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二三事
杨晓风
不久前,海内外素负盛名的当代武侠小说名家梁羽生来港,我作为“梁大侠”的多年同事和友好,邀约了数位同寅,与梁羽生共聚。
梁羽生原名陈文统,是《大公报》撰述员,多年前退休,移居澳洲,但仍不时返港,与友好叙旧。梁今年已78岁,患有严重的糖尿病,需要每日为自己注射针剂。那天饭局,他甫入席,即掏出注射针筒,当众表演打针。据知,他病发初期,是夫人为他打针的,后来日日要打,便自己“搞掂”,所谓工多艺熟。梁羽生打针的手法,有点似他在武侠小说里描述的“放飞镖”,总能一击即中——一笑!
我与梁羽生结缘,早在20世纪50年代,当时我是个学生,很爱看《新晚报》的武侠小说。《新晚报》第一篇武侠小说《龙虎斗京华》就是梁羽生的力作,当时称之为“新派武侠小说”。大家知道,《新晚报》是《大公报》的晚报,由于有过港英控告《大公报》和欲封《大公报》的历史,所以《大公报》为防港英再来这一招,也采取了策略性的应对办法——多办一张晚报。
梁羽生可以说是多才多艺的才子。他的古文学根基扎实,擅诗词,喜围棋与象棋,起码“琴棋书画”样样皆能。他曾经闭目弈棋,多次战胜开眼博弈者。可见他思绪集中,记忆力特强。“捉盲眼棋”可不是一件易事啊!
我在50年代末进入《大公报》,即与梁羽生为同事。梁当年在副刊课,我在港闻课,而将我们缠结在一起的,却是小小的乒乓球。因我爱打乒乓,梁也是个中能手,于是不时展开“牙较战”。
记得有一次,我与梁羽生相约在凌晨收工后作乒乓球的“盘肠大战”,地点就在《大公报》干诺道中旧址的五楼。我说的“盘肠大战”一点也不假,因为“杀得性起”,两人越战越勇,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一件又一件,最后我和他就只剩下一条内裤。赤膊上阵打球,虽是汗流浃背,但球球到肉,拍拍有声,十分过瘾。那一役,也不知打了多少局,总之打到天亮,又打出个“大头佛”来。
什么“大头佛”呢?原来那天晚上,梁羽生并没有将他的行踪向太座禀告。以往一收工他就回家,但这次到天亮也不见人,作为他的太太,当然心急如焚了,几次打电话到报社找梁,接电话者不知就里,都说梁已离去,后来还是梁夫人细心,自己跑回报馆,逐层楼“搜索”,这才在五楼发现了这一对赤膊打球的“傻小子”。
那天饭聚,我重提往事,梁氏伉俪都乐得哈哈大笑。梁羽生是一个不拘小节也不大会处理琐事的人,所谓大事不糊涂,小事乱七八糟,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提起他的笑话,可说多如牛毛。有次报馆同人海浴,梁羽生也来参加,只见他提个特大皮喼,气喘吁吁地赶来,打开大皮喼,里面就只有一条泳裤。何以用大皮喼来装小小的泳裤呢?大概是顺手拈来吧。梁羽生就是这样一个有独特性格的“奇人”。
梁羽生还擅作对联,曾在《大公园》写过“联话”,本报社团版“联谊录”作者杨瑞生以“联痴”自称,亦在切磋写对联的学问时与梁羽生结成好友,二人曾互赠对联。梁羽生赠杨瑞生一联为:“瑞瑞无穷歌有大,生生不息庆长春”。至于杨瑞生赠梁羽生联,则是:“羽扇纶巾龙高卧,生花妙笔侠长留。”
那天晚上的重聚,大家都非常开心,梁羽生胃口不错,大概已打了针,大鱼大肉一干照吃,这也是梁一贯的乐观态度。以往,梁夫人还间中禁止他吃这吃那,以保健康,但看那晚梁的开怀畅食,似乎这个禁忌已被打破。老友重逢,已经以茶代酒了,岂可还忌这忌那呢?
饭罢,我召了报馆的司机,将梁氏伉俪送到天星码头,转乘小轮返回他们寄住的宾馆。那司机在梁羽生下车后才知道他载的是叱咤风云的“梁大侠”,司机大呼“走宝”,原来他也是梁羽生迷,早知如此,就要同偶像握个手,拍个照了!
(原载2002年1月16日《大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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