠“吾日三省吾身”又怎么可能实现这一目标呢?研究沟通技巧不仅不是件丢人的事,相反,如果想提高生活质量和工作效率,那么沟通学应该是每一个社会人的必修课。

如果说人际传播中的沟通相对随意,毕竟很多交往无关大体,影响范围也较小,那么大众传播中如果忽略了沟通的原则,则可能出现“传错情,达错意”的情况,而这种“错误”的影响范围可就不是可以限制的了,造成的后果也会不堪设想。在我们的传媒领域,这样的教训屡见不鲜。由于播音员主持人是这块阵地的最前沿人物,他们是表情达意的直接环节,所以对播音员主持人的沟通能力要求应该更高。

一、什么是沟通学

沟通学与公共关系学、大众传媒学和公共外交学都不一样。公共关系学侧重于经济,大众传媒学侧重于传媒,公共外交学侧重于外交。而沟通学可以说是一个更大的概念,它几乎涵盖了所有人与人,甚至是人与环境之间接触、沟通、交流的学问,它的研究范畴包括自我沟通(包括人的自我意识与认识世界的能力)、人际沟通、小组沟通(如工作小组内沟通及会议等)、公共场合沟通(如公众演讲),以及跨文化沟通。可以说,沟通学是以上三门学科都需要的,因为不管是在哪个领域,和谁交流,都要以良好的沟通技巧作为基础。

沟通学以传播学为基础,同时涉及社会学、语言学、心理学、行为学等,并广泛应用于人文社科类的各门学科中,比如最常见的运用于管理学、营销学、人力资源学等,从而衍生出如领导沟通学、营销沟通学、夫妻沟通学等分支理论,并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学习和应用着。包括自我分析自我评价在内的不同的沟通形式、这个世界所有能够影响沟通的因素——包括人的因素、沟通的渠道,也包括环境因素等,沟通过程中从心理准备到发送信息到倾听到反馈的每一个环节,沟通的手段——无论是语言沟通还是非语言沟通,都在沟通学的研究范围之内。

二、播音主持人才为什么要学习沟通学

1983年,美国的奥森·韦尔斯播放了一部名为《星球大战》的广播剧,却至少有100万人误解了主持人娱乐听众的意图,以为这部剧是真实的事情,认为自己的生命处于危险之中,甚至有人开始搬离自己的家园,设法寻找安身之处;2006年世界杯决赛中的黄健翔解说事件一度造成了澳大利亚球迷对中国的不满,就连很多中国观众也欷歔不已;2008年,当奥运圣火传递到旧金山的时候,美国CNN电视台主持人污蔑中国产品“全部是垃圾”,中国人民是“一群暴民和匪徒”,引来了中国民众甚至很多美国人民的愤怒和抗议……除了语言信息出问题之外,在我们的传媒领域中,很多播音员主持人在非语言信息沟通上也常出现问题,比如在某人物访谈节目中,女主持人穿着低胸超短裙采访嘉宾;在一些大型活动或重要事件的现场报道中,有些主持人穿着随意,甚至蓬头垢面;还有的娱乐节目主持人在场上手舞足蹈,小动作多多……总体来看,这些问题都可以归结为沟通上的问题。有些问题可能出在主持人的一时疏忽上,有些问题出在基本素养上,而更多的问题则是出在沟通技巧的缺失上,比如2001年北京电视台《国际双行线》的一期节目中,音乐家谭盾与音乐教授卞祖善因为音乐观念的不同而产生争论,节目还没做完嘉宾谭盾就拂袖而去,迫使那期节目的后半程出现了观点一边倒的状况。我们暂且不说嘉宾在这期节目中表现出来的情绪化,毕竟主持人是控场的负责人,如果主持人能掌握些更积极的沟通技巧的话,结果可能就不会这么糟糕,至少当嘉宾双方的观点出现分歧的时候,主持人应该有能力在适当调节的基础上推动话题向更积极的方向推进。

播出环节上出现的问题是我们听得见看得见的,还有些问题可能是出在播出前期或播出之后的,这些问题虽然看起来没有直接造成播出事故,但也会影响播出的质量和效果。比如有些主持人不认真参与节目的前期选题和策划,仅靠节目录制前看编导给的提纲和自己的临场发挥,就可能造成很多编导设计出来的节目亮点在实际播出中无法实现,甚至出现主持人因为不了解人物事件背景而现场露怯;再比如有些主持人在节目播出之后不能认真听取受众的反馈意见和建议,播音或主持能力始终不能进步,造成受众的流失……可以看出,播音员主持人的沟通能力体现在他做人做事的每一个细节上,这些细节无不影响着实际的传播效果,沟通能力的学习也应该从最基本学起,并能应用于生活、应用于工作,为播音主持工作质量的提高打下良好的基础。

三、播音主持人才应掌握的沟通能力

1.自我沟通能力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播音员主持人首先必须了解自己,并能掌控自己,才能实现和他人的有效沟通。自我沟通中包含着自我认知能力、自我情绪掌控能力以及认识他人和世界的能力。播音员主持人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不再仅仅是一个一般意义上的“人”,而是承担着一项社会责任的“重要角色”,这个角色要求我们不仅能深刻地剖析自己、了解自己,明确自己的立场和身份,清楚自身职业的特点和任务,而且还能恰当地把握自己、调节自己,做好心理调适和情绪掌控,并比其他很多社会角色更能客观地认识外界的事物,以独特的角度和相当的高度与深度去理解周围的世界,将环境对自身的影响调适到恰到好处的程度,这些都属于自我沟通的范畴。自我沟通理论其实借鉴了大量的心理学理论。心理学中的自我评价与分析系统中有很多内容可以直接运用到自我沟通实践中,比如有稿播音中,理解稿件、情景再现、移情通感的心理过程,其实就是在进行自我沟通的过程。

传媒大环境是复杂的,诱惑很多,置身其中容易浮躁,丧失思考能力会使人失去方向;播音主持人才面临着更多的名利诱惑,一旦成为公众人物,会承受更大的压力,有的人在自我把控上出了问题,不仅会使自己的事业遭到重创,而且还会对受众造成很多负面的影响。从专业角度讲,黄健翔、张斌、胡紫薇……都是很优秀的主持人,但在情绪面前、在诱惑面前,他们栽了跟头。所以说,自我沟通能力的培养,是关系到播音主持人才的生存大计。

2.倾听能力

不会听的人也不可能会说。这里所说的倾听不是狭义上的用耳朵接收信息的过程,而是接收有声语言信息与非语言信息,并能确定其含义、对其做出反应的全部过程,不仅是听觉上的,还包括利用视觉、触觉、嗅觉等感觉接收信息的行为。与人沟通不可能只以自我为中心,我们不仅是信息的发送者,同时也是信息的接收者,接收信息的效果直接影响着沟通目的的实现程度。

播音员主持人在很多节目形态下都免不了“倾听”。比如在访谈中,能够在访谈对象传递的信息中找到新的问题点进行追问,并能适时地总结,是一个优秀的访谈节目主持人必须具备的能力;再比如在娱乐节目或晚会中,主持人要通过现场观众的反应来判断现场气氛是否活跃、热烈,据此调整主持的节奏和节目的进程……倾听的方式有很多种,这既和倾听者的性格有关,也和倾听习惯有关。学习倾听技巧,可以帮助播音员主持人调整不良的倾听习惯,培养主动倾听意识,学会在不同的沟通场中运用更适合的倾听方式,从而为实现有效沟通服务。

3.语言沟通能力

播音主持工作是一项有声语言创作工作,语言能力的重要性自不必说。而我们的播音主持教学中,对语言形式的训练远远大于对语言内容组织的培养,有时就会出现“好听的声音说不出好听的话”,犹如花瓶。

不同的节目类型使用的语言结构与表达方式也不相同,面对不同的沟通对象,也需要运用不同的沟通技巧。就像有个别主持人面对文化水平不高的老农,文绉绉地问“您今年贵庚啊”?问得老大爷支支吾吾不知该回答什么,这就是语言使用不当的结果;还有的主持人到监狱采访犯人,咄咄逼人,一副教训人的架势,提问的方式也不再冷静……人是有着复杂思维的动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维习惯与语言风格,稍不留神,就可能产生歧义、误解,从而出现矛盾、冲突,主持人要想让受众清晰明确地接收他想传递的信息,就需要多了解一些语言组织的奥秘,了解不同角色、不同性别、不同环境中的人的不同的语言特点,并进一步学习更有效的说话方式,使信息传递更明晰、更精彩。播音主持的即兴口语训练如果能结合沟通学中的语言技巧训练,也许能进一步强化训练效果。

需要指出的是,语言表达是以思维为基础的,在语言能力的培养环节中也少不了思维的训练。目前,有些口语传播理论体系中已经有了比较系统的思维训练方法,这些方法为我们进行思维训练,提高语言表达能力提供了很好的借鉴。

4.非语言沟通能力

语言学家艾伯特·梅瑞宾通过研究人们的表达情况,统计出人与人之间的沟通高达93%都是通过非语言符号进行的。非语言符号不仅能协同语言更完善地传达信息,而且还能更可靠地展现行为主体的内心世界、态度观点、情绪状态。可以说,恰到好处的非语言表达可以为整个信息传送过程锦上添花。比如《新闻联播》的播音员都同样是穿职业套装、西装,播报状态似乎也没有大的变化,但在春节等重要的节日里他们就会穿上颜色鲜艳的服装,系红色的领带,神情中洋溢着喜庆愉悦;而在汶川地震期间,或者有重要领导人去世的时候,播音员就都会穿着很素,颜色偏暗,神情凝重、悲伤。

非语言信息不仅包括仪表、服饰、动作、表情等内容,还包括如何利用空间和时间,以及如何调适周围的环境。做节目的时候,主持人与嘉宾的座位怎么安排最合适,相隔多远最舒服,节目的进程如何安排和把握,半个小时的节目要录制多久,舞台上需要摆放什么道具,主持人说到哪里需要进音乐……这些都是对非语言符号的运用。安徽卫视《论道》节目中,有的嘉宾坐台上,有的嘉宾坐在观众席,形成了和主持人的三角对话形式,有助于互动;《财富故事会》的主持人王凯总是身穿唐装,拿把扇子,颇有点说书先生的意味,并结合着说书式的讲故事语态,非常能引人入胜;从《实话实说》开始,越来越多的访谈节目使用乐队做即兴音效,强调了话题的重要点和趣味性……每一项非语言信息都需要去认真加以考虑,忽略任何一个细节,都有可能影响播出的效果。

除了要根据节目的特点和要求调适自身的非语言符号外,播音员主持人还应该学会理解他人的非语言表达。一档调节家庭矛盾的节目中,嘉宾是一位母亲和一个极其叛逆的女儿,女儿一直表现出对母亲不屑一顾、对所有劝诫和教育嗤之以鼻的态度,直到母亲潸然泪下说起女儿小时候的事情时,女儿微皱了下眉头,并赶紧用手指擦了一下眼角,主持人立刻抓住这个细节,找到了女孩内心柔软之处,并在节目中成功调节了母女的关系。一个用心的主持人,应该能时刻把握住他人的非语言信息,准确地理解和运用,将能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5.人际沟通能力

人际沟通渗透在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中。在大众传播链条中,同样蕴涵着大量的人际传播要素,尽管人际交流进入大众传播之后会稍有别于日常的交流形态,会更正式、更有组织性和目的性,但本质上仍然具有人际沟通的基本特点和规律。在日常的人际沟通中,多数情况下我们会相对比较随意,社会行为规范也为我们提供了很多沟通的原则和方法,但为了更好地处理人际关系、实现交流目的,我们也会运用一些技巧,比如通过适当的自我袒露来拉近彼此的距离,或者采用迂回的方式来让对方更容易接受自己的请求,或者通过夸赞对方来减轻对方的防御心理等,这些技巧成为我们和他人交流的润滑剂,大大提升了我们与他人交往的质量。

播音员主持人与工作团队成员的交流也是一种人际沟通。沟通得好,工作效率就高,节目质量就好,团队氛围也就更和谐。反之,不仅节目质量会受到影响,还可能造成团队的不团结甚至分崩离析。与播出环节上的其他人的沟通则是播音员主持人更需要注意的细节,比如与受访嘉宾的交流、与现场观众的交流、与连线记者的交流、与主持搭档的交流……这些交流环节虽然有可能是事先有所设计的,是有提纲可作参考的,但不可能字字句句照搬,这就需要大量的临场发挥。所有的交流都要为节目服务,人际沟通的技巧在这个时候需要运用得娴熟、自然,使交流双方都能愉悦、积极地共同推进节目的进程,实现信息的有效传递,避免无效沟通,甚至尴尬局面的出现。

6.公众主持与演讲能力

现在,很多节目都要求播音员主持人不能只是一个人面对镜头了,于是,观众进入大众传播并成为传播的一个要素,已经成为实现节目与受众互动的重要手段。此时主持人不仅要对收音机前、电视机前的受众传递信息,还要对现场的观众传递信息,做好现场的组织和掌控。组织什么样的语言内容、用多大的音量、多高的音高、运用什么样的非语言要素、如何活跃现场气氛、怎样理解现场观众的群体性反应反馈、如何应对现场的突发状况……这些都有相对特殊的要求,需要运用到公共场合的沟通技巧。

一个好的主持人也应该是一个好的演讲者,演讲能力的训练有助于提高播音主持人才的思维能力、语言组织能力、表现能力和随机应变能力。演讲能力是沟通能力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目前我们播音主持教学中已有演讲论辩课程的设置,如能适当结合一些沟通学中的相关理论与实践方法进行教学,教学效果可能会更好一些。

四、小结

以上六项能力主要涉及沟通形式和沟通手段,彼此间并不是完全并列也绝不是孤立存在的,每一种能力的体现可能都需要其他能力的支撑,比如人际沟通中少不了以自我沟通为前提,更少不了倾听能力、语言沟通能力、非语言沟通能力的体现。主持人一旦进入节目中,需要的是综合能力的展示,这就要看播音员主持人灵活结合、随机应变、娴熟运用各种技巧的本领了。

以访谈形式为例。访谈节目中,以上所说的六项能力几乎都要运用到,甚至更多。其中,除了人际沟通这一访谈环节中的主要构成要素外,节目中主持人还要不断地提醒自己所处的大众传播语境和自身的角色身份,认识和理解他人,进行自我沟通。有些访谈节目还融入了三人以上对话形式的小组沟通要素和有观众在场的公众表达要素,这就需要主持人不断地调整沟通形式和沟通策略,从而使每一个沟通环节都能自然地串在一起,形成完整的谈话场。语言的选择与非语言信息的组织以及倾听,更是在访谈过程中贯穿始终的。这个将各种沟通要素融合串联的过程,其实就是主持人控场的过程。央视读书节目《子午书简》曾邀请著名画家陈丹青和香港时评人梁文道参加节目。同样是一张桌子三人谈话,在凤凰卫视《锵锵三人行》里妙语不断、机锋连连的陈丹青、梁文道,在央视《子午书简》的两个小时里却没有实现理想中畅谈状态。既然嘉宾是同样的嘉宾,那么,问题恐怕还是出在了主持人的沟通能力上。访谈节目主持人应该有意识地掌握一些提问技巧、打断技巧、总结技巧、热场技巧、化解尴尬技巧等,这些都是沟通学中涉及和要解决的问题,也是各种沟通能力的综合体现。

播音主持艺术是一门跨学科专业,播音主持人才也应该掌握多门学科的知识技能,才能在相关的工作岗位上游刃有余。沟通学无疑是播音主持专业人才亟须掌握的一门课程,尽管这门课程的理论体系还不够完善,与播音主持专业课程的联系还不够紧密,教学经验与成果也不够丰富,但相信通过一段时间的积累和更多人的努力,沟通学一定会为播音主持专业人才的培养添砖加瓦!

(作者单位:中国传媒大学播音主持艺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