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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写碑时风的冷思考与创新的怎么办

时间:2023-10-2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不可否认,现在对魏碑的普及已经很有效果,但对魏碑书法的提高却存在非常大的瓶颈。对于魏碑的认知是当务之急。

孙过庭《书谱》言:“虽篆隶草章,工用多变,济成厥美,各有攸宜:篆尚婉而通,隶欲精而密,草贵流而畅,章务简而便。然后凛之以丰神,温之以妍润,鼓之以枯劲,和之以娴雅。故可达其性情,形其哀乐。”

姜维群:从近年的中国书法展来看,隶书、魏碑作品的量在逐年增加,这说明写魏碑的人在增加,魏碑成为当今书法的一个时风。振兴魏碑是个好事,但存在的问题是什么?

王树秋:我个人看,许多地方搞魏碑高等院校教学,建立魏碑工作室,很多人学了很多年,学来学去发现自己学习的魏碑与真正的魏碑相去甚远,许多人甚至认为当下没有教授魏碑的人。

不可否认,现在对魏碑的普及已经很有效果,但对魏碑书法的提高却存在非常大的瓶颈。因为既理解魏碑和真正能把魏碑写对写好了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因为还是延续那些老先生受历史局限的魏碑理念,还在一代一代的影响现在的人。

从学院、社会以及书协也包括地方的教学,要真正从宏观的碑学高度去看待魏碑,而不仅是从技术角度考量。

今天的写字人急功近利,崇尚快餐文化,但学习书法与其他学科不一样,书法艺术绝非读两本书就可获得,而是靠大量的实践,实践对不对,要把自己的临习作品呈现给世人看,让世人去品评。

近年来魏碑热,既热了评论家,又热了当下的很多评委。魏碑是中国书法史上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时代,而我们的一些评委、评论家站在自己的立场、角度,只要不符合我的审美心态就一概否定。为什么这么说,中国书协搞历届展览,生杀大权就由评委掌握,这些评委恰恰又是通过这些年参加大展脱颖而出的人,展览的机制和标准完全被模式化、固定化。真正有艺术追求、凸显个性的作品和书家,最可贵的却常常被砍掉。十个评委两个评委看好有个性的作品,另外八个评委看不好就被拿下;而反之更加大众化、大路化的作品却被评选上。长此以往,往往扼杀了许多有个性、有独特审美追求的作品,尽管他可能有这样那样不成熟的地方,目前的展览评选机制是对他们艺术个性追求的一种伤害,当然现在好多了。

现在很多人到全国各地去学习,学的什么呢?学的是评委想什么,喜欢什么,如何让评委高兴认可我。而今天展览审美一元化,不是审美多元化。一看就是展览体,明显感受不到经典背景和经典轨迹。很多参展的人就为写今天,我觉得艺术如果大家都写今天不写未来,不去整体树立自己的艺术观、人生观,对有志于书法的人是一种遗憾。因为你可能在这个阶段获得了评委的好感,被评委认可了,但这绝对不是标准,千万不要认为被评委认可了,我就学成了。今天很多人却看不到这一点,目光短浅,急功近利,这是非常令人遗憾和焦虑的。

当今的书坛存在一些奇怪的现象,书法界不以书法艺术的审美作为评价标准,而是将一些官本位的层级强加于书法家这个标签之上,导致评价书法艺术的时候,考虑的是某位领导的行政级别和官员影响力,而这些所谓的书法家被捧上了天,还到处去讲学,扩大了他自身的影响。但事实上,他们讲学的时候,打着书法的幌子,讲的却不是书法,而是枉顾左右而言他,讲的都是书法之外的内容。中国书坛被官本位垄断,艺术发展堪忧。书法作为艺术,必须进行艺术本体的钻研与探讨。

姜维群:魏碑是大家非常推崇的时风,但我感觉大家似乎在追求表面化的一些东西,流于“粗、野、乱、怪”,很多人却把这几点强化了,形成了所谓的“丑书”,甚至有人把“丑书”和魏碑画等号,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王树秋:今天有很多人写魏碑是在写墓志类的书法,追求表象,把墓志类的特征、特点放大,如果不放大,就体现不了魏碑的个性。一旦放大,本身就逾越规矩、规范。在这个前提下,打着追求所谓情趣、率真的旗子,这样的做法肯定跑偏、出问题。

对于魏碑的认知是当务之急。什么样的魏碑是真正的魏碑?什么样的魏碑是真正的好魏碑?今天很多人学魏碑只是学一点儿皮毛,让人看过之后,觉得这就是魏碑,这些人觉得这就可以了,就够了。但魏碑是那么简单吗?魏碑是这么肤浅吗?魏碑是这个样子嘛?

二王的信札和当时的人随意写的便条能一样吗?

对于写魏碑的人,今天有很多人对魏碑的认识还缺乏应有的深度和高度,导致现代人谁写魏碑我就和谁学,谁写墓志我就和谁学写墓志。学习当代人不是不可以,师古人、师今人、师造化,但不能只学今人,写老师。

很多学生明明有古帖,不学,他们只学自己的老师,学老师临习的,觉得这样可以马上见效,但老师与古人的碑刻已有很大差距,学生再学老师和古人有差距的作品,效果就会更差。

古人说“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同时还有一个,魏碑达到了一个非常高的水准,实际是你成熟的标志。很多人追求丑,怎么怪诞怎么写,实际上很多人在认识上出现了“粗鄙化”的偏差。

姜维群:魏碑按照您的说法应该找正大气象的北碑来学,您曾说写魏碑应该先方后圆,如果写始平公的方笔,一味强调它的方,只是它的外在形态,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魏碑,是这样吗?

王树秋:我个人体会,方和圆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始平公与摩崖相比肯定是方,但它自身又有很多圆笔的地方。

方笔是始平公的主体,但其中暗含圆笔。表面的方之下是内在的圆浑在支撑,如果没有圆的支撑,表面的方就是一个片儿,没有立体感。

一定要在保证圆浑的基础上,不是为了写方笔而是要突出方雄,突出雄强,这样对方笔的理解就上升到精神层面了。

写方笔就要在保证有质感、有厚度、有立体感的前提下,能方就尽量方。因为始平公作为龙门造像的方笔典型代表,被康有为誉为“方笔之极则”。所以该较真就要较真,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就像少儿乒乓球训练,一上来就必须练习挥拍,别想为什么,基本动作绝不能打折扣,一旦成长起来,有了独立思考能力的时候,他才会明白教练当时为什么让我练习基本功,今天我才知道当时基本功的作用了。不是解决当时的,而是解决后面的问题的。

姜维群:今天学习魏碑书法的人,恰恰缺乏您所说的这种基本功。第一不想按照时间的长度训练,按个人的理解随意性很强,对魏碑的理解走不到一定的深度和长度,就按照自己的理解发挥了。所以现在许多魏碑展览上的魏碑,可以说就是在玩一种片状且没有神韵更没有力度的魏碑。

图1 民国时期出版的康有为《广艺舟双辑》

王树秋:从魏碑来看,像康有为所说,异彩纷呈各有面貌。进入隋朝后高度成熟,越来越统一。北碑就是一百单八将,进入隋唐后就好像把这些极具特色的人物招安了。已经感受不到北碑的博大精神了。

姜维群:在正确理解了魏碑之后,找到了正确的路径之后,是不是慢慢进入一个创新的层面?在这方面你是怎样拨迷雾而见青天,走出来自己的一条魏碑创新之路?

王树秋:一言以蔽之:我撞到了《霍扬碑》。

图2 祝嘉先生在苏州祝嘉书学院为学生展示书法创作过程

姜维群:北碑是中国书法的百家争鸣阶段。北碑非常重要的一个碑刻就是霍扬碑,如何打破方圆的界限,打破笔画之间的平正感,霍扬碑有巨大的代表性。你的实践拓宽了北碑的这条路。然而,历史忽略了霍扬碑一百年,你今天拾起了霍扬碑,增加了北碑学习的宽度、创作的宽度,当然也尝试了魏碑书法创新的宽度,您对北碑与霍扬碑之间的关联如何理解?对于创新有什么可以借鉴的意义?

王树秋:1987年,我偶遇到霍扬碑,霍扬碑选择了我,我也选择了霍扬碑,结缘了霍扬碑,从此一发不可收。一方面是祝嘉对霍扬碑的评价“绵密伟丽”,在这个精神统领之下,我还认识到,一定要和东方的审美结合起来,东方人喜欢圆、曲,看海岸线、山路、田野小路,曲径通幽,从内心来看向往的东西是曲的。

姜维群:就好似美国的行政区划都是直线划出的一个个方块,我们的省际分界是靠自然的山川河流的曲线。

王树秋:东方人讲话也很含蓄婉转。我的感受是,霍扬碑主圆、主曲,在结字上体式意态非常丰富,非常东方化,甚者找不到它的规律。

郑文公规律很强,也代表东方。它的形体方正,笔道粗细均匀,分间布白也很有规律,规律很好找。

霍扬碑像山中的碎石墙,契合更自然,它要求作者具备更高超的能力。如果看不到这些契合点,就做不好。明清家具中的许多美都是隐含在平滑的表面之下的。就像魔术师刘谦所说的:“杂技演员把难度放在外面,魔术恰恰把难度藏在里面,更加高妙。”霍扬碑就是这样。

姜维群:在不平之中找出平整,在曲线中找出方圆。就像四合院,外面看就是四面墙,内里有许多曲曲弯弯。

王树秋:东方文化艺术处在一种精微微妙的天然与人工的高度契合中,天衣无缝。天然就是少人工,艺术如何能达到化工之妙,是非常难的。

我希望我的书法艺术能达到化境大一些,人工少一些,人工通过笔法的修炼,慢慢内化于心,把它变成丰富的意,再传达出来,通过破的手段达到化的目的。在霍扬碑学习中我深深体会您说的这一点。

姜维群:外面露的越来越少,里面内涵越来越多,化的越来越大,如何显示出来呢?我感觉一旦显现出来,创新就已在其中了,是这样吗?

王树秋:祝嘉说“学书三十年,写霍扬碑尤感腕力不足”,可见霍扬碑难度之高。我在大量的临习中有很多的体会。在学习中尽量要见得多一些,但也不是越多越好,一定要认识了再去寻找第二个,不要“狗熊掰棒子”。能够保留住一点点信息和消息,再去寻找发现第二个。一个人要有发现的头脑和眼睛,对北碑的体系要关照,不能停留在一个方向、层面,学习北碑一定要有统领全局的大格局。

图3 始平公造像碑拓片(局部)

基于魏碑的现状引发了我的感想,最终引发对霍扬碑的关注,霍扬碑是支撑我书法创新内在的魂魄,我的名字也将与霍扬碑联在一起,我可以算是国内写霍扬碑的第一人。我的师兄弟中开始也存在这样的迷惘,我的师弟赵桂中曾说:“原来看你的字是无声电影,只有画面,和你聊天之后,配上你的解读之后,就好像为电影配音了,里面太高深了。通过你对霍扬碑、对摩崖的学习,你找准了摩崖的圆浑气象。”

另外,最终成败都在性格上,我的性格和孙伯翔老师正好相反。孙老师写龙门的底子,龙门正大气象,庙堂气,很庄严。孙老师表面上非常理性,内在心性非常感性。我恰恰不是。我表面上特别感性,内心却极其理性。我的理性是建立在法、情、意的意上的,意是主体意识,意偏重于立意、思想、理性;如果感性太强烈,裹胁了理性,理性在感性抒发中没有,就变成胡写、胡来了。理性的思考和感性的抒发互为表里。现代舞蹈中的动作也是在基本动作的长期训练中,最终达到感情的抒发。

我的感性的抒发,把书法的写意化推到一个高度,但抒情是在表面上,写意在内部,让意支撑住它,让意向的表达通过我的抒情传达出来。

姜维群:霍扬碑正是契合了你的性情,就像郑文公、始平公都是你的基本功,十八般武艺你必须先练熟了,但只有霍扬碑是你的最爱。就像孙悟空探龙宫,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一个金箍棒。霍扬碑就像金箍棒,霍扬碑放大后,很怪,越看越有意思,里面隶书、魏碑、楷书均有,有它特别动感的东西。这些抓住了,创新的源泉就有了,对吧?

王树秋:一般人认识不到这个层面。有人说,画国画的人如果看不出书法的好坏,永远画不出好画。今天我们谈霍扬碑的学习,实际上是要学习如何创新、创意,不是单纯停留在霍扬碑的临习上,是要学习理念,没有理念的盲目学习,就像窗户里面的苍蝇,看到了光亮,但是永远撞不出去。

图4 孙伯翔临始平公(局部)

图5 王树秋书千字文(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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