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的简单再生产

一、社会生产和再生产

无论人类社会采取何种社会制度或社会形态，生产资料和消费资料的生产总是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基础。“一个社会不能停止消费，同样，它也不能停止生产。”[1]一方面，人类社会不能停止消费，而消费品必须通过生产来取得，因而要消费也就不能停止生产；另一方面，只有消费得到基本满足之后，人们才能从事科学、艺术和其他非生产性的活动，而且消费之后还须继续进行生产，再生产出满足下一次消费需要的生活资料。因此，社会生产是一个连续进行、不断重复的生产过程，我们把这个连续进行、不断重复进行的生产过程称之为再生产过程。

社会再生产过程，我们可以从人与自然和人与人的关系两个不同的角度来考察。首先，从人与自然的角度来看，社会再生产是产品的生产过程，在再生产过程中，劳动者不断地将劳动资料作用于劳动对象，因而每次生产过程既要消耗一定数量的劳动力，也要消耗一定数量的物质资料和服务产品，生产结果是一定数量的、新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新的生产资料为下一次生产过程提供了物质条件，新的生活资料为下一次生产过程准备了潜在的劳动力，从而使再生产过程能够继续进行下去。其次，从人与人的角度来看，社会再生产是生产关系的再生产。因为，一方面，任何生产过程总是在一定的生产关系下进行的，离开了一定的生产关系，任何生产和再生产过程都无法进行。例如，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就是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条件下进行的，生产过程具有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性质。另一方面，在再生产过程中，原来的生产关系得到维持、巩固和发展。例如，资本主义再生产过程不仅不断地生产出新的商品，而且把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即资本家和雇佣工人之间的雇佣劳动关系再生产出来。因此，任何社会的再生产过程都是产品再生产和生产关系再生产的统一。

从社会生产的数量或规模的角度来看，可以将社会再生产过程划分为简单再生产和扩大再生产两种类型。所谓简单再生产，即生产规模不变的再生产。为什么生产规模不变呢？因为，新生产出来的产品，除了用来补偿在生产过程中所消耗掉的生产资料以外，其余部分完全被用于个人消费，不能给生产过程提供追加的生产要素，因而生产规模不变。所谓扩大再生产，即生产规模扩大的再生产。扩大再生产的前提条件是，新生产出来的产品除了用于补偿消耗掉的生产资料和消费资料之外，还有剩余的生产资料和消费资料，多余的生产资料和消费资料追加到生产过程中去，增加了新的机器、厂房、原材料和劳动力，使原有生产规模得到扩大。简单再生产和扩大再生产不是截然分开、相互对立的两种生产类型，简单再生产既是扩大再生产的基础和出发点，也是扩大再生产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没有简单再生产，也就没有扩大再生产，只有在原有生产规模实现的基础上，才能有生产规模的进一步扩大。

怎样才能实现规模扩大的再生产呢？从技术是否变化的角度，我们可以将其划分为内涵扩大再生产和外延扩大再生产两种类型。所谓内涵扩大再生产，指依靠技术进步，改善生产要素的质量，提高劳动效率和生产效率等途径使原有生产规模扩大的再生产。例如，改进排版和印刷机的科技含量，可以提高排版和印刷机的单位时间产量。所谓外延扩大再生产，指生产技术、劳动效率和生产要素质量不变的情况下，单纯通过增加生产要素（生产资料和劳动力）数量和扩大生产场所的途径，使原有生产规模扩大的再生产。例如，把生产皮鞋的流水线和劳动者人数增加一倍，可以将皮鞋的产量相应地增加一倍。不过，在现实经济生活中，内涵扩大再生产和外延扩大再生产有时是结合进行的。例如，在增加新的机器设备和劳动者时，追加的机器设备与原有机器设备不同，它有更高的技术含量和生产效能，追加的劳动者有更高的劳动素质，从而有更大的生产规模。

二、资本主义简单再生产

在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条件下，再生产过程既生产物质资料和服务，也把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再生产出来，这个再生产过程通过价值和剩余价值的生产来实现。根据上述划分简单再生产和扩大再生产的标准，我们同样把剩余价值是否追加到原有资本上作为依据，来判别资本主义再生产是资本主义简单再生产还是资本主义扩大再生产。因此，资本主义简单再生产，指资本家把剩余价值全部用于个人消费，不将部分剩余价值追加到原有资本上，使资本主义再生产由于得不到追加的生产要素而在原有规模上重复进行。相反，资本主义扩大再生产，指资本家将部分剩余价值追加到原有资本上，由于生产要素增加，在原有生产规模扩大基础上重复进行的再生产过程。

作为社会化大生产的资本主义再生产，它的特征必然是扩大再生产，因为，扩大再生产可以获取更多的剩余价值。然而，扩大再生产不能离开简单再生产，它必须以简单再生产作为基础和出发点，因此，在考察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再生产时，必须首先考察资本主义简单再生产中的生产关系。

在考察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时，如果我们仅仅只考察一个孤立的生产过程，而不是从再生产角度来分析资本主义生产关系，那么，下述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特点是无法了解的。实际上，“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在本身的进行中，再生产出劳动力和劳动条件的分离。这样，它就再生产出剥削工人的条件，并使之永久化。它不断迫使工人为了生活而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同时不断使资本家能够为了发财致富而购买劳动力”[2]。

从再生产角度考察，资本主义简单再生产具有如下特征：

第一，资本家付给工人的工资即可变资本是雇佣工人自己创造的。为了进行剩余价值生产，资本家必须购买劳动力并支付给工人与劳动力价值相当的工资。如果只从一次孤立的生产过程来看，资本家用来购买劳动力、支付给工人的工资，即可变资本，似乎是资本家的自有资本，是资本预付；一些资产阶级经济学者正是利用孤立生产过程中所存在的这一假象，宣扬“资本家养活工人”的谎言。然而，如果从再生产过程来考察，则可以清楚地看到，资本家支付给工人的工资，实际上是工人阶级在上一个生产过程中所创造的新价值被资本家占有后，将其中相当于可变资本的部分以工资的形式支付给工人的那部分价值。或者说，在劳动力买卖时，资本家并没有因为工人进入生产过程就即刻支付给工人工资，而是等到工人劳动一定时间、资本家出售新产品、收回产品价值后，将产品中相当于工资部分的新价值以工资形式发给工人。工资的支付方式表明，资本家事先并不存在一个可变资本，也不存在资本家养活工人的现象。相反，工人把劳动力预支给资本家，资本家用工人活劳动所创造的新价值的一部分以工资形式支付给工人之后，将另一部分新价值即剩余价值据为己有，用于扩大再生产规模和个人消费的需要。可见，在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条件下，不是资本家养活了工人，恰恰相反，是工人的活劳动创造了可变资本，养活了自己，同时又为资本家创造了剩余价值，养活了资本家。

第二，资本家的全部资本都是工人的活劳动创造的。如果我们假定，在生产过程的初始阶段，资本家用于投资的全部资本是资本家本人通过“辛勤劳动”积攒起来的结果，但是，从资本主义简单再生产过程来看，在经过若干个生产过程之后，资本家最初投入生产过程中的资本实际上已经被资本家作为消费基金消耗殆尽了，因为，在生产过程中，资本家只是价值的消费者，不是价值的创造者。现在，他手中保留的资本实际上是雇佣工人在若干次生产过程中所创造的剩余价值转化而来的产物。当然，那些承担了企业家功能的资本家，在一定程度上也参与了资本的创造。

第三，工人阶级的个人消费是资本主义再生产的必要条件。资本主义再生产既是资本的再生产，也是雇佣工人的再生产，而雇佣工人的再生产，离不开工人的个人消费。从表面上看，工人的个人消费，似乎只是他个人的事情，与生产无关。但是，只要我们考察的不是单个生产过程，而是再生产过程，就可以看出工人的个人消费，不论在劳动过程以内或以外进行，都是资本生产和再生产的一个要素。因此，在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条件下，工人阶级通过消费恢复和再生产出劳动力，不过是给资本主义再生产过程或剩余价值生产劳动力，因而是资本主义再生产过程继续进行的必要条件，体现工人阶级与资本家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的经济地位和经济关系。总之，“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在联系中加以考察，或作为再生产过程加以考察时，不仅生产商品，不仅生产剩余价值，而且还生产和再生产资本关系本身：一方面是资本家，另一方面是雇佣工人”[3]。

[1] ［德］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653页。

[2] ［德］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665－666页。

[3] ［德］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666－66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