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能够长期成长的企业

在说到投资的原则问题之前，我们先来假设一个问题：如果我们现在有一笔钱准备用来买股票，我们要考虑哪些问题？

首先，我们应该确定这是一个值得投资的行业，这个行业未来还是有发展空间的，如果这个行业消亡了，那么建立在此基础之上的投资也将成为空中楼阁。然后我们应该判断在这个行业中哪家公司是最有竞争力的，在极端残酷的商业竞争之下，如果这个行业只有一家公司，会是哪家公司？

或者也可以是这个问题，如果我们是在20年前开始做投资的，那么投资万科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之一，问题在于那个时候我们怎么样才能发现万科？为了发现那时候的万科我们需要有什么本领，掌握什么原则？我们的结论是悲观的：基本发现不了。因为这需要高度的专业性、超越常人的见识、眼光和能力，还要加上非常好的运气。即使在当时对投资有深入的学习和一定的实践经验，已经掌握了所有该掌握的、市面上能看到的投资原则，我们也未必能够找到万科。我们可能会选一家不错的房地产公司，但是我们未必能选到万科，因为竞争优势这个东西常常在时间尚短的情况下是很难看出来的。我们都知道可口可乐有竞争优势，研究可口可乐的历史就会发现，可口可乐是无数优秀的人才奋斗百年以上，花费了数千亿美元，以及其他难以用数字表达的艰苦努力与奋斗，才建立起来了今天所谓的竞争优势。除掉这些之后，可口可乐只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碳酸饮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它能在今天畅销全世界乃至成为美国文化的代表，是经历上百年的经营才形成的，这个品牌靠着不断的积累才有了今天的巨大价值。如果有新的竞争者想要进来，那么他会发现即使有着再巨大的资源也无法与之竞争（巴菲特说可口可乐的优势价值达千亿美元以上），而在100年前，在可口可乐还没有如此强大的时候，我们说发现了它的竞争优势，未免太故作玄虚。所以20年前发现万科也是一样的艰难和高度不确定，就算那时我们在投资上有着很深的造诣结果也是一样，商业竞争是残酷、不确定、千变万化的，想要判断哪家企业最后会胜出、会成为伟大的企业，这件事完全可以用难如登天来形容。

今天我们可以说万科的管理是国内一流的，执行力理念是先进的，他们周转率是高效的，风险控制是极好的，更加厉害的是很有可能在行情不好的时候占据更大的市场份额，我们甚至可以说当万科倒下的时候中国房地产企业几乎会全军覆没。但是在20年前我们看不到这些，20年前的万科只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甚至主业都不是房地产。同样我们现在也无法看到哪家企业在20年后会是下一个万科，我们作为投资者能够做得只是不断的寻找、研究、分析、比较优秀的企业，判断出投资的赔率是否对我们有利，然后是否有足够的安全边际。抱着盲目乐观的心态想要去找到下一个微软、下一个万科实在太危险了，真想这样操作只有一个办法：投很多看起来像下一个万科的企业，广撒网，期望能够捕到大鱼。这完全是风险投资的做法，这种方法一样需要超长的耐心，一个企业长成万科需要的时间可能是20年，我们不知道在正常的情况下，有几个投资者是愿意等待20年的，除非企业是自己所拥有的。

在不能预见未来的情况之下，我们要如何进行投资？我们换一种思路思考，那就是我们基本放弃寻找十倍股，而要去找能够翻倍的股票，因为找到两三只翻倍的股票远比找一只十倍的股票要容易得多，而最后的投资效果反而是差不多的。想要获得稳定的回报，我们可以直接投资现在的万科，假设在它的发展还没有走到尽头（万科已经是世界第一的房地产公司），假设中国的房地产市场仍旧大有可为，在价格比较便宜的前提下，这两个假设如果都成立的话，我们相信这仍旧是很不错的投资。但是公司的发展往往是有瓶颈的，大多数世界500强公司能够每年复合增长10%就已经非常惊人了，在高速发展的中国这倒好像不是什么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但是我们眼光再放长一点就会发现这真的非常稀少，所以我们活在今天的中国是幸运的，因为我们还是处在一个高速增长的国家之中，以投资来说是非常好的投资大环境。我们再回到投资的话题：比如说我们要买一只有超长回报率的股票，就是有一个预期，这家公司能够得到长期的发展，从普遍规律上来说这太困难了。一家公司比如说每年增长10%，20年后就会是现在规模的6到7倍，规模扩张6到7倍其实是一件非常厉害的事情，因为厉害所以稀有，所以除非性价比极高，否则我们不想投资巨无霸的企业。反之我们也尽量避免规模过小的公司，因为这些小公司对风险的抵御能力比大公司小得多了。不过因为在中国，公司上市是有着相当高的门槛的，我们可以一般认为上市公司还是很有竞争力的，至少在细分市场里面是不错的。当然这不是高溢价的理由。在成熟的欧美市场，小盘股对于大盘股都是有折价的，因为小盘股对于风险的抵御能力比大公司差很多，流动性也差很多，对于以机构市场为主题的欧美市场来说，这是很重要的。这和我们的市场正好相反，我们的市场是非常偏好小盘股的，但注册制的推行很有可能会改变这一偏好，因为根本的供需关系改变了。

所以我们的首要选择是有稳定盈利的公司，最好是上升行业的上升公司。它本身有巨大的潜力，又能够满足消费需要、社会需要，是能够真正创造价值的公司。比如说金融服务行业的很多公司，因为我国很有可能第二产业发展得差不多了，以后的重点是第三产业，在第三产业中我们特别看好金融服务业。然后我们在里面选最优秀、最有竞争力而且存活能力最强的。假设在极端情况下，当整个行业都死得差不多了，它也不会倒，那么这就是一个优质的投资标的。在整个A股市场，这样的投资标的也不多，当然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价格不太贵之上，低买高卖是投资成功的核心要义。就算上面这些我们全部都做到了，投资成功往往还要很大的运气，我们愿意实事求是的承认这一点，投资是需要运气的。这是因为每个公司都有问题，都有不足，再好的公司也能找到问题，关键在于哪些是生死存亡的问题，哪些只是白玉微瑕，一叶知秋，从微观的角度来看，了解一个公司就是了解一个行业，能够多了解几个行业的情况基本就能看清整个经济了。所以我们投资的重点工作是建立在行业中的公司之上的，对于宏观经济我们只要有个大致的判断就行了，巴菲特对此有着精准的描述：“即使格林斯潘今天告诉我货币政策，明天我也不会改变我的任何投资行为”，在中国我们对于宏观经济是要多一些担心的，但愿历史证明我们这些担心是没有必要的。

从长期来说，我们投资的股票都必须是成长股，一个公司如果一直是毁灭价值的，投资这样的公司太危险了，除非它便宜得和白送一样，然后我们可以通过清算套利，不然没有什么投资价值，因为很有可能它最后会归零。无论我们以多么便宜的价格买入资产，最后归零了也没有任何意义。靠分红收回投资也是非常理想的选择，按照格雷格姆的观点，可以把股票看成一种可以分红的债券，但是中国股票的分红是向来差劲的，不过这一迹象近几年来有转好的趋势，现在一些上市公司的分红已经非常理想了。

我们思考过为什么中国股票的分红差劲的原因，这和中国整体经济的发展特点有关。过去20年是大投资、大发展的阶段，资金用来继续投资比分红能够带来更好的效益，这是由我们所处的社会阶段决定的。从企业发展来说，不分红是更有效率的。如果一块钱能创造出超过一块钱的价值，不把这一块钱分出去肯定更符合股东的利益。当然如果上市公司分红比较稳定和丰厚，至少可以说明这家企业现金流还是比较好的，财务也比较健康。能够在一定年限内靠分红就收回投资的公司当然是非常值得投资的公司。我们再具体分析一下，有很多行业已经过了高增长期，不需要大规模再投资了，分红是正确的，它不仅可以实实在在地回报股东，而且可以防止管理层低效扩张或者乱花股东的钱。A股中白酒行业是最应该加大分红力度的，茅台、五粮液一直有大量现金闲置在账上，它们也不需要什么大规模的投资，管理层不把账上的资金大比例的分给投资者是不合理的。作为投资者，我们还是希望能够自由支配这些红利，更加期望中国出现诺基亚、汇丰、可口可乐这样几乎百年分红的公司，因为这样的公司给股东带来了真正的现金白银的回报。

好的经营模式非常重要，好的管理层也非常重要，归根结底是人在做事情。一位投资大师说过，我们在做投资的时候要比卖给我们股票的人懂得更多，不然我们不能赚钱。我们一定要在信息上处于优势，在这个过程中，企业的领导者是至关重要的。比如说分析阿里巴巴，就要了解马云；分析万科，就要了解王石。在很多行业，优秀的管理者都是必须被强调的，甚至很多世界500强的大公司也会因为一个领导者的更迭而发生严重到影响兴衰的重大变化。当然分析一个企业要从很多角度去剖析，这个过程就像读一本小说，或者侦破一个案件，需要不断地探索才能知道真相，通过拨开重重迷雾探寻得真相其实也是一种非常有趣的智力游戏。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参考相关媒体的报道，自己的实际调研，相关的财报，其他投资者的分析，同行业的评价，上下游的访谈等等，要把所有这些结合起来，然后根据你自己的逻辑得出一个大致的判断，一个优秀的投资者区别于一个普通投资者的地方就在于他的这个判断能力。巴菲特宣传自己能够在5分钟之内决定是否买一个企业，他的功夫自然已经出神入化了，但他最初可能也需要很长时间来判断一家企业，但是经过几十年的积累修炼，这种本领已经内化成他的一种本能了。即使是这样，巴菲特还经常谦虚地说很多行业他看不懂，可见投资真的是一件学无止境的事情。巴菲特一年要读1000份年报，IBM的年报看了50年的，可口可乐的年报看了100年的，别的不说，世界上没有多少投资者有这么勤奋。成为投资高手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我们投资的时候需要逆向思考，最著名的一句话就是，在别人贪婪的时候恐惧，在别人恐惧的时候贪婪。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时候反而可能是一家公司最有投资价值的时候。虽然少数人掌握的未必都是真理，但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所以，逆向投资是有原则的。逆向投资的合理性在于：从统计数据上来说大多数人肯定是跑不赢大盘的，如果和大多数一样，那么也就只能获得和大多数一样的收益，这是由统计数据所决定的，我们没有必要挑战概率。祈祷通过小概率事件来获胜实在太危险了。

在正常情况下，投资在一个景气期的行业是更好的选择，像纽柯钢铁公司这种公司在一个夕阳行业能够取得成功实在是太稀少、太例外了，不是我们常规考虑的对象。我们估计也无法看出来谁是下一个纽柯钢铁，所以选择一个比较好的行业非常重要，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是新科技之类的狂热吹捧者，我们希望找到的是能够赚钱的有竞争优势的公司，正如说了无数次的，投资建立在价格合适之上。而一个好的行业的重要性体现在，当你处在一个好的行业之中时候赚钱就是要容易很多，按照现在的流行说法是：风起来的时候猪也能飞。最典型的例子就像过去30年，只要你从事房地产甚至相关行业，只要没有中途倒下或者下船，基本上都赚大钱了，这是一个大趋势的问题，抓住这个大趋势会有丰厚的回报。其实价值投资一样要看基本面的趋势。

当一个行业的景气期来的时候，赚钱会简单得难以置信，比如这几年的文化传媒行业非常热，就是一些不是很出色的电影也很容易大卖，动辄就是几个亿票房，要知道几年前能够过一个亿就是大片了。这说明整个行业处于大发展之中。不过投资文化传媒行业有一个难以克服的问题，就是投资这个行业的不确定性太高了，因为拍电影实在耗资巨大，而且观众的口味难以把握，即使像华谊兄弟这样的龙头企业，一年也就制作几部电影。如果公司花费巨资拍摄的电影没有赚钱，又或者冯小刚说我不干了，公司的“内在价值”要损失多少？投资这种行业实在太不安全稳定了，可非常奇怪的是，现在市场对它的估值居然非常高，A股市场总是让人觉得如此的不可思议。当然只要行业能够高速发展了，这些都不是问题，发展本身就足以掩盖一切问题，在这种上升势头中能够保持清醒和自制的公司倒真的有成为伟大公司的潜质，因为真正伟大的公司往往都是超前布局、逆周期扩张的，不过至少在这个行业中我们现在还没有看到有公司符合这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