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看来,法兰克福学派大众文化批判理论的各个理论家对大众文化的批判都以资本逻辑批判为起点,以技术理性批判作主线,达到意识形态批判和文化学批判的目的;而在批判方法上采用的是多学科综合批判。
法兰克福学派的大众文化批判是以对资本逻辑的批判为起点展开的。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也是在资本逻辑的基础上展开的,“马克思通过哲学变革,实际上批判了从理性而来的资本主义分析方法,强调到历史本身,回到资本主义社会本身,也正是在走向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分析中,资本逻辑与总体性观念呈现出来”[5]。到了20世纪20年代,资本主义由自由竞争阶段进入垄断阶段,资本逻辑在技术革命的支持下得到迅猛发展,迅速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因此,法兰克福学派批判理论的主题由早期侧重对政治经济学的批判转到集中对文化、意识形态、技术理性的批判,这种批判主题变化的背后其实是资本逻辑的制约,“从卢卡奇的物化理论到法兰克福学派的批判理论,实际上已经意识到了资本逻辑从自由资本主义到组织化资本主义社会的转换,从而将马克思的商品社会批判理论从生产关系领域推进到生产力与人的意识领域”[6]。可见,霍克海默、阿多尔诺等人对资本主义文化坚决否定和批判的悲观论调背后,首先就是基于资本逻辑在当代的肆虐。
因此,从深层根源上说,法兰克福学派的大众文化批判也是对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资本逻辑的深刻批判。在法兰克福学派大众文化批判理论家看来,大众文化之所以成为商品,并进而有这么多的负面特征,如品位低俗、只看重交换价值、与统治阶级勾结在一起等,首先就是因为资本逻辑的渗透。正是由于在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中凭借着技术理性而无孔不入的资本逻辑延伸到文化领域,才导致文化的蜕变。洛文塔尔、霍克海默、阿多尔诺、马尔库塞和哈贝马斯无一不是从资本逻辑导致的文化的商品化开始对大众文化进行批判的。也正是在这里,我们看到了法兰克福学派大众文化批判中影射的社会批判的本质。
法兰克福学派的大众文化批判是以对技术理性的批判作为主线来贯穿的。他们认为,大众文化这种文化现象本身之所以出现,技术理性难逃干系。正是在各种技术手段的推波助澜下,资本逻辑才能对社会生活领域形成全面渗透,导致大众文化的出现。大众文化的各种弊端也与技术理性密切相关。正是机械复制技术的出现,使得大众文化产品的大批量生产成为现实,导致大众文化成为与工业生产线上下来的产品无异的标准化商品;正是由于各种复制和传播手段的出现和不断更新,使得大众文化对大众形成了天罗地网的覆盖,牢牢地控制了大众的思想意识。总体来说,法兰克福学派对科学技术异化现象的批判,表现了悲观主义的技术宿命论倾向。当他们说技术的进步等于奴役的扩大与加强时,表明他们将科学技术同人的解放绝对对立起来,并因而认为以现代工业技术为手段的大众文化也必然会造成人的异化。
因此,法兰克福学派大众文化批判的落脚点必是意识形态批判和文化学批判,他们批判大众文化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揭示资本主义社会中新的异化形式,以及这种新的异化形式给人的生存带来的困境,并因此提出反抗资本主义文化现实的设想。
他们认为,资本逻辑的延伸导致大众文化成了唯利是图的商品,它已与整体的经济领域紧密结合,成了这个社会物质生产的一部分。如马尔库塞所言,高等文化应该拒斥商业秩序,而大众文化作为资本逻辑的产物,它本身就是这个商业秩序的一部分,因此它与现实秩序密不可分,它维护着现实的秩序。同时,在技术理性的推动下,大众文化更是越来越显示出其非文化、反大众的一面。技术在文化上的普及不仅使得文化的内容和形式都充满了技术理性的精确算计,从而导致文化创造性的贫乏,同时也使得大众文化的商品化和标准化生产变本加厉,结果就是大众文化的无孔不入,它过滤了整个社会,影响了这个社会上所有的人。可见,法兰克福学派批判资本逻辑和技术理性侵蚀大众文化,并非只是简单地指责它的商品化和技术化趋势,其最终目的在于指出当代大众文化已丧失文化该有的自由超越性质,转而成了控制人的意识形态工具。
法兰克福学派大众文化批判的这种多角度性就决定了它的方法必然呈现出跨学科综合批判的特点。西方曾有学者指出,法兰克福学派批判理论的方法论特征之一就在于对来自社会科学、人文科学和非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理论和方法的多学科运用保持开放姿态。[7]之所以这么说,是由法兰克福学派的跨学科研究方法,即该学派把马克思主义与西方近现代各种文化思潮进行整合的做法得出的结论。
法兰克福学派自称是马克思主义的,但他们认为马克思主义本身已经不能解决当今的问题,必须与其他理论体系结合才能取长补短。因此,他们在批判方法上的显著特征就是惯于把马克思主义与当代西方各种文化批判思潮进行嫁接。早至歌德、席勒、帕斯卡尔等启蒙运动时期的文化批判家的学说,到存在主义哲学家海德格尔对人的存在本身的关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和韦伯的合理化理论,尤其是马克思和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理论,这种浓厚的人本主义批判传统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法兰克福学派成员的思想,成为他们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重要知识背景。因此,他们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将马克思主义与各种西方文化批判思潮结合起来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现状。
应该承认,法兰克福学派所进行的这种整合与嫁接并非是生拉硬套,而是一种内在的、自然的结合。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马克思主义与这些理论思潮有大致相同的批判对象。正如有学者指出的那样:“当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把马克思与当代西方某些重要思潮(如黑格尔哲学、精神分析、生命哲学等)嫁接的时候,对他们来说,这种嫁接并不是外在的,而是马克思哲学在当代历史中的延续。”[8]法兰克福学派的大众文化批判作为其总体文化批判的一个重要分支,必然遵循着该学派总体上的方法论原则,同时也与该学派其他批判主题,如意识形态批判、科技理性批判、性格心理批判等紧密联系,互相交叉,这也决定了法兰克福学派大众文化批判的跨学科综合批判的方法论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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