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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鱼论战(僖公二十二年)

时间:2023-10-2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春秋榖梁传》:僖公二十二年 冬,十有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战于泓,宋师败绩。《春秋》三十有四战,未有以尊败乎卑,以师败乎人者也。以尊败乎卑,以师败乎人,则骄其敌。泓之战,以为复雩之耻也。雩之耻,宋襄公有以自取之。伐齐之丧,执滕子,围曹,为雩之会,不顾其力之不足而致楚成王,成王怒而执之。须其成列而后击之,则众败而身伤焉,七月而死。倍则攻,敌则战,少则守。楚人伐宋以救郑。

子鱼论战(僖公二十二年)

《左传》

【题解】

《春秋榖梁传》:僖公二十二年 冬,十有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战于泓,宋师败绩。日事遇朔曰朔。《春秋》三十有四战,未有以尊败乎卑,以师败乎人者也。以尊败乎卑,以师败乎人,则骄其敌。襄公以师败乎人,而不骄其敌何也?责之也。泓之战,以为复雩之耻也。雩之耻,宋襄公有以自取之。伐齐之丧,执滕子,围曹,为雩之会,不顾其力之不足而致楚成王,成王怒而执之。故曰,礼人而不答,则反其敬;爱人而不亲,则反其仁;治人而不治,则反其知。过而不改,又之,是谓之过。襄公之谓也。古者被甲婴胄,非以兴国也,则以征无道也,岂曰以报其耻哉?宋公与楚人战于泓水之上,司马子反曰:“楚众我少,鼓险而击之,胜无幸焉。”襄公曰:“君子不推人危,不攻人厄。”须其出,既出,旌乱于上,陈乱于下。子反曰:“楚众我少,击之,胜无幸焉。”襄公曰:“不鼓不成列。”须其成列而后击之,则众败而身伤焉,七月而死。倍则攻,敌则战,少则守。人之所以为人者,言也。人而不能言,何以为人?言之所以为言者,信也。言而不信,何以为言?信之所以为信者,道也。信而不道,何以为道?道之贵者时,其行势也。

楚人伐宋以救郑。以宋襄公伐郑故。宋公将战,大司马固即子鱼谏曰:“天之弃商久矣,宋,商之后。君将兴之,公将图霸兴复。弗可赦也已。获罪于天,不可赦宥。○言不可与楚战。弗听。

及楚人战于泓弘。○泓,水名。○总一句。宋人既成列,宋兵列阵已定。楚人未既济。楚人尚未尽渡泓水。○是绝好机会。司马曰:“彼众我寡,及其未既济也,请击之。”公曰:“不可。”何意?既济而未成列,机会犹未失。又以告。省句法。公曰:“未可。”又何意?既陈阵而后击之,宋师败绩。大崩曰败绩。公伤股,门官歼尖焉。门官,守门之官,师行则从。歼,尽杀也。○二句,写败绩不堪。

国人皆咎公。归咎襄公不用子鱼之言。公曰:“君子不重去声伤,不禽同擒二毛。重,再也。二毛,头黑白色者。言君子于敌人被伤者,不忍再伤;头黑白色者,不忍擒之。○二句引起。古之为军也,不以阻隘也。阻,迫也。隘,险也。言不迫人于险。○释上“不可”意。寡人虽亡国之余,不鼓不成列。”亡国之余,根“弃商”句来。鼓,鸣鼓进兵也。言不进兵以击未成阵者。○释上“未可”意。○寡固不可以敌众。宋公既不量力以致丧师,又为迂腐之说以自解,可发一笑。

子鱼曰:“君未知战。一句断尽。勍擎敌之人,隘而不列,天赞我也。勍,强也。强敌厄于险隘,而不成阵,是天助我以取胜机会。阻而鼓之,不亦可乎?迫而鼓进之,何不可之有?犹有惧焉。犹恐未必能胜也。○加一句,更透。○辨“不以阻隘”、“不鼓不成列”。且今之勍者,皆吾敌也。虽及胡耇苟,获则取之,何有于二毛?胡耇,元老之称。言与我争强者,皆吾之仇敌,虽及元老,犹将擒之,何有于二毛之人。○辨“不禽二毛”。明耻、教战,求杀敌也。伤未及死,如何勿重?明设刑戮之耻,以教战斗,原求其杀人至死。若伤而未死,何可不再伤以死之。○辨“不重伤”。若爱重伤,则如勿伤;爱其二毛,则如服焉。若不忍再伤人,则不如不伤之;不忍禽二毛,则不如早服从之。○再辨“不重伤,不禽二毛”,更加痛快。三军以利用也,凡行三军,以利而动。金鼓以声气也。兵以金退,以鼓进,以声佐士众之气。利而用之,阻隘可也;若以利而动,则虽迫敌于险,无不可也。声盛致志,鼓儳谗可也。”儳,参错不齐之貌。指未整阵而言。声士气之盛,以致其志,则鼓敌之儳,勇气百倍,无不可也。○再辨“不以阻隘”、“不鼓不成列”,更加痛快。○篇中几个“可”字相呼应,妙。

楚国人攻打宋国以救援郑国。宋公准备迎战,大司马子鱼坚决规劝说:“上天抛弃我们商人已经很久了,您准备振兴它,这是违反上天的意志而不能赦免的。”宋公不听。

宋国和楚国在泓水交战。宋国的军队已经摆开阵势,可楚国的军队还没有全部渡过泓水。大司马说:“他们军队多,我们军队少,趁他们没有全部渡河,请您下令攻击他们。”宋公说:“不行。”楚国的军队已经渡过了泓水,但还没有摆好阵势,大司马又把刚才要求出兵攻击楚军的意见报告宋公。宋公说:“不行。”等到楚国的军队已经摆好了阵势,然后才去攻击他们,结果宋军大败。宋公的大腿受伤,亲军侍卫全被歼灭。

都城里的人都埋怨宋公。宋公说:“君子不再伤害已经受伤的敌人,不捕捉头发花白的敌人。古代指挥作战,不在险隘的地方阻击敌人。寡人虽然是亡了国的商纣的后代,但也不攻击还没有排成阵势的敌人。”

子鱼说:“您还不懂得作战。强大的敌人,处在狭隘的地方,不能排成阵势,这是老天爷帮助我们哪。阻截住并且攻击他们,不也可以的吗?这样还怕不能取胜呢。何况眼前这些强劲有力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即使老年人,俘虏了就抓回来,对于头发花白的敌人又有什么可以怜悯的呢?说明白战败是耻辱,教士兵要英勇奋战,就是为了努力杀敌。受了伤而没有死的敌人,为什么不再加上一刀呢?如果不忍心再加上一刀去杀伤他们,那就不如干脆不杀伤他,怜悯头发花白的敌人,那就不如向他们屈服投降。军队应当凭借有利的时机去作战,鸣金击鼓是用声音来鼓舞士气。既然要抓住有利时机作战,那么在狭隘的地方阻击敌人是可以的。既然鼓声大作可以鼓舞士兵的斗志,那么击鼓攻打还没有排成阵势的敌军是可以的。

【末评】

宋襄欲以假仁假义笼络诸侯以继霸,而不知适成其愚。篇中只重阻险鼓进意,“重伤”、“二毛”带说。子鱼之论,从不阻不鼓,说到不重不禽;复从不重不禽,说到不阻不鼓。层层辨驳,句句斩截,殊为痛快。

【汇评】

苏轼《苏轼文集·宋襄公论》:宋襄公非独行仁义而不终者也。以不仁之资,盗仁者之名尔。齐宣有牵牛而过堂下者,曰:“牛何之?”曰:“将以衅钟。”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夫舍一牛,于德未有所损益者,而孟子与之以王。所谓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三代之所共也。而宋襄公执鄫子用于次睢之社,君子杀一牛犹不忍,而宋公戕一国君若犬豕然,此而忍为之,天下孰有不忍者耶!泓之役,身败国衄,乃欲以“不重伤,不禽二毛”欺诸侯。人能其兄之臂以取食,而能忍饥于壶餐者,天下知其不情也。襄公能忍于鄙子,而不忍于“重伤”、“二毛”,此岂可谓其情也哉?桓文之师,存亡继绝,犹不齿于仲尼之门,况用人于夷鬼以求霸,而谓王者之师可乎?使鄫子有罪而讨之,虽声于诸侯而戮于社,天下不以为过。若以喜怒兴师,则秦穆公获晋侯,且犹释之,而况敢用诸淫昏之鬼乎?以愚观之,宋襄公,王莽之流。襄公以诸侯为可以名得,王莽以天下为可以文取也。其得丧小大不同,其不能欺天下则同也。其不鼓不成列,不能损襄公之虐。其抱孺子而泣,不能盖王莽之篡。使莽无成则宋襄公。使襄公之得志,亦一莽也。古人有言:“图王不成,其弊犹足以霸。”襄公行王者之师,犹足以当桓公之师,一战之余,救死扶伤不暇。此独妄庸耳。齐桓、晋文得管仲、子犯而兴,襄公有一子鱼不能用,岂可同日而语哉?自古失道之君,如是者多矣,死而论定,未有如宋襄公之欺于后世者也。

金圣叹《天下才子必读书》:笔快却如剪刀快相似,愈剪愈疾,愈疾愈剪。胸中无数关隔噎咳之病,读此文便一时顿消。

林云铭《古文析义》:宋襄以不阻不鼓取败。公羊过褒,胡氏过贬,均失其实。总是继霸之初,不知度德量力,欲以假仁假义笼络诸侯,故但用正兵,不肯诈胜,是其愚处。与前此以乘车会楚被执,同一好笑。及败后,受通国咎责,因引及“不重伤,不禽二毛”门面话头,虚张掩护,更觉不情。独不思敌之伤可恤,敌之老可矜,而己之师、己之股、己之门官皆可不必计乎?子鱼此论,从不阻不鼓,倒说到不重不禽;复从不重不禽,顺说到不阻不鼓。一句一驳,总见其未知战,所以深惜其愚也。文之精练斩截,如短兵接战,转斗无前。

唐介轩《古文翼》:“不可”、“未可”,宛然曹刿从战,疑宋公亦大有把捉,乃一败涂地。只子鱼“君未知战”四字了之。后逐层抉进,却用两“可也”收住,恰好照应,妙极!

林纾《左传撷华》:凡驳难文字,取其遒紧。宋公满腔迂腐,子鱼满腹牢骚,君臣对答之言,针锋极难。通篇用五“可”字。公曰“不可”,又曰“未可”。子鱼则曰:“不亦可乎?”此犹作商量语。至末段用两“可也”,则直出兵谋,为教导襄公语矣。一步紧似一步,词锋之便利,令读者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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