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周四的下午,我的办公室的停车场上落叶纷飞,今年的落叶好像格外的多,如果不及时清理,厚厚的树叶会使车轮打滑很不安全。比尔的车子停在车场的中间位置,也不管其他的车是如何停靠的,径直地推开了我的办公楼前门,也不和任何人打招呼,直奔我的办公室,提着他不离身的公文包,急匆匆地进来。
比尔在房地产上的投资是无孔不入,再加上他在其他领域中的投资,丰厚的回报和收获的资金使他过上了随心所欲的生活。现在的他,坐在我的对面,不谈工作,不谈投资,在这样一个大好午后,比尔谈起了他自己。
坐在我面前的比尔,放下手头的工作,突发奇想地研究起了家谱,而且还大有斩获,得到一个重要的线索,急于也乐于和我分享。所以,才急匆匆地来到我的办公室,坐在了我办公桌的对面。
在工作时间,在办公室里,不谈工作,却谈他自己,这在我和比尔的合作中,还是第一次。我为了更详细地了解情况,要挟了他一把,要我听听他自己的故事,那么就一定要他带我去看他熟悉的哈德逊河边的房产,他也乐意。
周五的傍晚,我们约在纽约的哈德逊河对面的小城,在河边的斯蒂文科技学院前的餐馆会合,然后步行去看他认为的好地产项目。在华灯初上的大街上,他的兴致很高,一反常态地兴奋地边走边说。他告诉我,他的家谱研究已经论证到了前十二代,已经有了重大发现,在他的母亲这边竟然连到美国总统麦迪森的第一夫人。
他扬扬得意地叙述着他的“研究成果”,那意思是说:老弟,你看,我比尔不但富有,而且还是贵族。那种得意忘形的样子溢于言表,红彤彤的脸颊上泛着红晕,他生怕我不相信他的话,又把上次感恩节去弗吉尼亚认亲、团聚的日子中见到了什么人,吃的什么饭,不厌其烦地向我叙述着。我一边听一边及时地点着头表示认可,不想扫老朋友的兴。他在一种难得的亢奋的状态中,一向谨言慎行的比尔今天有点高兴得过了头。也好,让他尽情地释放也好,正好在他警戒放松的时候找机会让他吐出多一点投资真经,何乐而不为?
我一边迎合着他的话题,一边伺机准备着我的问题。
比尔还在兴奋地谈论着他的家谱,由于他的研究成果使他几乎要进入美国的豪门、大家族、贵族的圈子。他说,他有了一个超级大粉丝,那就是他的太太。因为看到比尔的家谱研究,使比尔几乎挤进了贵族的圈子,他的太太也按捺不住了,向他提出要求,要比尔抓紧时间把自己的家谱研究出一个系列来,也许也能连上美国总统之类的人物,她自己也混进更高贵的圈子。
比尔告诉我,这是一个难题。因为在他研究他太太家谱的时候,只上延到第四代就到了厄瓜多尔共和国啦。他说,那个地方怎么可能有贵族啊。可他看着自己老婆热情的期待,也不敢轻易地把这个真实的信息告诉她。这让比尔也郁闷了一把。比尔边说边走,我是边听边跟随,不一会儿就来到十二街和克林顿大道的交叉口,眼前的这栋楼就是今天的目标,我们准备进去了。
我站在这栋物业的门口,比尔在我的左前方。他看我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用征询的眼光望着我。然后,用挑衅的口吻问:“发现什么问题了?”我摇摇头,表示什么也没有,然后跟着他进了楼。比尔带着我把楼上楼下看了个遍。然后告诉我物业的要价。同时解释道:“你知道这个地方的名字,可你知道这个名字最前面的字头‘HOBO’的意思?”比尔没等我回答,接着说:“HOBO就是流浪汉集聚的地方。也就是说,当年,因为这里的特殊位置,就在自由女神的后侧,爱丽丝岛的旁边,这里是外来人口集聚地,所以,这里最初的居民龙蛇混杂,非常复杂,有享誉美国和世界的大文学家,也有领导音乐潮流的弄潮儿,更有人数众多的流动人口,从世界各地拥到美国新一代的移民最初在这里汇集。你看这里的楼房,现在每栋楼里住着几十上百家人家,可在过去,这其实只是一个家庭的住宅,就是现在的这栋楼,还是一个单体。”
我接着比尔的话题问:“这个价格明显低于市场价格,为何还能被你盯上,还没有被其他的投资人抢走?”比尔听了一乐,笑眯眯地对我说:“老弟,你还不知道这栋楼的地契有问题。”我紧接着问:“什么问题?”比尔反问道:“你在看楼时发现了什么?”我说:“是有一些地方很特殊,尽管在灯下,似乎颜色很独特。”比尔满意地伸伸大拇指,表示赞赏我的观察力。
比尔说:“对,你说得对,这个地产的地契有一些特殊的规定,其中一项就包括你提到的颜色。这些奇怪的特殊要求吓走了许多买家,人们不喜欢这些制约,不过,我认真地研究过,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被人们忽视了。这时,我接口道:“高度。”比尔满意地点头,那意思是说:厉害。
因为在我进楼之前曾停留了一下。观察到这栋楼的前后左右,基本是七八层的建筑,而眼前的这栋楼只有两层,显得突兀和另类。现在,在这块寸土寸金的地方,这可是一个极大的商机。当时,就有点明白到比尔的意思,再加上后边比尔的解释和介绍,逐步摸清了比尔的投资意图。他在沙里澄金,眼光独到,没有被地契苛刻的要求迷惑,找到了他的投资点。
我们回到了原定的餐馆,继续着我们的谈话和探讨。现在的这个小城经过了多年的兴衰起伏,大浪淘沙,因为它特有的位置成了纽约边上的交通枢纽。在曼哈顿的旁边,几乎成了仅有的几个的最佳的投资点之一。许多人看到了它的投资潜力和前景,在这个一平方千米的独特的最佳位置上寻找商机,寻找投资的机会。比尔老谋深算,在多少人过滤后的沙滩上,依然可以捡到投资的大贝壳。
在餐馆坐定后,比尔若有所思地望着河对面的曼哈顿岛,似乎很有心事地盯着窗外,竟然像忘掉他的面前还有一个我。
我被比尔晾在一边,只好独自喝着咖啡,等着比尔回神到现实中来。比尔终于从冥想中回到餐桌上。我友好地问比尔,刚才是不是又穿越到你的第一夫人姑姑那里去了?没想到比尔竟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被他的真诚打动了,只好也随着他说:“你好幸福啊!哪天等我也有了足够的闲散时间,你也教教我如何能论证出一个豪门贵族出身的方法和方式,也去寻找寻找我的祖上。”比尔知道我在拿他开心,不气也不恼,还是那么平和友好地谈起他在家谱中的新发现。尤其是在前一个感恩节时他见到的家族成员。在他的脑子中,正思考着如何将他现在的家族资源的优势开发利用起来。比尔在设想用这个连通的网络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把他所收集的资料及文物集中起来,并很认真地征询我的建议。
正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自己的一个办公室就在麦迪森总统出生的小城附近,人们为了纪念这位总统把这座小城命名为麦迪森了。在城的中心还有麦迪森的铜像。麦迪森城的位置离这里并不太远,我问比尔要不要到这个小城的图书馆去搜集一些资料,补充和完善到他的资料库中。比尔听后很兴奋,我们当即商定了时间。然后,我问比尔:“怎么样?现在还是先谈谈咱们在这儿将要开发的房地产吧,你是怎么想的?”
一谈到眼前的项目,比尔立刻显露出淡淡的平静,他不急不缓地看着眼前的咖啡杯,而不看我,好像是谈一件和我们自己不相干的事一样。然后,缓缓地说:“这个项目对你我来说,很简单,只要咱们把市里的建筑部门搞定,在原有的地契的基础上,避开它原有的约定,就像你说的那样,把高度和其他建筑拉平,就是成功了一半,下边的事情还不是你的拿手好戏啊?”
这时,我接着问:“那么原有的地契可以改吗?”比尔回答:“不行。这就像你们东方人的收藏一样。你可以在原来的藏品中加盖你的收藏印章题字,但不能改。不过我研究了这份地契,有许多的运作空间,最最要紧的就是你说的高度。说明当年的主人当时没想到现在的市政建设部门也会通融。这样一来,我们利用用这个空隙,就可以设计出一栋别具一格的新建筑。”
那么对分割空间的面积你有何打算?我想尽可能详细地听听比尔的建议,他毕竟是老马识途,经历和历练非同一般,常有精辟而独到的见解,有着超强的超前意识。比尔听后,用不经心的态度说:“每个单元尽可能小些,但厨房的设计不能小,你懂的。”一句话把下边的事情交代了。事实上也是如此,前期的研究和分析做好了,下边的执行就没有多么大的问题和难度了。比尔在寻找,我在跟进,一直默契,这已经成了定式,如此而已。
第二天,纽约地区风和日丽,比尔和我约定一起去麦迪森的出生地——麦迪森小城的图书馆搜集资料。比尔喜欢动脑,我喜欢动腿,他想得多,想得远,想得深,善思却不善动。他花了那么多时间研究家谱,既然已经把麦迪森的夫人都研究出来了,竟然没来麦迪森城实地考察过,这实在是让我吃惊。看来,比尔是太善于动脑,而不喜欢动腿了。相对于比尔的动脑,我则喜欢动腿,动眼。这也许是新移民的缘故吧,我跑得勤,走的路多,更喜欢亲力亲为。脚下风光无限,用勤奋的脚步来促进自己的理性和抽象思维。他是老美国,我是外来人。一个外来人带着一个老美国人来到和他研究相关的地方,这本身看上去就有些滑稽,好玩。
我们来到麦迪森城,这是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小城,也是一座传统的美国小城。在这座小城中,只有两万多的居民,可这里却有三家大学,其中的一所文科大学竟然是闻名全国的高等贵族学府。这里就是美国的第四位总统麦迪森的出生地和家乡。人们为了纪念这位为美国做出贡献的总统,把小城的名字命名为麦迪森。
我很喜欢这座有悠久历史文化的小城,经常在这里漫步,从这里的主街向南就是很有特色的居民区。在这座小城中,有着说不完的故事和历史典故。我们的科技产品曾经装备了这里的警察局、市政府、图书馆,等等。也正是这个原因,使我认识这里的许多人,有警察,有侦探,有市长,有餐馆的老板,更有在主街上开业的医生,律师,珠宝店的店主,古董店的老板等。用我的兄弟的话说,“在这里我可不能做坏事,认识我的人太多了”。虽然警察在这里拦住我超速时总会放我一马,甚至还会开几句玩笑,但平时我还是一个奉公守法的好人。在这里的民风民俗的影响下,我也被熏陶着成为好人中的好人。
比尔看我对这里这么熟悉,有点意外。他知道,在这小城往北开车用不了半个小时就有一个我的办公室,但他着实没有想到我这个外国人对他要研究的地方竟是这么熟悉,比尔有点不好意思了。
小城的图书馆静怡而整洁,比尔去查他的资料,我去逛我的古董店,找老朋友寻宝问踪。其实对比尔的家谱研究我还是不理解,他一个对时间和金钱达到吝啬程度的老人,怎么突然对此这样感兴趣,不知何故,不知他搭错了哪根神经,更不知这样一个对投资有着深刻理解的老人,把宝贵的时间用在家谱研究上有着什么样的意图。带着这些疑问,我等比尔从图书馆出来。
在朋友的古董店的一角,比尔找到了我,我们就顺便坐在古董店的高桌子的两侧。我一边礼貌地和古董店的老板搭几句话,一边有意识地旁敲侧击比尔研究家谱问题的缘由。比尔是聪明人,我的问题一提出,他就明白了我的用意。老朋友的互动很自然,比尔也不隐瞒,娓娓道来他的想法:“老弟,你虽然年轻,可你清楚地知道投资的初期看重的是钱的数字和数量,随着你对金钱的投资的掌控能力的提高,慢慢地会达到一种境界。比如,咱们刚在‘HOBO’确定的投资项目,对你我都已经不是难事,利润回报也很清晰,这些几乎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就像你们中国人说的那样‘一代人可以成为一个富人、高官,可三代人的积累和传承才有可能成为贵族’。先不说这句话对否,但能给人一个启示和思路。尤其是现代的社会,这些你都看得很清楚。”
比尔说起来竟然如此滔滔不绝,我听着,迎合着,点头示意鼓励着,比尔还在往下说。
比尔谈话的兴奋点被我拨动了,他有点停不下来,继续着他的高谈阔论:“老弟,你想啊,投资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装作听后还不懂的样子,皱皱眉头,示意他接着讲下去,讲出来。比尔在兴奋的峰值上,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平时的那个谨言慎行、老谋深算、不吐真言的老者了,而是一个激情澎湃,口若悬河的演讲家了。语言被不停地从他的大脑中制造,在他的口中涌出:“投资初期过后,作为投资者,一旦掌握了投资的原理、技巧、手段,有那么一天,就会从量变到质变,赚钱本身已经变得不是那么困难了,那么,这时你的脑子里想的东西也会慢慢地有所变化和调整。你可能更加注意你的生活质量,文化修养,社会的认知,慢慢地由追求富而调整到贵,由贵而调整到生命的价值。慢慢会有使命感、责任感。”
哇呜!今天的比尔放水了,一发而不可收,我只有听的份儿了,不时地配合着他言辞的抑扬顿挫而调整着自己点头的方式、方向、程度。同时也调整着自己听他讲话时的态度。
我一边装作认真地听比尔的高论,一边偷偷地思想走神暗暗地乐着:“几天不见你老兄水平见长啊。”
这时的比尔还在侃侃而谈:“我研究家谱,也就是在寻找自己的路,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们投资的目的就是要让自己,让自己身边的人能够分享到这种回报所带来的益处。我们不再单单是为了钱而投资,也不单单是为了某一个单一的目的,而是慢慢地有了这样的一种责任感。这你就明白,为什么犹太复国后的生命力那么强大而旺盛,为何在那么一大片的阿拉伯人中,小小的以色列屹立不倒,而且在不断地发展强大,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在犹太人的群体中有着许多财物自由、又有责任感的人群,这种力量是巨大的,是有理想的。我研究家谱的过程中,也越来越有这种责任感。”我听着,同时看着比尔,好像不太认识他了,他哪里是一个投资专家,这不是一个政治家吗?一个传教士吗?比尔变了,变得看轻了利润,是好,还是不好?我盯着他秃了的头顶,想看这智慧的大脑中究竟在不断地想什么。
莫非比尔已经真成了贵族?莫非比尔的投资还有其他的“企图”?我边听比尔的叙述,边思考着这些问题。认识比尔几十年来,深知他对利润的关注程度。不,不是关注,是专注,专注也不能准确地描述出比尔的状态。他许多时候对利润、对金钱,是疯狂是上瘾,有时甚至是掠夺。平时,平静、文雅的比尔在利润,在金钱面前会情不自禁地显露出那种不顾吃相的海盗般的嘴脸。
不能否认,这些年来他的投资手段日臻成熟,投资的方向也有了很大的变化。随着我对比尔的了解和认识的不断加深,不能否认,他也成了我的“研究”对象。这个典型的犹太人是如何对待财富,对待资金的走向,如何处理他多年来所投资、所积累、所“掠夺”来的财富的?这是一个在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的美利坚富人所面对的问题。
好的投资人在取得一定的成绩后,是圈住自己的财富不放手?是释放投资获得的财富帮助身边的人?帮助需要的人?还是去浪迹天涯?比尔现在的叙述也许就正在描述着他的财富理念,温文尔雅的比尔,善思善想的比尔,肯定不一样。他有他的见解和追求,坐在我对面的比尔,还在谈着他的理念,他在兴奋的状态下竟然没有发现我的大脑在开小差,更不会注意到我的脑海里在“算计”他。
今天的比尔难得的兴奋,今天的我,难得的冷静。在美国的每个十二月都是我特别忙的日子,今年也是如此。可现在的我们,不在各自的第一线像往年一样在公司里指挥着自己的人去挣钱,反而在这里坐而论道,看似很不合常理。不过,这也说明了我们心态的变化,不再为一时一事的胜败高低而无休止地去竞争,去奋斗。不知不觉地在转变,心态在转变,所以,行为方式也在转变。能在忙里偷闲中去想一些事,去做一些喜欢的事情。
这时候,比尔的语速慢了下来,我的精神也从开小差的状态回归到了眼前。比尔这时问我:“听完我的话你在想什么?”我说:“我在想你所想的问题。”比尔乐了,同时告诉我,他把自己的家谱研究完后准备建一个小型的博物馆,把这一百多年来他家族的变迁史整理展示出来。
他说:“在将来的岁月中我不准备退休,我会花出一定的时间和精力向自己选择的这个方向继续走下去。”我听着他的想法,突然感到有些孤单,比尔有了新的方向,比尔不准备退了,比尔就要转向了,大卫回了台湾,比尔也准备去周游世界。在美国的这些好朋友们,本来我是他们的小兄弟,莫非我也面临着选择?
窗外飘起了细雨,不,是雪。
比尔回到了他的书斋中继续他的研究,专注地在电脑中寻找、整理着数据,寻找新的焦点,搜索着自己要投资的新项目。
我又奔驰在路上,继续搜索着自己的下一个的投资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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