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调]夜行船·秋思

[双调]夜行船·秋思^[1]

马致远^[2]

[夜行船]百岁光阴如梦蝶^[3]，重回首往事堪嗟。今日春来，明朝花谢，急罚盏夜阑灯灭^[4]。

[乔木查]想秦宫汉阙^[5]。都做了衰草牛羊野，不恁么渔樵没话说。纵荒坟，横断碑，不辨龙蛇^[6]。

[庆宣和]投至狐踪与兔穴^[7]，多少豪杰。鼎足三分半腰折，魏耶？晋耶^[8]？

[落梅风]天教富，莫太奢，没多时好天良夜[9]。看钱奴硬将心似铁，空辜负锦堂风月[10]。

[风入松]眼前红日又西斜，疾似下坡车。晓来清镜添白雪，上床与鞋履相别。莫笑鸠巢计拙^[11]，葫芦提一向装呆^[12]。

[拨不断]利名竭，是非绝。红尘不向前门惹，绿树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补墙头缺。更那堪竹篱茅舍。

[离亭宴煞]蛩吟罢一觉才宁贴，鸡鸣时万事无休歇，争名利何年是彻。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急攘攘蝇争血。裴公绿野堂^[13]，陶令白莲社^[14]。爱秋来时那些：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想人生有限杯，浑几个登高节？嘱咐你个顽童记者：便北海探吾来^[15]，道东篱醉了也^[16]。

【注释】

[1]选自《元曲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0年版。

[2]马致远（约1250—1324），字千里，号东篱，元代戏曲作家，河北省沧州市东光县人，因《天净沙·秋思》而被称为“秋思之祖”。

[3]梦蝶：《庄子·齐物论》：“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这句话是说人生就像一场幻梦。

[4]急罚盏夜阑灯灭：赶快行令罚酒，直到夜深灯熄。夜阑，夜深。

[5]秦宫汉阙：秦代的宫殿和汉代的陵阙。

[6]龙蛇：这里指刻在碑上的文字。古人常以龙蛇喻笔势的飞动。李白《草书歌行》：“时时只见龙蛇走，左盘右蹙如惊电。”

[7]投至：及至，等到。

[8]鼎足三分半腰折，魏耶？晋耶：言魏、蜀、吴三国鼎立的形势到中途就夭折了。最后的胜利者到底是魏呢？还是晋呢？

[9]好天良夜：好日子，好光景。

[10]锦堂风月：富贵人家的美好景色。本句嘲讽守财奴情趣卑下，无福消受荣华。

[11]鸠巢计拙：指不善于经营生计。《诗·召南·鹊巢》：“维鹊有巢，维鸠居之。”朱熹注：“鸠性拙不能为巢，或有居鹊之成巢者。”

[12]葫芦提：糊糊涂涂。

[13]裴公：指唐代的裴度。他历事德宗、宪宗、穆宗、敬宗、文宗五朝，以一身系天下安危者二十年，眼见宦官当权，国事日非，便在洛阳修了两座别墅叫做“绿野堂”，和白居易、刘禹锡在那里饮酒赋诗。

[14]陶令：指陶潜。因为他曾经做过彭泽令，所以被称为陶令。相传他曾经参加过晋代慧远法师在庐山虎溪东林寺组织的白莲社。

[15]北海：指东汉的孔融。他曾出任过北海相，所以后世称为孔北海。

[16]东篱：指马致远，其号东篱。他慕陶潜的隐逸生活，因陶潜《饮酒》诗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句，乃自号为“东篱”。

【阅读提示】

秋思本是我国古典诗词的传统题目之一。长期以来，人们由这一题目生出的无数感慨，已使秋思的词义本身凝聚着思索自然之秋和人生之秋的丰富内涵。而马致远的《秋思》更是包孕弘深、独具一格。这一套曲将参透名利、离绝是非的处世哲学寄托在叹古讽今、嘲风弄月的牢骚里，浓缩了他在《陈抟高卧》、《黄粱梦》等剧目和其他散曲中反复宣泄的内心苦闷，表现了他因半世蹉跎、饱谙世情而形成的纵酒肆志、超然尘外的人生态度。

马致远的《秋思》从思想内容上扩大了散曲的表现范围，并充分利用元曲语言俚俗明快、句式节奏自由的特点，从表现艺术上提高了散曲的境界。

【思考题】

1.作品描写了哪两种相反的人生态度？你认为对你有哪些启迪？

2.这首套曲表现了作者怎样的情趣与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