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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荒野的旅程

时间:2023-01-3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雪地公路驾驶是十分艰难而且独特的体验——人的成长,需要一次重返荒野的旅行。并且,健康的湿地有着强大的环境净化能力,被称为“地球之肾”。1853年,克里米亚战争爆发后,俄国害怕阿拉斯加被英国夺走,提议将其卖给美国。1867年,双方以仅仅720万美元成交。而促成这一交易的,就是时任美国国务卿的苏厄德。
重返荒野的旅程_极寒之境


阿拉斯加:重返荒野的旅程

撰文/朱岩

阿拉斯加(Alaska),一个充满荒野味道的名字。曲折的海岸、起伏的山峦、壮阔的冰川与漫山遍野的苔原、闲庭信步的灰熊、成群迁徙的驯鹿仍旧主宰着这片大陆,捍卫着这片“最后的净土”。一位地理老师贯穿冰雪大陆的旅行耗时半月。雪地公路驾驶是十分艰难而且独特的体验——人的成长,需要一次重返荒野的旅行。

● 以麦金利山为核心的迪纳利国家公园,霸占道路的灰熊。摄影/朱岩。

阿拉斯加,一个充满荒野味道的名字,源自本地土著使用的阿留申语“alaxsxag”,意指“伟大的土地”。它独据美洲西北角,远离美国本土,面积超过150万平方公里,它比著名的德州、加州面积之和还要大出一截,与中国新疆的面积相埒。

而在这广袤的荒原上,时至今日,也仅仅生活着不足80万人,每平方公里刚过0.5人。因此,最早在此定居的阿留申人、因纽特人与印第安人在这片土地上仍有一席之地,占全州人口的15%以上,远高于美国其他各州的原住民比例。

也正得益于此,曲折的海岸、起伏的山峦、壮阔的冰川与漫山遍野的苔原、闲庭信步的灰熊、成群迁徙的驯鹿才仍旧主宰着这片大陆,捍卫着这片“最后的净土”。


前途未卜的阿拉斯加之路

在前往阿拉斯加之前,我已在美国多次自驾,车迹遍布30余州。阿拉斯加的公路网在美国各大州里最为简洁明了,因此自驾前往是最便捷的方式。全州的公路主要集中在东南部人口、城市相对密集的区域,主体部分呈“8”字形分布,并向西南、东南、东、北四个方向略有延伸,与黄石公园里的公路结构颇为相似。

“8”字形的公路的北方顶点是著名的极光之城费尔班克斯,西侧途经麦金利山所在的迪纳利国家公园,南侧两角则是Palmer与Glennallen两座小城。东侧经“二战”时期为抵抗日本侵略而修建的战备公路——阿拉斯加公路可通往加拿大与美国本土,而费尔班克斯以北,则是被称为“世界上最危险的公路”的道尔顿公路,一直通向北冰洋沿岸。

与美国本土相比,这里公路的编号系统也简单得多,不再有不同等级与方向的区分,只是从1号公路排列到11号公路,每条公路都有一个简洁好记的名字。

在近5万公里的行程里,唯一与我始终相伴的,是一台车载GPS。无论是开自己的车出行,或是飞到另一座城市租车上路,只要在美国复杂的公路系统里驾车,都少不了GPS的帮助。美国出色的地址系统又使得GPS使用起来格外便捷。去阿拉斯加自驾,我当然还是带着它上路。

不料百密一疏。当我在安克雷奇顺利办好租车手续,准备上路时,却发现GPS在输入地址之后竟然无法导航!反复研究才发现,原来GPS里的地图数据只有美国本土的48州,不含阿拉斯加与夏威夷。没有了GPS的我,顿时慌了神。先后尝试了种种方法,都无法解决。于是,在研究过行驶的路线后,我决定就凭最原始的方法——纸质地图——上路。

这原本是很冒险的决定,却因了阿拉斯加简单明了的公路网,而在一路上没有给我带来太多麻烦。但是,另外3个难题:路况、冰雪与野生动物,却在一路上不断地考验着我的驾车技艺,甚至超乎我原本已经作出的最坏估计。


我嗅到了自然的味道

我的行程从安克雷奇开始,沿着一条条荒原公路,追逐摄人心魄的自然美景与人文遗存。

安克雷奇是阿拉斯加第一大城市,全州近一半的人口居住在这里。不过它并不是首府所在地——经济中心与政治中心分离,这或许是美国的一个传统。城市干净整洁,充满现代气息,但是,路边绚烂的花圃与围合在城市四周的高大雪山,已经让我嗅到了自然的味道。

第一站,我驱车沿苏厄德公路南下,前往基奈半岛上的港口城镇苏厄德。基奈半岛位于阿拉斯加南部,北有楚科奇山脉阻挡严寒,南临太平洋,受阿拉斯加暖流影响,是阿拉斯加气候相对最温和的区域,可以看作是阿拉斯加的“江南”。

时值5月下旬,我选择此时旅行,本是为了避开即将到来的夏日旅游旺季,并一睹野花与冰雪并存的胜景。不过,这一年的春来得格外迟,冬的冷峻远未褪去,冰雪几乎成了此行最大的主题。

车一驶出安克雷奇,公路两边映入眼帘的即是冰雪覆盖的山林原野景色。稍行数里,就是面积广阔的安克雷奇海岸野生动物保护区。这是一片沼泽地,我将车停在路边,沿木栈道走入湿地深处。由于气温未见回升,花朵尚未绽放,植被依旧枯黄,背阴处还点缀着厚厚的积雪。不过一处处水中滩渚上,上下翻飞的海鸥已在求偶、筑巢,预示着春天的到来。鸟儿们不曾被人类惊吓与伤害,对我的到来没有显现出丝毫畏惧。

看着眼前和谐的图景,我想到了在课堂上总会给学生讲述的湿地的意义。湿地,传统上总被人定义为“尚未开发的荒地”,好像被人类开发才是它唯一的价值。而实际上,湿地在自然环境中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它是植物的原乡,鸟类与大量其他生物的家园。并且,健康的湿地有着强大的环境净化能力,被称为“地球之肾”。在安克雷奇城郊就有这样一片保持着原生态的湿地,实乃城市之福。

抬头远望,公路另一侧已显露出阿拉斯加最典型的风景:雪山、冰川与峡湾。稀稀落落的冻雨时下时停。湿滑的路面,丝毫无碍于沿途壮阔的雪山冰川对我的震撼。

当路边石碑上记录的公里数归零,我就到了基奈半岛东侧唯一的小镇——苏厄德。小镇的得名,关系到阿拉斯加一段不得不提的历史。阿拉斯加原为俄国人所占。1853年,克里米亚战争爆发后,俄国害怕阿拉斯加被英国夺走,提议将其卖给美国。1867年,双方以仅仅720万美元成交。而促成这一交易的,就是时任美国国务卿的苏厄德。

苏厄德今日人口约3000人,至今依靠海洋渔业为生。清早,在码头总能见到渔船与钓客满载而归,巨大的比目鱼几乎与人同高,而著名的帝王蟹在这里也只卖白菜价。对自然环境的呵护与适可而止的索取,是这里经济持续发展的核心。

我来到苏厄德的另一大目的,是参观近在城边的基奈峡湾国家公园。这里有可以驾车抵达的山谷冰川,与可以乘船靠近的入海冰川。没想到,刚驶入公园大门不久,路就被冰雪阻断。

一位牵着巨大的阿拉斯加犬的中年女子看了看我的车,比画着告诉我:“今年天冷,雪还没化。越往前路上积雪越厚,会没过膝盖,到接近臀部的深度。估计你的越野车也过不去的。”

听了她的建议,我只得放弃开着车看冰川的美好幻想。这是阿拉斯加的冰雪给我的第一个下马威。

阿拉斯加第一大城市安克雷奇。全州近一半的人口居住在这里。供图/全景图片 

上图  苏厄德小镇港口。这里的人口约3000人,至今依靠海洋渔业为生。摄影/朱岩

下图  风雪后,路边休息的驯鹿。摄影/朱岩

在国家公园里怀念一个时代

开车从苏厄德返回安克雷奇,再一路向东,奔向此行第二个目标:兰格尔-圣伊莱亚斯山国家公园。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国家公园,却是全美面积最大的一个。平坦的柏油路在公园西口的奇特诺小镇戛然而止。说是小镇,人口还不足100人。

“为什么有这么多采矿的装备?难道国家公园里还可以开矿么?”走进小镇上唯一的酒店歇脚,却被酒店的陈设引发了兴趣。

小店的老板大概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问题,从吧台后走出来,带我一点点参观挂在墙上的“宝贝”。“这是采矿的铁镐,这是照明的头灯,这是当时矿工的工资单,这是他们的行李箱……100年前,这里可是个热闹的镇子!”

老板的声音带我回到那曾经辉煌的年代。一个多世纪以前,这里曾经是热火朝天的矿场。公园内发现的巨大铜矿,吸引来大量的淘金者。短短27年时间里,从这里运出近60万吨铜,获利超过1亿美元。那个时代,肯尼科特与麦卡锡两个小镇兴起,居民众多,甚至有学校、报纸与红灯区。可惜好景不长,随着矿产的耗竭,小镇先后沦为空城,直到国家公园成立,才借旅游之风稍稍恢复生机。

“你现在进去,还能在公园里发现当年矿场的遗迹。”老板的话把我拉回现实。“路边你能看到树林深处有不少房子,他们几乎都是当年矿工的家,现在后代还在里面居住。”

这在美国的国家公园里并不多见。我在美国学习公共管理,国家公园体系是我重点研究的对象。通常,一座国家公园的建立,是为了保护原生的自然环境。公园内禁止一切经济活动,如果公园范围内有常住人口,也必须迁出。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们没有被强制迁出去吗?”起初,我带着来自课堂与书本的自信质疑道。

后来,我终于明白。既然矿场可以作为工业遗迹得到保护,那记录这段历史的人更不应该被忽略。就像一些原住民如果已在一片土地上生活了成千上万年,那么他们已经是这一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强制迁出,反而会破坏已形成的平衡状态。将矿工的家留在这里,或许也是对这片曾经为人利用,今又回归自然的土地的无声见证。

告别老板,我继续驶向国家公园深处的麦卡锡小镇。前日刚刚下过雨,道路泥泞而颠簸。我开着SUV在路上躲躲闪闪,试图选择最平坦的位置通过,但时不时还是需要冲过一道深达半米,躲无可躲的水沟。公园的风景无可挑剔:河谷深切出来的峡谷,茂密的森林,巍峨的雪山,一切都吸引着我继续向前。

当我抵达道路尽头,爬上巨大冰川的末端,置身于完整的冰雪世界时,路上的坎坷早已抛诸脑后。


安克雷奇海岸野生动物保护区-湿地的鸟类。摄影/朱岩

安克雷奇海岸野生动物保护区-湿地的鸟类。摄影/朱岩

迪纳利国家公园 。从麦金利山顶到山脚,多达5500米的高差造就了多样的生态环境,从极地苔原、针叶林到冰雪带依次排布。供图/全景图片

暴风雪中,路消失了

离开美国最大的国家公园,一路向北:前往“8”字型路的顶点,费尔班克斯有近500公里的路程,不过全程是柏油路,不再有昨日路况的困扰,我本以为自己会顺利地到达目的地。

然而这里是阿拉斯加。每当你低估自然的力量时,它总会给你有力的回击。北上的路,需要翻越横亘阿拉斯加中部的阿拉斯加山脉东段。随着海拔的逐渐上升,天气渐阴,风雪交加。在接近山口时,我发现公路正在眼前逐渐消失。这不是幻觉!雪越下越大,而狂风更将路边的积雪卷集到路上。

天是白色,山是白色,路也是白色,前后都不见车——整个世界里只剩下白色,眼睛被刺激得几近雪盲。那个时刻,我的内心感受,只有绝望可以概括。我缓缓降低车速,依靠路边标示道路宽度的铁杆,尽量把车控制在道路范围之内,避免猛踩刹车,一点点在风雪中前进。即使如此,我还是差点横着滑出车道。

翻过山口,风雪渐小。亮黄色的分道线一点点显露出来,道路的边界逐渐清晰,我的心才又踏实下来。继续前行,风雪终停,阳光普照。我将车停在路边,回想1小时前的风雪,恍如隔世。真正的自然,就是如此多变与残酷。在那风雪里,我开着如此先进的越野车依旧战战兢兢。如果独自徒步,也许不再有见到阳光的机会。敬畏自然,当止则止。

次日,我从费尔班克斯出发,继续北行,希望一探北极圈。艳阳高照的天气让人心情大好,不必再担心暴风雪的侵扰。不过,阿拉斯加公路自驾的第三个难题——路况,再次开始显露峥嵘。

从费尔班克斯向北的公路被称为道尔顿公路,全长400余公里,可一直通往北冰洋沿岸的蛮荒之地。公路建成于1974年,因为在北极圈内发现了大规模油田。道路的名字来自詹姆斯·道尔顿,他终身致力于阿拉斯加油田开发、早年奋战在北极石油勘探前线。行驶在公路上,路旁一直相伴的阿拉斯加输油管道仿佛诉说着这条公路的故事。

公路至今没有铺设柏油,路况极差,且气候严酷。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它对自驾游客的吸引力。因为,它是最荒凉的公路,是美洲最北的公路,是唯一跨越北极圈、直达北冰洋的公路。


这里是山的世界,熊的王国

我在阿拉斯加自驾的最后一站,是最有名的迪纳利国家公园。公园内的麦金利山,海拔6190米,是北美洲的最高峰。开车驶出费尔班克斯不久,就已经可以在路边的观景台远眺到麦金利山的身影。愈行愈近,山也愈显高耸。雄伟的山体印证着原住民为它起的名字——迪纳利即是“大山”的意思。

以麦金利山为核心的国家公园被称为迪纳利国家公园,领地广阔,是美国面积第三大的国家公园。从麦金利山顶到山脚,多达5500米的高差造就了多样的生态环境,从极地苔原、针叶林到冰雪带依次排布。当风雪来临时,这里会呈现白雪皑皑的一片壮阔之色。进入公园内部只有一条公路,但为了保护脆弱的生态环境,尽可能减少对公园内生物的影响,在15英里以远的路段只能乘坐公园内的巴士。

那日清晨,我开车到游客中心,换乘巴士深入公园内部。在这里,我第一次明白了公园宣传单上“熊在公园里拥有绝对路权”的意义。行驶在公园内的砂石路上,车速缓缓地降了下来,司机小声告诉我们:“请保持安静,向前看。”前方的路上,两只灰熊正慢悠悠地溜达,不时去路边的灌丛嗅嗅,寻找可口的浆果,再悠闲地走回路上。司机介绍说,熊虽然是居于食物链顶端的“最高统治者”,实际食性却颇为繁杂。坐在车上的我们,只能静静观察,等熊彻底离开公路,才能继续前进。在迪纳利这片山的世界,熊是真正的国王。人,无权打扰这片在自然的掌控下生机勃勃的土地。

这就是阿拉斯加。公路两侧,即是荒野。驾车行于风雪和荒野之中,或许能感受到自由的真谛;但更多时候,你发现的是自己的渺小。人的成长,需要一次重返荒野的旅行。

(作者系旅行作家,北京四中地理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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