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人资格的撤销

2017年8月12日，在南京南火车站候车室，一起猥亵女童事件引发了广泛关注。虽然检察院依法以涉嫌猥亵儿童罪，对犯罪嫌疑人段某某批准逮捕，但被猥亵的女童却仍然跟随其养父，即段某某的父亲回家，引起人们对女童未来命运的担忧和对其养父监护资格的质疑，提出应当对是否撤销其监护资格进行调查。

监护人资格撤销制度其实在《民法通则》及最高人民法院《执行民法通则意见》中都有规定，《未成年人保护法》第53条、最高人民法院《婚姻法解释三》第8条对监护资格撤销也有所规定。但由于这些规定在内容上过于简单笼统，导致该制度在我国长期处于沉睡状态。直到2014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民政部《处理监护人侵害未成年人权益意见》颁布，才极大提高了该制度的可操作性。2016年，最高人民法院集中公布了12起侵害未成年人权益被撤销监护人资格的典型案例，使得这项制度走入大众视野。《民法总则》在相关规定的基础上，对原有的监护人资格撤销制度进行了修订和补充。在具体适用中，应当注意以下几点：

1.撤销监护人资格的申请主体。按照《民法总则》的规定，至少10类主体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请撤销监护人资格，包括除监护人之外其他依法具有监护资格的人，居民委员会、村民委员会、学校、医疗机构、妇女联合会、残疾人联合会、未成年人保护组织、依法设立的老年人组织、民政部门等。这些主体并没有提出申请顺序的限定，任何一方均有权直接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之所以赋予这么多主体申请撤销监护人资格的权利，是希望被监护人能得到更及时有效的保护。当然，主体众多，也可能存在互相推诿的情形。鉴于此，法律规定了民政部门的兜底义务，如果没有任何一方及时提起诉讼，民政部门应当向人民法院申请。在司法实践中，虽然人民法院、检察机关不能主动对监护人的监护资格进行审查，但如果发现确有变更监护人的需要，可以通过司法建议的方式，建议有关个人或组织向法院提出撤销监护人资格的申请。如卢某某被撤销监护人资格案^[25]，卿某某被撤销监护人资格案^[26]。

2.监护人资格撤销法定事由的判断标准。根据《民法总则》规定，导致监护人资格被撤销的法定事由共三项，即实施严重损害被监护人身心健康行为的；怠于履行监护职责，或者无法履行监护职责并且拒绝将监护职责部分或者全部委托给他人，导致被监护人处于危困状态的；实施严重侵害被监护人合法权益的其他行为的。在具体适用时应注意：第一，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民政部《处理监护人侵害未成年人权益意见》第35条列举了6种可以撤销监护人资格的情形，虽然该意见针对的被监护人是未成年人，但是对于被监护人是成年人的，也可以参照适用。第二，无法履行监护职责并不必然会导致监护资格撤销。法律允许监护人通过将监护职责委托他人来保持监护人资格，待其监护能力恢复后，可继续正常履行监护职责。但如果监护人拒绝委托他人，则其行为转化为故意不履行监护职责，如果造成法定后果，将可能丧失监护资格。第三，被监护人处于危困状态，包括危险和困境两类。前者更多指的是一种可能发生的状态，即被监护人的人身和财产权益存在遭受严重损害的可能；后者指被监护人的正常生活处于严重困难的现实状态。需要讨论的是，如果监护人虽怠于或无法履行监护职责，但被监护人因有其他亲属照料而未面临实际生活困难时，是否可以申请撤销监护人资格。有种意见认为，虽然被监护人的亲属是基于亲情或道义上的付出，并无法律制度作为保障。因此来自于被监护人亲属的照料，并不影响对监护人侵害行为给被监护人造成损害的判断。^[27]

3.监护人资格撤销的考量因素。第一，对于撤销监护人资格的判断，应主要根据客观标准，即监护人是否存在撤销监护资格的法定事由。至于监护人对于法定事由的发生是否存在主观故意，并非决定性因素。第二，当监护人存在监护资格撤销的法定事由时，人民法院是否需要先穷尽其他救济方法，再作出撤销监护人资格的判决，现行法律法规未作明确规定。因此，是否穷尽其他救济方法不是撤销监护人资格的前提条件。但是，法院在审理案件过程中应采取较为严格的证据标准，只有在维持原监护关系确实会对被监护人造成严重伤害的情况下，才可判决撤销监护人资格。如果能通过调解或借助其他力量化解矛盾，则应尽量采取其他救济方式。^[28]第三，对于撤销父母的监护人资格，应当更加谨慎谦抑适用。家庭是抚养儿童的最佳场所，父母是抚养儿童的最佳人选。如果撤销了父母监护权却又不能为儿童找到合适的监护人，那么撤销父母监护权的目的就落空了。因此，在撤销父母监护权时，必须严格遵守必要性和比例性原则。当且仅当父母严重侵害未成年子女人身权益或使未成年子女处于高度危险的境地，同时其他非分离的措施仍然无法避免这种伤害或危险时，才有必要撤销父母监护权。^[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