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辑思维与形象思维

5.1　逻辑思维与形象思维

逻辑思维（logical thinking）指人们在认识过程中借助概念、判断、推理等思维形式和比较、分析、抽象、概括等方法来反映客观实在的认识过程。形象思维（figurative thinking）是人们在认识世界的过程中用直观形象的表象来解决问题的思维方法。英语国家的人重视逻辑思维，常用抽象概念表达具体事物，重视抽象思维能力的运用，给人“虚”、“隐”的感觉；汉民族则重视形象思维，使用具体、形象的词语表达虚的概念。

5.1.1　抽象和具体

英语倾向于使用抽象名词来表达复杂微妙的情绪，带有意思模糊、词义虚化的味道；而相应的汉语则重直觉与具象，追求指代具体、内容清晰的思维状态，如“硬币”、“蚕食”、“牛饮”等直观性很强的词语。由于差异所在，这就要求译者在英译汉的过程中能透过原文的概念层次，感知原文描写的形象，把英语的抽象语言转化成汉语的具象。但这并不意味着英语是绝对的抽象，汉语是绝对的具体。翻译因这种虚实、实虚的转化而变得生动有趣。

（1）虚转实

例1.He waited for her arrival with a frenzied agitation.

译文　他等着她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frenzied agitation字面意思是“狂躁不安”，是很抽象的，把它翻译成“热锅上的蚂蚁”，容易被中国读者所理解。

例2.Absence and distance made the overseas Chinese increasingly fond of Peking.

译文　背井离乡、远隔重洋使得海外华人对祖国的热爱与日俱增。

absence和distance在汉语里都是抽象概念，译文中对它们的处理恰到好处。

例3.His successes were so repeated that no wonder the envious and the vanquished spoke sometimes with bitterness regarding him. （W. M. Thackery. Vanity Fair）

译文　他赢钱的次数那么多，无怪乎眼红的人、赌输的人，有时说起这事要发牢骚。

有些英语抽象名词不能在汉语中找到对应的词，这时需要把抽象转换成汉语的具体表述。

例4.His newly employed woman servant was extremely lazy and ate a lot， no more than a white elephant.

译文　他新雇来的女佣人懒得出奇，饭量倒是很大，真是一个无用而又累赘的人。

例5.When young he quitted his home and traveled to the metropolis， which he reached in a state of almost utter destitution.

译文　年轻时代，他背井离乡，徒步来到首都，几乎身无分文。

例6.If you can’t find it here in Hong Kong， it doesn’t exist.

译文　天下瑰宝，香港不见，何处可找？

这是一家超市的广告。句中it含义虚幻，考虑到广告简洁形象的特点，译成汉语时，将其具体化成了“瑰宝”。

（2）实转虚

例7.Man for the field and woman for the hearth； man for the sword and woman for the needle she. Man with the head and woman with the heart； man to command and woman to obey.（Tennyson）

译文　男人适于农耕，女人适于家务；男人宜于征战，女人宜于缝纫。男人善于深思，女人富于感情；男人发号施令，女人唯有服从。（丁尼生）

这里的field， hearth， sword， needle， with the head， with the heart都是用具体意象指代抽象含义，若不做抽象化处理，译成汉语读起来一定感觉莫名其妙。

例8.The author’s fingerprint is quite obvious in all of his works.

原译　作者在他的所有著作里留下的指纹都相当清晰。

改译　作者的特色在全部作品中显得十分突出。

句中fingerprint不可能只是简单的“指纹”而已，而是抽象化的“特点、特色、与众不同之处”。

例9.They left me at the gate， not easily or lightly； and it was a strange sight to me to see the cart go on， taking Peggotty away， and leaving me under the old elm-trees looking at the house in which there was no face to look on mine with love or liking any more.（C.　Dickens. David Copperfield）

原译　他们在大门前离开我，还是不容易的，不愉快的；看见车子载着辟果提走了，把我留在那些老榆树下看那所房子，房子里再也没有一张怀着爱或欢心来看我的脸了，我觉得这是一种稀有的景象。

改译　我们在大门前分手，他们和我依依不舍、情深意长地告别了。我眼看着车走了，载着辟果提。我独个站在老榆树下，看着那座房子，再没有人用爱我疼我的眼光来看我了。此时此刻，酸甜苦辣，齐袭心头。

译文　一是抽象思维译作，而译文二是形象思维之作，经过对比，译文二明显比译文一传神，不亏为佳译。

（3）保留抽象表达

抽象思维和具体思维是人类共有的特征。英语中很多抽象表达译成汉语时也可保留。

例10.All of things which had seemed so violent and omnipresent would be but passing winds compared to what she would undergo in the future.

译文　所有这一切，在当时显得如此剧烈且无可逃脱，但和她将要经历的一切相比，它们不过是过眼云烟。

现在passing修饰wind，表示正在刮过的风，刮过无痕，和汉语的“过眼云烟”大致相同，翻译很贴切。

例11.The ignorant old woman who ruled for the entire last half of the nineteenth century did more than any other single person to hold back China’s progress. Without her the progressive Emperor Kuangshu would certainly have gone on with his reforms. To the end， the Emperor， like an eagle deprived of its wings， remained submissive to his aunt. Ignorance added to a strong character was a double curse； stupidity joining hands with stubbornness was twice stupid. ?（Yutang Lin. Moments in Peking）

译文　那个愚蠢无知的老太婆统治了19世纪的后50年，使中国不能进步，她可算功劳第一。若没有她，锐意求进的光绪皇帝，一定会进行他的维新大计。光绪皇帝，像个剪去翅膀的苍鹰，一直对他这位大权在握的老伯母毕恭毕敬、百依百顺。愚而妄，其为祸则加倍地强烈；愚蠢再与刚愎携手，则愚蠢倍增。（张振玉　译）

译文　不拘泥于原文，充分理解原文的基础上对语言进行了重组，充分发挥了汉语的形象思维，使读者感同身受，不失为佳译。

英语中很多词汇、短语表达的都是抽象概念，若按字面意思翻译成汉语，很难被中国读者理解、接受，这时就需要我们认真揣摩，抓住其深层含义，充分发挥汉语形象思维的优势，用汉语中的具体语言来表述英语的抽象概念。例如：

disintegration　土崩瓦解　　　　　　　 ardent loyalty　赤胆忠心

total exhaustion　筋疲力尽　　　　　　careful consideration　深思熟虑

perfect harmony　水乳交融　　　　　　　feed on fancies　画饼充饥

with great eagerness　如饥似渴　　　　 lack of perseverance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await with great anxiety　望穿秋水　　 make a little contribution　添砖加瓦

on the verge of destruction　危在旦夕　offend public decency　伤风败俗

5.1.2　综合语和分析语

综合语（Synthetic Language）的特征是运用形态变化来表达语法关系，拉丁语、德语、古英语就是综合语的典型代表；分析语（Analytic Language）的特征是不用形态变化而用词序和虚词来表达语法关系，汉语是分析语的代表。英语从古英语发展至今，有形态变化，但不像典型的综合语那么复杂，具有综合语和分析语的特征，属于综合——分析语（synthetic-analytic language）。英语的逻辑韵味，主要包括以下两方面：形态变化、形合（Hypotaxis）。现分述如下：

（1）形态变化

英语有形态变化，而汉语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形态变化。现代英语的形态变化主要有：性（gender）、数（number）、格（case）、时态（tense）、语态（voice）、语气（mood）、比较级（degree of comparison）、词性（parts of speech）等；汉语则通过数量助词（们）、动态助词（着、了、过等）、结构助词（的、地、得）来显示形态的变化。英语形态的变化，主要通过构词形态和构形形态来体现。

①　构词形态

英语的构词形态是通过词缀变化来体现的，包括前缀（prefix）和后缀（suffix）。例如：

例12.He moved astonishingly fast.

　　　 He moved with astonishing rapidity.

　　　 His movements were astonishingly rapid.

　　　 His rapid movements astonished us.

　　　 His movements astonished us by the rapidity.

　　　 The rapidity of his movements was astonishing.

　　　 The rapidity with which he moved astonished us.

　　　 He astonished us by moving rapidly.

　　　 He astonished us by his rapid movements.

　　　 He astonished us by the rapidity of his movements.（O. Jespersen）

译文　他的行动，快得惊人。

　　 他行动的速度快得令人惊讶。

　　 他行动速度之快，令人惊讶。

　　 他的快速行动使我们感到惊讶。

　　 我们对他的快速行动感到惊讶。

汉语没有丰富的词缀，在翻译上述英语句子时，只能通过改变词性、转换词类的方式来完成。因此，上述十个例句只能译成五个汉语句子。

②　构形形态

构形形态是表达语法意义的词性变化。他指出汉语中的“我”、“他”等没有形式变化，可以表示主格、宾格或所有格；名词比如“书”可表单数和复数；动词如“给”可表现在、过去或已完成的动作。但这些词在英语中都有形式变化。加上英语的动词、助动词和情态动词常结合使用来表示动词的时态、语态和语气，这就使英汉翻译变得困难。这就要求我们特别注意这些变化，挖掘句子的隐含义。

例13.During the wartime， years like these would have meant certain death for many people. Many would have become beggars and others would have been compelled to sell their children.

译文　战争期间（要是）碰到这样的年景，很多人肯定会死去，很多人会逃荒要饭，很多人被迫卖儿卖女。

英语原文中的假设意味须在翻译成汉语时表达出来，否则将无法理解。

例14.We had been dismayed at home while reading of the natural calamities that followed one another for three years after we left China in 1959.

这是一个包含多个时态的时间状语从句，包含过去完成时和过去时。由于顺序有先有后，因此应在翻译时采用时间先后顺序的方法来表达各层意思。

译文　我们于1959年离开了中国。此后，中国连续三年遭到自然灾害。当我们在国内读到这方面的消息时，在家里心情颇为低沉。

例15.It must be a great satisfaction to all ranks and races engaged in our common effort that the Japanese have been challenged and beaten in jungle warfare in Myanmar， and that their boastfulness should have received a salutary exposure.

这个句子糅合了很多复杂成分，在翻译时需要把各种复杂成分进行分解，抓住句子的主干，再进行翻译。

译文　在缅甸丛林战中，日军受到挑战并被击败，他们大言不惭地自吹这回得到了有力的揭露。这对于从事于我们共同事业的各阶层人士、各民族人民来说，必然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2）形合（Hypotaxis）与意合（parataxis）

形合（hypotaxis）是指语言的词语与分句之间用自身的形式手段（如关联词）连接起来，表达语法意义和逻辑关系；意合（parataxis）是指词语或分句之间不用语言形式手段连接，句中的语法意义和逻辑关系通过词语或分句来表达。英语造句主要用形合法，汉语造句主要用意合法。

①　连接手段和形式

英语造句常用各种形式手段连接词、语、分句或从句，注重显性接应（overt cohesion），注重句子形式，注重结构完整，注重以形显义。英语句中的连接手段和形式主要包括使用关系词（关系代词、关系副词、连接代词和连接副词）和连接词（并列连词、从属连词）、使用介词等。这些关系词、连接词、介词就是英语的逻辑标志。以下例句能让我们更好地理解英语的形合显义和汉语的意合显义。

例16.An Englishman who could not speak Chinese was once travelling in China.

译文　一个英国人，不会说中国话，有一次在中国旅行。

这是一个典型的形合句，而汉语翻译则是意合句。若将英语原句改成意合句就是There was an Englishman. He could not speak Chinese. He was once travelling in China，那就没有了英语味道。

例17.It had been a fine， golden autumn， a lovely farewell to those who would lose their youth， and some of them their lives， before the leaves turned again in peacetime fall.

译文　那是个天气晴朗、金黄可爱的秋天，美好的秋色为那些青年们送别。待到战后和平时期，黄叶纷飞的秋天再度来临时，当日的青年已经失去了青春，有的丧失了生命。

原文中包含一个时间状语从句和一个定语从句，而这两个句子无法通过原句的顺序进行翻译。翻译后，连接词and，时间before被隐含到译文中。

例18.The many colors of a rainbow range from red on the outside to violet on the inside.

译文　彩虹有多种颜色，外圈红，内圈紫。

例19.He boasts that a slave is free the moment his feet touch British soil and he sells the children of the poor at six years of age to work under the lash in the factories for sixteen hours a day.

译文　他吹嘘说，任何奴隶一踏上英国的土地就获得自由，而他却出卖穷人家六岁的孩子到工厂干活，每天十六小时，受尽鞭打责骂。

注重形合的英语用介词使句子的结构紧凑，而在翻译时需要对这些介词进行处理，这样可使译文通俗易懂。

②　复杂句的形合

英语是合成式语言，句子结构就像葡萄，脉络难析，主次难辨；汉语是迭加式语言，句子的各个部分就像竹竿，脉络清晰，主次易辨。这就要求译者在翻译英语复杂句时要破句重组，化繁为简。

例20.Writers can not bear the fact that poet John Keats died at 26， and only half playfully judge their own lives as failure when they pass the year.

原译　作家们无法忍受这一事实：约翰·济慈26岁时就死了，于是就几乎半开玩笑地批判他们自己的一生是个失败，这时，他们才刚刚过了一年。

改译　诗人约翰·济慈仅26岁即英年早逝，作家们对此深感惋惜。他们过了26岁之后，便不无戏谑地叹息自己一生无所作为。

原译未根据英语句子的形合特点弄清句子脉络，分清句子主次。改译按汉语表达习惯，打破原文语序，调整同位语和时间状语从句的位置，使内容表达清楚。

例21.There are many wonderful stories to tell about the places I visited and the people I met.

原译　关于我所访问的一些地方和遇见的不少人有许多奇妙的故事可以讲。

改译　我访问了一些地方，遇到了不少人。要谈起来，奇妙的事儿可多着呢。

很明显，改译是典型的意合句，符合汉语的表达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