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示的概念

5.1　指示的概念

指示(Deixis)是语用学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这是因为语言中存在指示这一语言现象充分说明了语言和使用语言的语境之间的密切关系。指示这一术语指的是在言语活动中，尤其是在有一名说话人和至少一名听话人参与的这种典型的语言交际活动中，对参与者所谈及的人物、事物、事件、过程和活动等作出确切的理解都必须把它们和某些语境构成要素(如交际的时间、空间等)联系起来这一现象。出现这一现象是因为在语言交际中存在一些词项和语法范畴，它们的所指或意义离开了特定的交际语境便无法确定。指示是一个带有普遍性的语言现象，在任何一种语言中都存在，不同语言中用于指示的词项和语法范畴也大同小异。在英语中，这些词项和语法范畴包括人称代词、指示代词、定冠词以及一些表示地点和时间的副词，如here、there、now、then等。这些词项统称为指示词项或指示词语(Deixical Items)。除了这些指示词项之外，还有其他具有指示功能的词语，这在下面将会提到。具有指示功能的语法范畴在英语中主要是指动词的时态。

在交际过程中，指示词所提供的信息对确切理解话语无疑是十分重要的，这可以从以下这个例子清楚地看到:

(1)I’ll be here again in half an hour.

脱离了语境孤立地看这句话，可以说它没有传递任何信息，因为离开了产生这一句话的语境，我们无从知道是谁将在什么时候再一次到什么地方来。句中的I和here分别是人称指示词项和地点指示词项，表示时间的状语in half an hour虽然本身不是一个指示词项，但对它的理解是要以说话的时间(即指示词项now所表示的时间)为基点去推算的，因此，离开了语境，对这样一个短语也同样无法确定它的意义。

类似的情况在语言交际中比比皆是。在食品包装上，一些不负责任的生产厂家常常给我们留下这样一句话:

(2)保质期六个月。

但是却不注明食品的生产或包装日期，消费者无从知道这六个月该从哪一天算起，“六个月”这个指示性的时间状语在缺乏必要的语境的情况下无法向交际对象传递明确的信息。

Levinson曾列举过近十个语用学的定义，其中之一所说的“被语法化或被编码的那些语言和语境之间的关系”，具体来说，指的是语言和语境之间的关系在语言体系中的反映。这个定义未必全面，但它向我们显示了指示在语用研究中的重要地位。

指示是一个人类语言中带有普遍性的现象。除了英语和汉语之外，在我们所熟悉的其他语言如法语、德语、俄语、日语中，语言和语境的关系通过词汇化和语法化的手段在语言结构中都得到了体现。我们可以合理地推测，在世界上众多的那些我们尚未进行充分研究、比较陌生的语言中，同样可以找到这样的反映。人类语言的这一普遍现象应该怎样解释呢?这可以从人们进行交际的典型方式中找到答案。人类语言交际的方式多种多样，但最原始、同时又是最典型的方式是这样的:由一人对一人或一人对多人通过听和说的渠道进行交际，所有的参与者身处同一交际情景，相互之间除了能听得见之外，还必须看得见，这样，他们便能看到对方在交际过程中所使用的副语言特征(Paralinguistic Features)，如手势、体势、眼神、面部表情等，在整个交际过程中，参与者轮流担当信息发出者和信息接受者的角色。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进步，人类的交际方式变得多样化了，在科学技术高度发展的当今世界更是如此。除了面对面的交谈外，可以通过书写、打电话、发传真、发电子邮件等各种方式，也可以通过广播和电视等现代化的大众传播媒介，但最典型的方式仍然是最原始的方式，即面对面地交谈。

从语言发展的角度看，任何语言都是先见于口头交际，然后才产生其书写体系的，这是公认的事实。追溯到远古时期，这种面对面的口头交际是人类的祖先进行交际的唯一方式。这种交际方式塑造了人类的语言，在相当程度上决定了人类语言的结构，使之能满足人类语言交际的需要。任何一种人类语言都经历了这个发展过程，因此，在任何一种语言中都能找到反映出这种交际双方相互听得见、相互看得见的典型的交际方式的指示词项和语法范畴，因而，指示便成了人类语言的一种普遍现象。

在现代社会中，人类的交际方式趋于多样化，但最常用、最基本的仍然是这种面对面的相互交往。有不少话语在典型的交际情景中是很好理解的，但一旦被游离于交际情景之外，其意义就会变得难以捉摸。试想闭上眼睛“看”电影或者“看”电视剧，我们一定会听到许多不睁开眼睛就听不懂的对白，像以下这样的话:

(3)这东西别放这儿，放那儿去。

(4)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就是这个，就是这家伙抢了我的钱包。

如果只听不看，便会不知所云，可见身临其境对语言理解的重要。如果有人面对面地对你说I’ll arrive tomorrow noon，你对他的到达时间不会有任何疑惑。但如果一位粗心的友人从地球的另一端(比如说从纽约)给身处上海的你拍来一封电报，电文是:

(5)ARRIVING 10:30 AM TOMORROW

你得花一番工夫才能搞清楚他究竟什么时候到达上海。引起麻烦的原因是我们常说的时差，发报人和收报人身处地球两端，相隔遥远，对于TOMORROW究竟指哪一天，10:30AM确切指的是哪一时刻，身处纽约和身在上海的人各有各的理解。

使用和理解指示词语必须有一个明确的参照点(Point of Reference)。在语言交际活动中，这个参照点都集中在说话人身上，处于交际活动中心的人是正在说话的那个人，说话人正在说话的时间是中心时间，说话人在说话时所处的地点是中心地点，说话人与其他参与者之间相对的社会地位也是以说话人的社会地位为中心点的。因此，语言中一整套指示词语是以说话人，即以“我”为中心组织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