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的天平——记著名神经外科专家王忠诚教授
每个人都有心中的天平,用来称自己,也称别人。唯独他心中的天平上没有自己,而只有病人,病人的分量重似千斤。
他是个神经外科医生,是与新中国一道成长的一代专家。每一次病人告急的电话,每一声急救车低沉的呼唤,都会使他激动,使他情不自禁地放下手边的事情,奔向生与死搏斗的第一线。35个年头了,他在手术室的无影灯下度过了多少个黄昏,多少个清晨,已经无法计算。然而,他却给病人带来生的希望,给家属带来团聚的欢乐。
如果说,他刚当神经外科医生时我国的神经外科事业还处于初创时期,那么,今天,他所领导的研究所已经具有世界先进水平,他精湛的技术和高深的专业理论水平,也受到国际神经外科学界的高度赞扬。他走过坎坷和曲折,最终走向了成功。
这是在北京市神经外科研究所采访时,该所所长、著名教授王忠诚给记者留下的深刻印象。
《脑血管造影术》
在医学高等院校的课堂上,那本曾经荣获全国科学大会奖的专著《脑血管造影术》,是有志于神经外科研究的学生们必读的参考书。这本书的作者,就是王忠诚教授。
1951年,王忠诚从医学院毕业后,在天津一家医院任职。那正是抗美援朝时期,他目睹脑外伤给人们带来的痛苦,决心为了拯救自己的同胞,去学习神经外科学。
他找遍了天津各大图书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本英文版的《神经外科学》,在这方面国内还是空白。有一本参考书,总比连一本都没有要好。他用满腔的热情把这本书啃了半年。不久他就发现,外国的好经验不一定都适合我们的需要。比如说,对于脑血管病人的诊断办法,我国就比较落后,我们用气造影,有百分之一的危险,而国外采用血管造影就比较安全,但限于条件我们很难完全模仿。学习,是为了创造。他决心探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血管造影术来。
他走进了科学的殿堂,入迷了!他的爱人是儿科医生,白天忙着工作,夫妻难得见面。下班以后,他们才能相聚。有一天,到了深夜,王忠诚还没有回家。爱人打电话到科里去问,答复是今天没有手术,王忠诚不在科里。究竟上哪儿去了呢?着实把人吓了一跳。他爱人只好跑到医院去找,在那间散发着令人头晕的气味的尸体房里,终于找到了王忠诚。此刻,他正在尸体身上研究血管造影的技术呢!
掌握了脑血管造影技术后,还必须作出准确的诊断。王忠诚又钻进了造影室。他除了手术之外,业余时间都是在那里度过的。他把每一张造影像与手术的后果对照,对照了近2000个病例,用去了8年多的时间。那个时候,我们的防护条件较差,他天天待在造影室里,与X射线为伴,白血球开始下降了,出现了头晕等症状。好心的朋友知道他吃的X射线太多了,劝他不要这么傻干,他常常是一笑置之。
24小时内外的故事
一天只有24个小时。可是,在王忠诚的日程表上,却出现过连续在手术台旁工作28个小时的事情。
有一天,医院里收住一个患巨大颅后窝血管网组织细胞瘤的病人。这种满是血管的巨大肿瘤,手术极为困难,它又长满整个小脑,并连接着脑干,动手术就更难了,稍不小心就会碰着脑干神经,导致手术失败。在神经外科中,这个部位叫禁区。怎么办呢?
是眼睁睁地看着病人被肿瘤夺去生命呢,还是大胆在禁区闯一闯,增加生的希望呢?王忠诚陷入了焦急与矛盾之中。正在这时,病人的家属来恳求他,说:“你给做手术吧,成功了,病人有生的希望,万一失败了,也能为医学积累经验,你大胆做吧!”
王忠诚下定决心,闯一闯禁区。这天清晨七点半钟,他和助手走进了手术室。打开病人的颅骨以后,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肿瘤,居然有这么丰富的血管。从何动手呢?……这个手术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做完。28个小时里,他没有离开手术台半步。他经常碰到险情,就仿佛自己在万丈深渊上走钢索,身上出了无数次冷汗。当手术结束时,他已累得站不住了。他病倒了,整整休息了一个月才缓过劲来。
今年春上,一家医院的医务人员给王忠诚打来一个电话,说:有个病人患颅后窝血管性肿瘤,她所在的医院给病人开刀后,束手无策,只好把刀口重新缝合。医生告诉家属这种瘤是不治之症。现在一年过去了,病人已很危险。她请求王忠诚救救患者。王忠诚一口答应了。多年来,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是抢救病人的事,不管谁来找他,也管是上班或休息的时间,他都有求必应。
这个病人来到了北京天坛医院。经过一系列检查以后,王忠诚确认病人在颅后窝长了巨大的血管网组织细胞瘤。这一回他有经验了。他组织了三班人马,准备再干24个小时,用接班的办法来抢救病人。
手术开始后,王忠诚作为第一班的主刀医生,经过七个半小时的紧张工作,病人的肿瘤被成功地切除了。术后半个月,病人就健康出院了。病人是山东人,在离院回乡的时候,家属激动地说:“你们使不治之症变为可治之症。我一路上要喊着‘天坛医院万岁’回去!让更多的人知道你们的成绩。”
在24小时内外发生的故事中,王忠诚一直是个主角。然而,关于他自己,还有一个故事里的故事呢。在那个动乱的岁月里,王忠诚被剥夺过治病救人的权利。他在病房里扫地板、倒垃圾,是个“反动权威”的典型。
有一天,他看到有个大夫在赶一个病人出院。这个病人长了听觉神经瘤,手术后被感染了,伤口还在流脓呢!
叫这种病人出院,无异于把人往死路上赶。医生的责任感,使王忠诚不顾一切地行动起来。他偷偷地查到这个病人的住址,每天下班后,悄悄地取出一些消毒用品,骑着自行车到病人家中去义务治病。每隔一天,为病人换药一次,整整坚持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把病人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成就出自勤于攀登
人为万物之灵,关键在于有一个高度发达的脑子。而在这个体积很小的脑子里,却常常生出各种各样的病来。比如有一些瘤长在脑动脉边上,你想把瘤全部切除,以防重发,就可能碰破动脉管;还有一些血管瘤,偏偏在动脉管的壁上隆起个包,就像自行车胎上鼓起个包一样,你想夹闭这种血管瘤,要不是十二万分的小心,而把血管壁弄破了,怎么收拾?人脑里面,确有好多好多的学问。王忠诚从原来懂得不多,到现在懂得很多,从来不满足于已有的成就。他的信条是:在神经外科领域里不断进行开拓!
1977年,医院里收住一位颅内动脉瘤患者。从一系列的检查上看,这个瘤长得不小,而且紧紧压迫脑动脉管。这样大的动脉瘤是无法直接处理的,如将其供应动脉结扎,则病人必死无疑。
王忠诚与他的助手杨炯达商量,在手术上来个革新,先把通向动脉瘤的血管两端扎死,再用一根血管与堵住了的血管远端吻合,这样,动脉管不仅照常通畅,而瘤子却因为两端被扎死,得不到血液而萎缩。王忠诚把这种手术,叫做脑动脉血管吻合术。
从理论上看,设想无懈可击。然而要变成现实,还得经过一番拼搏。
脑血管不及毫米粗,要在显微镜下使血管吻合,必须缝上8至12针。这有多难!为了掌握这一技术,王忠诚和他的助手们整天伏在显微镜下给兔子做血管吻合术。在动物实验的基础上,他亲自主刀为病人做了脑动脉瘤手术,施用血管吻合术,果然一次成功。从那个时候到现在,王忠诚和他的助手一共为150多例脑血管病人做了吻合术,只有一例意外。
当听了这些故事以后,我在研究所看到一面“华佗再现”的锦旗时,一点也不感到惊愕。这不仅是颅脑外科集体的光荣,也是对王忠诚的赞誉。王忠诚,一个在心中天平上没有自己的人,一个成功的人,他是应该受到人们敬重的!
(写于1984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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