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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韩文公庙碑

时间:2023-10-2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其二)承谕欲撰韩公庙碑,万里远意,不敢复以浅陋为词。自东汉以来,道丧文弊,异端并起,历唐贞观、太宗年号。而勇夺三军之帅,镇州乱,杀帅洪正,而立王廷凑,诏公宣抚,众皆危之。公至,对廷凑力折其党。鳄鱼之暴,潮州鳄鱼为患,公为文投水中,是夕暴风震电起溪中,数日水尽涸,西徙六百里。能信于南海之民,庙食百世,谓潮州立庙祀公。故榜曰“昌黎伯韩文公之庙”。公与之追逐,参列翱翔于其间。

潮州韩文公庙碑

苏 轼

【题解】

《苏轼文集·与潮守王朝请涤二首》:(其一)承寄示士民所投牒及韩公庙图,此古之贤守留意于教化者所为,非簿书俗吏之所及也。顾不肖何足以记此。公意既尔,众复过听,亦不敢固辞。

(其二)承谕欲撰韩公庙碑,万里远意,不敢复以浅陋为词。谨以撰成,付来介,其一已先遁矣。卷中者,乃某手书碑样,止令书史录去,请依碑样,止模刻手书。碑首既有大书十字,碑中不用再写题目,及碑中既有太守姓名,碑后更不用写诸官衔位。此古碑制度,不须徇流俗之意也。但一切依此样,仍不用周回及碑首花草栏界之类,只于净石上模字,不着一物为佳也。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东坡作此碑,不能得一起头,起行数十遭,忽得此两句。是从古来圣贤,远远想人。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用“是皆”二字接,包括古今圣贤多少。其生也有自来,生不苟生。其逝也有所为。死不苟逝。故申、吕自岳降,《大雅》:“维岳降神,生甫及申。”甫,即吕也。《书·吕刑》,《礼记》作《甫刑》;而孔氏以为吕侯,后为甫侯是也。申,申伯也。○生有自来。傅说为列星,《庄子》:傅说“乘东维,骑箕尾,而比于列星。”○逝有所为。古今所传,不可诬也。略证,顿住。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忽然提出“气”字来。是气也,寓于寻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间。卒猝。然遇之,则王公失其贵,晋、楚失其富,良、平张良、陈平。失其智,贲、育孟贲、夏育。失其勇,仪、秦张仪、苏秦。失其辨。一遇是气,则贵、富、智、勇、辨,皆无所用,才见浩然。是孰使之然哉?顿上起下。有力。其必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者矣。叠四语,刻画“气”字。故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幽则为鬼神,而明则复为人。此理之常,无足怪者。以上言古今圣贤殁后必为神。是一篇之冒。

自东汉以来,道丧文弊,异端并起,历唐贞观、太宗年号。开元明皇年号。之盛,辅以房、玄龄。杜、如晦。姚、崇。宋璟。而不能救。折入。独韩文公起布衣,谈笑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于正,文公排异端,明天道,正人心,布衣而挽回世教,其功尤烈。盖三百年于此矣。宕句得神,文起八代之衰,八代,东汉、魏、晋、宋、齐、梁、陈、隋。而道济天下之溺,公《原道》等篇,奥衍宏深,障百川,回狂澜,所以救济人心之溺。忠犯人主之怒,宪宗迎佛骨入禁中,公上表极谏,帝怒,贬潮州。而勇夺三军之帅,镇州乱,杀帅洪正,而立王廷凑,诏公宣抚,众皆危之。公至,对廷凑力折其党。○四句。说尽韩公一生。此岂非参天地、关盛衰、浩然而独存者乎!应前结住。下提笔再起。盖尝论天人之辨,以谓人无所不至,可以智力胜。惟天不容伪。必以精诚感。○总二句。智可以欺王公,人。不可以欺豚鱼;《易·中孚》彖曰:“信及豚鱼。”○天。力可以得天下,人。不可以得匹夫匹妇之心。天。○四句,承上生下。故公之精诚,能开衡山之云,公有谒衡山南岳庙诗云:“我来正逢秋雨节,阴气晦昧无清风。潜心默祷若有应,岂非正直能感通!须臾尽扫众峰出,仰天突兀撑晴空。”是诚能开衡山之云也。○天。而不能回宪宗之惑;谓贬潮州。○人。能驯旬。鳄鱼之暴,潮州鳄鱼为患,公为文投水中,是夕暴风震电起溪中,数日水尽涸,西徙六百里。○天。而不能弭米皇甫镈博、李逢吉之谤;宪宗得公潮州谢表,颇感悔,欲复用之,镈忌公,奏改袁州。李逢吉因台参之事,使公与李绅交斗,遂罢公为兵部侍郎。是不能止谤电。○人。能信于南海之民,庙食百世,谓潮州立庙祀公。○横插一笔。○天。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于朝廷之上。公自观察推官入仕,贬山阳,贬潮州,移袁州,行军蔡州,宣抚镇州,是不能一日在朝也。○人。盖公之所能者天也,其所不能者人也。一点便醒。应上“人无所不至”二句,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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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龙遨游图◆

始潮人未知学,公命进士赵德为之师,自是潮之士,皆笃于文行,延及齐民,齐等之民。至于今,号称易治。信乎孔子之言:“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记公于潮。潮人之事公也,饮食必祭,水旱疾疫,凡有求必祷焉。记潮于公。而庙在刺史公堂之后,民以出入为艰。前太守欲请诸朝作新庙,不果。元祐哲宗年号。五年,朝散郎王君涤来守是邦,凡所以养士治民者,一以公为师。民既悦服,凡作记,最要补出此一笔。则出令曰:“愿新公庙者听。”听其所令。民欢趋之。卜地于州城之南七里,期年而庙成。记新庙。下忽作辨难,文情涌起。

或曰:“公去国万里而谪于潮,不能一岁而归。不及一年而去。没而有知,其不眷恋于潮也审矣。”轼曰:“不然。公之神在天下者,如水之在地中,无所往而不在也。何尝不在潮?而潮人独信之深,思之至,焄熏蒿凄怆,鬼神精气蒸上处,是焄蒿。使人精神悚然,是凄怆。若或见之。譬如凿井得泉,而曰水专在是,岂理也哉?”何尝专在潮?○现前点拨,妙解妙喻。

元丰神宗年号。元年,诏封公昌黎伯,昌黎,郡名。故榜曰“昌黎伯韩文公之庙”。点出庙门上额。潮人请书其事于石,点出碑。因作诗以遗之,使歌以祀公。其辞曰:

公昔骑龙白云乡,《庄子》:“乘彼白云,游于帝乡。”谓公昔日骑龙作马,乘白云于帝乡。手抉渊入声云汉分天章,《诗》曰:“倬彼云汉,为章于天。”谓公以手抉开云汉,分天之为章。天孙为织云锦裳。天孙,织女也。言若织女为公织就云锦之裳。○此言公之文章,自天而成。飘然乘风来帝旁,飘飘然乘高风而降自上帝之侧。下与浊世扫粃糠。浊世粃糠,喻世俗文章之陋。○此言公从天而降,为一代词章之宗。西游咸池略扶桑,《淮南子》:“日出阳谷,浴于咸池,拂于扶桑。”谓公西游咸池日浴之地,而略过于扶桑日拂之方。草木衣被昭回光。公光辉发越,被及草木,犹日月之昭回于天而光明也。○此言公光被四表,而为民物之所瞻仰。追逐李、杜参翱翔,李白、杜甫,唐之诗士。公与之追逐,参列翱翔于其间。汗流籍、湜殖走且僵,张籍、皇甫湜同名于时,而不及公远甚。汗流者,言其愧汗如流也。走且僵,谓其退避奔走而僵仆也。灭没倒影不能望。日光冲激谓之灭没。反从下照谓之倒影。喻公之道德光辉炫耀夺目,人不能拟而望之也。○此言公之文章道德,大莫能及。作书诋佛讥君王,谓《佛骨表》。要观南海窥衡、湘,公被谪潮州,跋涉岭海,是谓要观南海,窥衡山、湘水。历舜九嶷疑吊英、皇。九嶷,山名。在苍梧、零陵之间,舜所葬处。英、皇,尧女娥皇、女英也。从舜南狩,道死衡、湘之间。公历行舜所巡之地,吊娥皇、女英之灵。○此言公谪潮及所经历之处。祝融先驱海若藏,南海之神曰祝融。海若,亦海神。公涉岭外海道,祝融为之先驱于前,而海若亦率怪物以敛藏。约束蛟鳄如驱羊。谓驱鳄鱼之暴。○此言公之德足以感神,威足以服物。钧天无人帝悲伤,九天,中天日钧天。言大钧之天无人,而上帝为之悲伤。讴吟下招遣巫阳。特遣巫阳讴吟,以下招文公。○此言公没仍归帝旁。犦薄牲鸡卜羞我觞,犦牲,即犎牛。鸡卜,岭表凡小事必卜,名鸡卜鼠卜。羞,进也。言祭以犦牲鸡卜之薄,而进我之觞,所以表诚也。于粲荔丹与蕉黄。公《罗池庙碑》:“荔枝黑兮蕉叶黄。”为迎送柳子厚之歌。东坡引用其语,以见潮人祭公亦如公之祭子厚也。○此言庙中陈祭之品。公不少留我涕滂,伤公之殁。翩然被发下大荒。韩公诗云:“翩然下大荒,被发骑麒麟。”东坡用此语,盖祝其来享也。○歌词蹈厉发越,直追《雅》、《颂》。

一个普通人能够做千百代学习的表率,一句话可以做天下人学习的准则。这都可以和天地化育万物相提并论,也关系到兴旺或者衰败的时代命运。他的降生是有来头的,他的死去是有作用的。所以,申伯、吕侯由山神下凡,傅说死后成为天上的列星,从古到今传说的事,不可能都是捏造的啊。孟子说:“我善于保养我盛大正直之气。”这股气寄托在平常生活之中,充满在天地之间。如果忽然碰上它,那么,王、公会失去他们的尊贵,晋国、楚国会失去他们的富有,张良、陈平会失去他们的智慧,孟贲、夏育会失去他们的勇力,张仪、苏秦会失去他们的辩才。这是谁使它这样的呢?那一定有不凭借形体就站立,不依靠力量就行走,不等待出生就存在,不跟随死亡就消灭的东西了。所以,在天上是星宿,在地面是河山,在幽暗地方就是鬼神,而在光明地方就又是人。这是事理的正常现象,不值得奇怪的。

自从东汉以来,道德沦亡,文风败坏,邪门歪道一齐出现。经历了唐朝贞观、开元的兴盛时期,依靠房玄龄、杜如晦、姚崇、宋等名臣辅佐,还是不能挽救。唯独韩文公从普通人奋起,谈笑着指挥古文运动,天下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而跟着他走。使道德文章又回到正路上来,大概到现在有三百年了。他的文章振兴了八个朝代的衰落,他的道德挽救了天下人的沉迷,他的忠诚曾经冒犯过皇帝的恼怒,他的勇气能够折服三军的元帅。这难道不是可以和天地化育万物相提并论,关系到兴盛或者衰败的时代命运,刚正之气独自存在的伟人吗?我曾经议论过天和人的分别,以为人是没有什么事不能做出来的,只有天不容许人作伪。人的智慧可以用它欺骗尊贵的王、公,却不能够用它欺骗低微的猪、鱼。人的力量可以用它取得天下,却不能够用它取得普通男女的真诚拥戴。所以,他的精神能够消散衡山的阴云,却不能够挽回唐宪宗的执迷不悟;能够驯服鳄鱼的凶暴,却不能够阻止皇甫和李逢吉的诽谤;能够在南海的百姓中取得信任,造祠庙,受香火,世代传下去,却不能够使自己的身体在朝堂之上有一天的平安。这是因为他能够适应的是天道,不能够适应的是人事呀。

先前,潮州的读书人不晓得学习圣贤之道,他推荐进士赵德做他们的老师。从此,潮州的读书人都对文章和品行专心致志地学习,逐渐影响到一般的百姓,到如今,潮州是出名的容易管理的地方。孔子的话是可信的:“有地位的人学了道理,就会爱惜别人;一般的人学了道理,就容易被役使。”潮州人是这样信奉他的:吃喝时一定要祭奠,碰到水涝、干旱、疾病和瘟疫,凡是有所要求必定要到祠堂里去祈祷。可是祠堂在州官衙门大堂的后面,百姓以为出出进进不便当,前任州官想把这个情况向朝廷反映,并申请造一座新的祠堂,没有成为事实。元祐五年,朝散郎王涤来管理这个地方,所有教育读书人,治理老百姓的方式,完全仿效他的做法。老百姓既心悦诚服,王涤就出一道命令说:“愿意修建一座韩公的新祠堂的来听从命令!”老百姓高兴地赶来参加这个工程。于是在潮州的南面离城七里路选定了一块地方,立即动工,只花了一整年新祠堂就落成了。

有人说:“韩公离开京城行上万里路,被降职到潮州来,不到一年就调任了。他死后如果有灵感,那对潮州不会深切思念是很明显的了。”我说:“不对!他的精神留在天下的,如同水在地下,没有什么地方不能到达。而且潮州人特别信仰得深厚,想念得恳切,怀着悲伤的心情去祭奠他,在香烟缭绕中好象看到他。譬如挖一眼井得到了水,却说水是专门在这里的,这难道合乎情理吗?”

元丰元年,皇帝下令封韩公为昌黎伯,所以祠堂的匾额上写着:“昌黎伯韩文公之庙。”潮州人请我把这件事写下来刻在石碑上,我就做了一首诗拿来送给他们,叫他们歌唱它来祭奠韩公。那歌词说:

从前,韩公骑着龙在天上遨游,双手挑出区分银河和日月星辰的文采;织女替他织了一件云锦的衣裳,他穿着它轻快地趁风来到上帝的旁边。上帝派他下凡,给混乱的人间扫除道德文章方面的歪风邪气;他在西边游览了咸池,巡视了扶桑;他的教化遍及草木,反射出像星辰般的光芒。他追随李白、杜甫,和他们一起比翼飞翔;使皇甫湜和张籍汗流浃背地追赶,快要倒下了,而他的道德光辉在天上炫耀夺目,以致不能望到。他上书斥责佛、讥刺君王,被降职到南海,中途观察了衡山、湘水,经过帝舜埋葬的九嶷山,凭吊了娥皇和女英。祝融替他在前边开路,海若躲藏起来了,他管束蛟龙、鳄鱼,好像驱赶羊群一般。天上缺少人才,上帝感到悲伤,于是派遣巫阳唱着歌到下界去招他回去。用鸡卜选了个好日子,准备了牺牲、美酒等祭品进献,还有色彩鲜明的果品,荔枝红红的,香蕉黄黄的。他不肯稍微停留一下,这使我们泪下如雨,愿他轻快地披发下大荒。

【末评】

韩公贬于潮,而潮祀公为神。盖公之生也,参天地,关盛衰,故公之没也,是气犹浩然独存。东坡极力推尊文公,丰词瑰调,气焰光采。非东坡不能为此,非韩公不足当此。千古奇观也!

【汇评】

洪迈《容斋随笔》:刘梦得、李习之、皇甫持正、李汉,皆称诵韩公之文,各极其挚。刘之语云:“高山无穷,太华削成。人文无穷,夫子挺生。鸾凤一鸣,蜩螗革音。手持文柄,高视寰海。权衡低昂,瞻我所在。三十余年,声名塞天。”习之云:“建武以还,文卑质丧。气萎体败,剽剥不让。拨去其华,得其本根。包刘越嬴,并武同殷。《六经》之风,绝而复新。学者有归,大变于文。”又云:“公每以为自杨雄之后,作者不出,其所为文,未尝效前人之言而固与之并,后进之士有志于古文者,莫不视以为法。”皇甫云:“先生之作,无圆无方,主是归工,抉经之心,执圣之权,尚友作者,跂邪抵异,以扶孔子,存皇之极。茹古涵今,无有端涯。鲸铿春丽,惊耀天下。栗密窈眇,章妥句适。精能之至,鬼入神出。姬氏以来,一人而已。”又云:“属文意语天出,业孔子、孟轲而侈其文,焯焯烈烈,为唐之章。”又云:“如长江秋注,千里一道,然施于灌激,或爽于用。”此论似为不知公者。汉之语云:“诡然而蛟龙翔,蔚然而虎凤跃,锵然而韶钧鸣,日光玉洁,周情孔思,千态万貌,卒泽于道德仁义,炳如也。”是四人者,所以推高韩公,可谓尽矣。及东坡之碑一出,而后众说尽废。其略云: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自东汉以来,道丧文弊,历唐贞观开元而不能救,独公谈笑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于正。文起八代之衰,道济天下之溺,岂非参天地而独存者乎?“骑龙白云”之诗,蹈厉发越,直到《雅》、《颂》,所谓若捕龙蛇、搏虎豹者,大哉言乎!

黄震《黄氏日钞》:《韩文公庙碑》,非东坡不能为此,非文公不足以当此,千古奇观也。

刘壎《隐居通议》:尝观东坡作《韩文公庙碑》,有曰:“公之精诚,能开衡山之云,而不能回宪宗之惑;能驯鳄鱼之暴,而不能弭皇甫铸、李逢吉之谤;能使南海之民庙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于朝廷之上。”此正用《史记·龟策列传》中语,云:“神至能见梦于元王,而不能自出渔者之笼;身能十言尽当,不能通使于河,还报于江;贤能令人战胜攻取,不能自解于刀锋,免剥刺之患;圣能先知亟见,而不能令卫平无言。”观其文法,正似相同。

金圣叹《天下才子必读书》:此文于先生生平,另是一手。大约凡作三段:一段冒起,一段正叙,一段辨庙。段段如有神助。

储欣《唐宋十大家全集录·东坡先生全集录》:歌词悲壮,竞爽韩诗。

谢有煇《古文赏音》:韩公虽遇谤遭贬,然自袁州归朝后,犹得展其经济。篇中“一日不能安于朝”等语,在长公感愤之意为多。

林云铭《古文析义》:此碑若落俗手,必痛叙韩公在潮政绩,致潮人思慕、立庙报功而已,殊不知韩公以一身上接孔孟之传,学者仰之如泰山北斗,乃天下万世之韩公,非潮州一方之韩公也。……坡公此作,开口言古之圣贤如孔孟者,关系乎世道,其生其死,端非偶然,必有不生不死之理,与天地长存,而韩公生于道丧文弊之后,能以匹夫挽回数百年之气运,其关系于世道何如?则生为人而死为神,又确然可信者。

沈德潜《唐宋八大家文读本》:文亦以浩然之气引之,故纵横挥洒,而不规规于联络照应之法。合以神,不必合以迹也。○前一段见参天地、关盛衰,由于浩然之气;中一段见公之合于天而乖于人,是所以贬斥之故;后一段是潮人所以立庙之故,脉理极清。

过珙《详订古文评注全集》:通篇以“气”字为主,波澜顿挫,如风雨争飞,鱼龙杂糅,而一线相引,一气到底,章法井然不乱。其文笔,亦是浩然之气所结聚者。

唐介轩《古文翼》:通篇历叙文公一生道德文章功业,而归本在养气上,可渭简括不漏。至行文之排宕闳伟,即置之昌黎集中,几无以辨,此长公出力模写之作。

李扶九《古文笔法百篇》:韩文公道德文章,乃为孟子后第一人,东坡极力推尊。雄词伟论,气焰光昌,非东坡不能为此,非韩公不能当此,千古大文也。予尝谓文章一起,最要出色。闻东坡作此碑,不能得一起头,起行数十遭,忽得此,果名句。后人拟为“学而”、“子曰”破题,亦极确当。文前一段,见参天地、关盛衰由于浩然之气;中一段,见公之合于天而乖于人,是所以贬斥之故;后一段,是潮人所以立庙之故,脉理极清。通篇从古圣贤昌黎一生说来,而末方略顾潮州,盖从高处立、阔处行,真大手笔也,又不可以沾沾切时切地律之。

黄仁黼《古文笔法百篇》:浩然之气,天地盛衰之所关也。然不极其运,而其数不灵;不遇其时,而其理不显。此岂天地之故示人以不测哉,抑未得其人,而终无以发明之耳?文公承八代之衰,三百年来,道丧文弊,而天卒不一生其人以为之救,而魏、而晋、而宋、而齐、而梁、而陈、而隋、而唐,而始生公,非所谓运不极而数不灵乎?谏征税而贬,谏佛骨而贬,为博士至嘲,立师道而笑,一时君臣友朋间竞无一人知公者,而潮人独信之深,思之至,而精诚乃大白于天下,非所谓不遇其时而其理不显乎?然则东坡此作,虽以推崇至教,阐扬潜德,而其发明天地之理、盛衰之数,则又卓万古而不磨,盱千载而独见,浩然之寄也。舍斯人,将谁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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