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报》和我
黄 霑
“你们的报,正派!”
那天,和一群记者在摆龙门阵,阵上有《大公报》的朋友,忍不住冲口而出,说出我对《大公报》的衷心赞誉。
在社会风气好的年代,“正派”似乎顺理成章和理所当然。
可是在今天,顺理成章和理所当然,都成了难能可贵,因此,对坚持正派办报方针的朋友,我有无尽敬意。
第一次和这份报接触,到今日,印象从未稍有改变。
而第一次接触《大公报》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
家中并不订阅《大公报》,故乡的“三反五反”中,先父被缺席斗争,变成“善霸”,老人家一肚冤屈,气愤难平,只许全家看《工商日报》。
我是在学校的饭堂,偶然看到的。
不知谁留下了半张报在桌上。那上面,正巧是《大公园》版,于是,吸引了我这文艺青年。
然后,就成了《大公报》的读者。
《大公报》的版面,一直与众不同,副刊永不密麻麻黑墨,看起来特别舒服。别有种优悠闲适的儒雅。
而且,绝少错字。
所以,尽管不同意《大公报》的立场,对这份报,还是喜欢。
更喜欢的是《大公》的姊妹《新晚报》。
20世纪50年代,《新晚报》的有奖填字游戏,不知吸引了多少读者。
我和我大姐夫,简直着了迷,几乎每晚都通电话讨论提示,然后联手参加。到后来,次次全中,屡屡拿奖。
偶而,还投稿到《大家谈》捉鸡(《新晚》、《大家谈》是刊读者来稿的开心园地,每段稿费1元。港人粤俗称“元”为“鸡”,因此有“捉鸡”这话,在《大家谈》读者中流传)。虽然捉鸡成功率奇差,却成就了日后《新晚》和我的一份好缘。
想起这段缘,心中别有兴味。
那时,我还在经营广告公司,为客户产品到广州搞推广活动,请了刚冒头角的刘嘉玲和吴君如两位美女当活动嘉宾,也邀请几位传媒名宿一起凑兴,一行人在中国大酒店喝咖啡聊天,谈得兴起,《新晚》大编辑万民光兄忽然说:“什么时候为我们写点稿子?”
“我为你们写稿?”
几乎怀疑自己耳朵。
对共产主义的批评,自问从未客气,而且见诸报刊文字多年。今天,《新晚报》居然有大编辑邀我写稿?
哈!此事实在妙。
“好!”我开心得很:“万兄有胆请我就写!”
“口说无凭!”万兄哈哈大笑:“请你写张字条,让我日后追稿容易!”
于是拿了“中国大酒店”信笺,写下欠单。
然后,再度成为《新晚》作者,在副刊写专栏,写足1年。
令我啧啧称奇的是,我三百多篇文字,《新晚》从没有更改增删。我怎么写,万兄就怎么登。和一些我有专栏,而以开明标榜的其他报章,竟然全不一样。
《大公报》集团的姊妹报《新晚》,居然有极度宽松的言论自由,令我对“中资”报刊,全然改观!
原来,《大公报》集团,不但正派,而且有令人诧异的自由度。
虽然自问绝非正派人,对此时此地报刊的邪气,却着实深痛欲绝,极为反感。
我觉得,以言论自由为借口,天天抢着报导名人生殖器交往事件的行为,非常下作。
不甘下作,抗拒堕落的香港报人,今天,特别值得我们尊敬。
《大公报》诸位,你们坚持正派,好得很!
请受我衷心一揖。
(原载2002年4月22日《大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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