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霸权与美元游戏

三、美元霸权与美元游戏

要颠覆现存社会的基础，再没有比搞坏这个社会的货币更微妙更保险的方式了。这一过程引发了经济规律的破坏性的一面中隐藏的全部力量，它是以一种无人能弄明白的方式做到这一点的。

——约翰·梅纳德·凯恩斯

这场全球性的金融危机从本质上讲就是美元危机，所以，这场危机中的所有不合理性的原因都存在于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之中。

前面我们已经指出，美国次贷危机源于人类的贪婪，因而必须对放任的贪婪实行有效的节制。节制人性的贪婪，首先应是人类的自省所产生的控制力，这是十分重要的。但是，无论是历史的，还是现实的，众多事实都表明，只有部分甚至是少数人能够自我节制贪婪，因为这需要持久的修养。而大部分人的贪婪是不能自我节制的，因而，需要建立对人类贪婪本能放任泛滥的外部制度约束，以制度的约束规范人类的行为。所以，全球金融危机的爆发也就表明当今的国际货币制度出了问题。

当今是一个什么样的国际货币制度?为什么会出现问题呢?回答这些问题需对货币发展史作一点简要追溯:

货币是商品交换的产物，在货币出现之前，人类的财富形式就是人类生存所需的各种有用的物品。货币出现以后，货币也成了人类财富的一种形式，并且已成当今家庭中最重要的财富形式。大部分财富都是以货币的形式存在的。这是因为货币作为一般等价物，只要拥有了货币便可方便地获得所需要的物品，而且比实物财富更宜保存，使用更方便。而货币之所以可以充当一般等价物，具有价值和购买力，是因为货币本身就是商品，或由某种商品作担保。所以，在20世纪70年代以前，不论货币的具体形态如何变化，货币都是实物商品，或与实物商品挂钩。

近代，人类社会实物货币主要是金银。在金银双本位时期，货币是由金和银制成，而形态有块、币等;后来白银退出了货币领域，仅有黄金铸币作为流通和支付的手段，这就是人类社会的金本位制时代。

金本位制随着情况的变化而衍生出了金块本位制和金汇兑本位制，这些变化的总趋势是节约黄金的使用，从而使纸币逐渐成了流通与支付的主要手段，但纸币与黄金挂钩，具有法定的含金量。所以，纸币和纸币衍生的银行存单和有价证券也成了人类财富储藏，从此财富不再只是实物形态的物质，而变成了银行账户上的一组数据，或是印有图案的几张纸片，这就是财富的虚拟化。

20世纪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实行金汇兑制，即黄金是纸币发行的基础，而纸币是最主要的流通支付手段。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英镑是国际贸易的主要结算货币，这是一个以英镑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 1944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前建立的布雷顿森林国际货币体系，由美元取代英镑成为国际贸易的结算货币。美元的崛起是以当时美国的商品生产量占到了全世界生产总量的50%、拥有全世界76%的黄金储备为实力的。所以美元一度被称之为美金，即是与黄金价值一样坚挺的货币。因而，当时以美元取代英镑作为全球国际货币并非徒有虚名。

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开启了以美元为中心货币的国际货币体系的新时期，在确定美元为国际贸易结算货币的同时，又规定美国承担以35美元官价兑1盎司黄金的国际义务，也就是规定了1美元有0. 89克的含金量。这样美元与黄金挂钩，而其他货币与美元挂钩的货币体系的稳定性，是建立在黄金价值稳定和美国经济强劲的基础之上的。但之后这个国际货币体系的这两大稳定因素都消失了，因而国际货币体系不稳定性日益加剧，矛盾加剧使国际货币体系的改革也就提上了日程，而这次美国金融危机是矛盾的大爆发，更加快了改革的推进日程。

之所以规定美元与黄金挂钩，有固定的含金量，就是要为美元确定一个客观的价值衡量标准，防止通胀，这是对美元发行者美国政府的一个制度性硬约束，是保持国际货币体系稳定的最后保险。我们从这个角度观察，1971年尼克松总统代表美国政府宣布停止履行按官价兑黄金的义务，与其说是美国因外贸和财政双赤字长期存在，黄金大量外流而不得已的无奈之举，不如说是美国深谋远虑地走出战略性的一步，从此使美国拥有了美元霸权。前者是名，后者是实。果然，在不改变美元国际中心货币地位的情况下，美国政府获得了国际货币的定价权。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宣告瓦解，从此，人类社会第一次出现了一个不与任何实体商品相联系的国际货币体系。

美国拥有国际硬通货的发行权和定价权，是美国世界经济强权最核心的部分。美元与黄金脱钩以后，美元实际上失去了其购买力的逻辑源头，美元价值失去了客观性而变成了一种主观认定，并且全球都要以美国主观的认定作为交换的标准，这种美元霸权成为美国从全世界获得利益的有力工具。

因而美国成为全球唯一可以通过印刷纸币平衡外贸和财政赤字的国家，形成了靠借贷消费不劳而获的生活方式。因为美元的生产成本很低，只要付出少量的劳动，轻轻松松地就可以换来别人的“真金白银” 。这是一个美元霸权的时代。

当然，美国凭借美元霸权掠夺世界也不会赤裸裸地进行，其使用的一个重要手段就是高唱金融创新的高调，推出了形形色色的金融衍生物。40年来，美国创造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金融衍生品家庭，并且还在不断地花样翻新。这些衍生物并不能创造新的价值，只不过是不同的转移风险的游戏。因为市场风险只能转移，不能消灭，最终总要有风险的承担者，而美国金融家凭借游戏规则制定者的优势，总是处于游戏的主动方和发牌者地位，因而获得了远远高于其他人的利益和收益。图1－ 1是次级抵押贷款衍生品演变路线图。

图1－1　次级抵押贷款衍生品演变路线

首先是商业银行将已发放的次级抵押贷款证券化，将次贷证券卖给投资银行，投资银行再将次贷证券分类包装为不同的小额次贷产品，卖给民众(个人投资者) ，为了保险消除风险，保险公司又推出了不同的次贷保险产品。经过次级抵押贷款的不断衍生，次级抵押贷款的风险从商业银行扩散到投资银行、民众和保险公司;又从美国国内扩散到了国外，所以，美国次贷危机在全球引发了“多米诺骨牌”效应，全世界为之埋单，从而减轻了美国的损失。

一个重要的手段就是垄断和掌握市场的话语权。美国一直标榜自己的发展模式最优越，是各国的榜样，并依靠强大的市场话语权造成了强大的思想塑造力，使不少国家把美国作为学习的偶像，唯美国是瞻，把美国的价值观视为普遍价值观，把美国的标准视为世界的标准。但是，美国却隐瞒了这些价值观和标准都出于维护美国人利益的这个核心事实。为把这些价值观和标准推向全球，美国甚至要动用武力，但更主要是通过垄断和掌握市场话语权达到的。所以一旦把美国的市场价值观和标准照单全收以后，也就等于将实际的利益和财富拱手送给了美国。因而，在当今美国经济强权的世界里，美国一直是市场规则和标准的主要制定者和实施的主导者。

另一个重要的手段是牢牢掌握汇率调整的主动权和主要商品的定价权，以追求自身利益的实现。最为典型的案例是使日元在20世纪90年代初一次升值40%，从而导致日本长达10年的经济低迷，一改日美经济发展的对比格局，美国从此开始了一个长达10年的经济增长期。另一个案例是21世纪对人民币的责难，逼迫人民币升值，从而使我国外汇储备受损，而美国则冠冕堂皇地赖账而免受追索。美元定价权已成为当今美国在全球追求不当得利的有力武器。

这一点同样表现在实体经济层面，因为美元是国际贸易的结算手段，所以全球主要的大宗商品都是以美元定价，因而，全球石油、矿产、有色金属、粮食、黄金等的市场价格变化都可以看出美元霸权的力量。与美元共舞，而美元的变化更多是源于美国利益的需要，所以在商品价格的博弈中美国往往是赢家，而发展中国家往往是输家。随着经济的发展，我国已经成为世界商品市场数一数二的卖家和重要的买家，但我们并没有商品定价权，反而陷入了中国出口商品越来越便宜、进口商品越来越贵的窘况，其根本的原因是我们没有国际结算货币的定价权。

美国正是凭借美元霸权走向了一条不是创造实体财富，而是转移财富的致富之路，所以我们可以看到的情景是美国的制造业在萎缩而服务业在发展;实体经济的比例在下降而虚拟经济的比例在上升。

过去我们把虚拟经济仅看成是制造经济泡沫，但今天我们更应看到这还是美国转移全球财富的手段。只有不断地推动经济的虚拟化、财富的虚拟化，美元霸权才能得到最大的发挥，才能以一种无人能弄明白的方式更轻易、更方便地把别人的“真金白银”转移到自己的手中。一些金融衍生物连专家们都难以完全弄明白，投资者糊里糊涂还未明白时已输得一干二净，虽然它描绘的前景是那样的迷人。

但是，虚拟经济如果没有实体经济作支撑，只能是一个经济的泡沫，虽然也可以一时使经济发展得更快、规模更大，也终有破灭之时。一旦经济泡沫破裂，各种金融衍生物立即就变成了一张空头支票，成为一文不值的废纸，因而这是一种危险的游戏。

美国次级抵押贷款危机的爆发，就是美国人玩这种危险游戏过了头:受贪婪的驱使，甚至有大量的交易主体结成了欺骗的共同体。制造假资料，从而使大量不应获得贷款的人获得了贷款，然后商业银行又把这种假货当真货卖给了大量的个人投资者，保险公司又为这些假货担保。而且又是在一个高负债的体系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立即就会引起整个资金链条中断，陷入全局性的困境。经济学家郎咸平称美国的次级抵押贷款就像是混进了“三聚氰胺” ，所以闹出人命，捅出惊天大案，只不过是一个时间早晚的问题。

由上述阐释我们得出结论:美元霸权的国际货币体系才是危机的根源。而其对黄金市场的影响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