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恐怖平衡”

美国联邦政府的负债之多在全世界是出了名的。2009年12月底，美国联邦政府的公共债务总额达到了78111万亿美元，占美国2009年GDP的53％。美国联邦政府的公共债务就是美国联邦政府对包括外国政府等在内的美国国内外公众所欠的债务。在美国78111万亿美元的公共债务中，36915亿美元在外国人（包括外国政府、公司与个人等）手中。到2010年3月，美国公共债务中，38846亿美元在外国人手中。

2008年，美国发生了金融危机。从2009年1月到2010年1月的这一年时间是美国金融危机最严重的时候，但是，中国手中的美国国债从7396亿美元增加到了8890亿美元，日本从6348亿美元增加到了7654亿美元。

为什么在美国金融危机之中，中国、日本两国不但没有抛售美国国债，反而购买了更多的美国国债？因为美国庞大的联邦财政赤字与贸易逆差迫使中国、日本等美国债权国必须维持与美国之间的“金融恐怖平衡”。

美国联邦政府放手消费，中国与日本老百姓买单

目前，在西方发达国家，美国老百姓的税收负担几乎是最低的。2009年，在由33个发达国家组成的“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 (OECD)”中，政府税收收入与GDP的比例平均为36％，而美国的这一比例只有28％。

对于政府加税，美国老百姓是非常反感的。美国老百姓认为，不能让政府收太多的税，因为税收多了，政府手里的钱就会增多，而对于政府怎么花掉手里的钱，老百姓很难管得了。这样，政府也就会大手大脚地乱花老百姓的血汗钱。在美国，老百姓对美国政府说，政府想多花钱，可以，但是政府不可以加税，可以用发行国债的方式向老百姓借钱花。政府通过向老百姓收税而得到的钱是不用偿还的，但通过发行国债的方式向老百姓借来的钱是要偿还的。这样，在政府只能借钱花的情况下，政府就不敢随便乱花钱了。

因为美国总统与国会议员们都是老百姓选出来的，所以，无论是总统，还是国会议员们，谁都不敢轻易提出加税。1989年美国总统大选中，老布什公开对美国老百姓保证说，如果他当选总统的话，他绝对不会加税。但是，当选总统后不久，美国经济陷入衰退，老布什不得不违背诺言，提高了税率。结果，在1990年的总统大选中，当了8年副总统、4年总统的老布什输给了才40岁出头的比尔·克林顿。

在2000年美国总统大选中，小布什能够当选总统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他保证当选总统后，将全面减税。小布什当选总统后，在他的推动下，美国国会在2001年、2003年两次通过全面性的减税法案，大幅度削减了公司与个人的所得税税率。

小布什的减税导致美国联邦政府的财政收入大幅度减少。根据小布什政府的估计，2008年金融危机之前，美国联邦政府的财政赤字中，有29％是2001年与2003年两次全面性的减税、导致联邦政府税收收入锐减造成的。

自“9·11”事件后，小布什政府发动了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结果，美国联邦政府的财政开支急剧增加。一方面，美国老百姓不允许美国联邦政府加税，总统与国会议员们也不敢提出加税；另一方面，美国联邦政府入不敷出。这样，美国政府只好借钱，大量发行国债。

虽然按债务总额占GDP的比例计算，2009年美国53％的比例远远低于日本的192％、意大利的115％、法国的79％、德国的77％与英国的68％，但按债务总金额计算，美国联邦政府公共债务总金额是全球第一。而且，美国联邦政府的负债总额一直在迅速增加。2003—2007年间，美国联邦政府的公共负债每年以5000亿美元的速度增长；2008年，增加了1万亿美元；2009年，增加了1.9万亿美元。美国政府预测，到2014年，美国联邦政府的公共债务将达到12.6万亿美元。

美国联邦政府的公共负债中，有将近一半是向外国政府与个人借的。2009年底，美国联邦政府的公共债务总共为7.8万亿美元，其中3.7万亿美元是向外国政府与个人借来的。

表3-1为2009年1月与2010年3月底，美国联邦政府尚未偿还的公共债务余额中，外国人持有的总金额，以及中国政府、日本政府等几个美国联邦政府最大债权人持有的美国国债金额。

中国与日本是购买美国国债最多的两个国家。最近数年，美国发行的国债中，中国买了大约20％～25％，日本买了20％左右。中国与日本也就成了被美国以发行国债的方式掠夺得最严重的国家。

表3-1　2009年1月与2010年3月美国主要债权人持有美国国债余额（单位：亿美元）

政府借债消费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世界上几乎没有哪个国家的政府没有债务。而且，与公司、个人一样，政府也应该学会合理地借债消费。在某些时候，公众甚至应该强迫政府以借债的方式、而不是以增加税收的方式来筹集政府财政开支所需要的费用。

但是，可以说，美国政府的借债消费却是在国外掠夺财富。为什么本来正常的借债消费在美国手中也变成了掠夺别国财富的手段呢？

因为美国拥有美元霸权，发行国债可以让美国以多种方式在海外获取财富。这些方式包括：第一，征收国际铸币税；第二，投资回报率的倒挂；第三，让外国补贴美国消费；第四，美元贬值，从而变相赖账。

通过发行国债，美国可以在全球范围内征收国际铸币税

在第二章中，我们说过美国是如何通过发行美元钞票，在全球范围内征收铸币税的。通过发行国债，美国同样可以在全球范围内征收铸币税。

与公司一样，政府也常常向公众借钱用，借钱的方式就是发行债券。在美国，联邦政府财政部发行的债券叫国库券或者国债，地方政府发行的债券叫市政债券，非金融公司发行的债券叫公司债券，银行等金融机构发行的债券叫金融债券。

在政府（联邦政府或者中央政府）与公司发行的债券中，即使政府与公司的信用等级相同，政府发行的债券的利率通常比较低。例如，信用等级为AAA的公司发行债券的利率如果是6％的话，信用等级也是AAA的政府发行的国库券的年利率可能只有5％。也就是说，如果联邦政府与公司都向老百姓借钱的话，联邦政府只要付5％的年利率就可以了，但是公司要付6％。

为什么政府可以用低得多的利率借到钱呢？原因之一是，政府有征税的特权，因此政府有稳定的税收收入来还债，公众把钱借给政府，比较安全。原因之二是，政府是不会随便赖账不还的。政府需要公信力，政府赖账不还的话，它就会丧失公信力。原因之三是，政府有印刷钞票的特权。就算国家的经济非常糟糕，企业都是亏损的，老百姓全部失业了，政府收不到一分钱的税，在实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政府可以开动机器，印刷钞票，用印刷出来的钞票来还债。如果一个政府不负责任，不顾及滥发钞票的后果的话，它是永远不会破产的，它永远有钱来还债。因此，同公司相比，政府的借款利率会低很多。

这样，政府就可以通过发行债券的方式来获得铸币税。假如政府没有印刷钞票的特权，只能用政府的财政收入（主要是税收）来还债，它的借款利率可能为5.5％，即向老百姓每借100元钱，政府要付5.5元的利息。现在，因为政府有印刷钞票的特权，政府永远不会破产，它的借款利率可能会下降到5％。那么，政府发行债券获得的铸币税就是二者的差额，即0.5％的利差。这样，老百姓每购买100元政府债券，就等于每年要付给政府0.5元的铸币税。

拥有货币霸权的国家还能够通过发行债券而在海外获得铸币税。虽然任何主权国家都有印刷钞票的特权，都可以用印发钞票的方式还债，但是拥有货币霸权的国家在发行债券的时候，支付的利率会低一些。

例如，美国与非洲国家津巴布韦，都是主权国家，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都可以用印发钞票的方式来还债。假如美国与津巴布韦都准备发行国债，两个国家最后都可能用印发钞票的方式来还债。作为一个投资者，你更愿意购买美国的国债，还是津巴布韦的国债呢？毫无疑问，投资者会更愿意购买美国的国债。因为当美国与津巴布韦两个国家都只能靠用印发钞票的方式来还债时，美元与津巴布韦的货币都与废纸差不多，但即使都如同废纸，人们仍然会更愿意要美元这张废纸，而不愿意要津巴布韦的废纸。这样，美国政府支付的利率会低于津巴布韦政府支付的利率。美国少支付的利率可以被视为美国因为拥有货币霸权而获得的铸币税。

在国际金融市场中，美国联邦政府的信用等级一直是最高等级，即AAA级。虽然中国的信用评级公司在评级报告中，将美国联邦政府的信用评为A＋级，但中国信用评级公司的报告在国际上几乎没有人相信。美国政府的AAA信用等级意味着，美国政府借钱不还或者无力偿还借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此，美国政府借款时的借款利率很低。美国能够一直得到AAA的信用等级，原因之一当然是因为美国经济确实“很好很强大”。但是，没有人会怀疑，这也与美国拥有印刷美元的特权与拥有美元霸权有关。

那么，通过发行国债，美国联邦政府在海外获得了多少铸币税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首先要知道美国发行了多少国债，其中有多少国债被外国人买走了。

1940年，美国的公共债务为428亿美元，然后迅速增长。1990年，增长到24116亿美元，2009年底增长到78811亿美元。美国联邦政府发行的这些国债中，有多少在外国人手中呢？根据美国财政部的数据，1988年，13％的美国国债在外国人手中。2009年底，这个比例增长到了47％，即78811亿美元的公共债务中，36915亿美元在外国手中。

假定1940—2009年间，外国持有的比例平均为15％。再假定美国政府因为拥有印刷钞票的特权与美元霸权而可以少支付0.5％的利率。那么，在1940—2009年间，美国少支付的利息为785亿美元，这就是因为拥有美元霸权，美国通过发行国债而获得的铸币税收入。

那么，因为购买美国国债，中国政府让美国从中国掠夺走了多少铸币税呢？

最近这几年，中国一直是美国最大的债权国。但是，中国到底购买了多少美国国债呢？这是一个恐怕除了中国国家外汇管理局的官员外，谁也不知道的问题。据美国联邦财政部公布的数据，从2009年1月到2010年3月，中国政府持有的美国国债从7396亿美元增长到了8952亿美元。但是，2010年3月2日，美国《华盛顿时报》报道说，几乎可以肯定，中国政府购买的美国国债的总金额远超过美国联邦财政部公布的数据。在美国国会作证时，前国际货币基金首席经济学家、现美国麻省理工经济学教授西蒙·约翰逊也说，中国政府持有的美国国债金额肯定不止美国财政部所统计到的8952亿美元，而是超过10000亿美元，因为中国购买的美国国债中，有一部分是通过英国伦敦的银行，绕道购买的，而通过伦敦购买的这一部分国债并没有计算在中国头上。

假如中国持有的美元官方外汇储备中，70％用于购买了美国国债，再假如美国政府因为拥有美元霸权而可以少支付0.5％的利率，那么，1978—2009年间，中国因为持有美国国债而被美国以铸币税的方式掠夺走了大约250亿美元。其中，2009年这一年中，中国因为手中持有大约8900亿美元的美国国债而被美国掠夺了大约45亿美元的财富。

中国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美国则是最富裕的国家之一，中国却成了美国最大的债权国。在享受“中国是美国最大的债权国”这一风光无限的盛名之下，中国却是被美国掠夺得最严重的国家。

中国与美国投资回报率的倒挂

我们知道，用来购买美国国债的这些美元是各国以巨大代价换来的。对于中国来说，尤其如此。前面我们已经说过，中国以廉价的劳动力、树木被砍伐、河流湖泊被污染、矿山资源被开采的巨大代价才换来了美元外汇。所以，香港中文大学教授郎咸平曾经将“出口创汇”称为“罪恶的代名词”。

然而，中国、日本等国以如此巨大代价换取的美元却被用来购买美国国债，每年获得的回报不过3％～5％左右的利息。

中国、日本等国家购买美国国债的这些美元到了美国联邦财政部手中后，结果会怎么样呢？美国人当然会把这些美元用来进行投资，而不会让它们躺在美国联邦财政部大楼里。通过联邦政府的财政开支，这些美元最终会从美国联邦财政部进入美国的企业手中，而美国企业会把这些钱用来在中国进行直接投资。例如，美国联邦财政部向美国企业采购商品，钱就从美国联邦财政部进了美国企业手中。然后，美国的企业会拿这些钱在中国创办工厂、收购中国的企业，等等。自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的30年中，中国GDP的增长率平均达到9.7％，因此，美国企业在中国进行直接投资获得的平均回报率至少在9.7％以上，远远高于中国购买美国国债而获得的3％～5％回报率。

2009年的12个月中，中国政府手中持有的美国国债金额平均为8622亿美元。按照5％的利率计算，中国从美国联邦财政部得到的利息收入为431亿美元，而美国企业拿着这8622亿美元到中国来投资，获得的平均回报至少是9.7％，也就是至少836亿美元。这样，美国从中国白赚了405亿美元。

而且，中国出口到美国的产品都是服装、家电等利润很低的低端产品，美国出口到中国的产品都是生物医药等利润很高的高端产品，而美国出口到中国的高端产品实际上是用中国的资源制造的。在第二章“不平等换取外国商品”那一部分中，我们说过，以进口中国产品的方式从中国输入的大量自然资源让美国可以不使用它自己的自然资源，美国就可以把它自己的自然资源用于航空航天、生物医药等高端行业，获得高得多的回报。

2005年，前商务部长薄熙来在法国巴黎说，中国要出口8亿件衬衫才能换回一架空中客车飞机。虽然薄熙来说的是中国产品与欧洲的“空中客车”，但中国产品与美国产品何尝不是如此呢？

外国购买美国国债就是在补贴美国人的消费

中国、日本等国家大量购买美国国债，让美国政府与普通消费者能够大手大脚消费。为什么呢？因为美国联邦财政部国债的利率就是由供需关系决定的。如果有很多人要购买美国国债，那么，就算美国财政部付给购买者很低很低的利息，债券也能全部卖掉。正是因为有中国、日本这两个大买家，美国联邦财政部才能以很低的成本（即很低的利率）发行国债。

美国国债的利率又会影响美国国内商业银行的贷款利率（包括住房抵押贷款利率等）、公司的借款利率与债券利率。美国国债利率的下降会相应地导致美国国内商业银行的贷款利率等各种利率全面下降。这样，美国的消费者就能够以很低的利率向银行贷款，用于购买住宅等消费。

纽约大学的诺瑞尔·鲁比尼 (Nouriel Roubini)是著名的经济学家，几年前，他就预见到了2008年金融危机。鲁比尼认为，日本大量购买美国国债，让美国国债利率下降了2％。2009年末，美国国债达到78111亿美元，按照鲁比尼的2％的估计，仅仅是日本购买美国国债，就让美国在2009年少付了1562亿美元的利息。

中国早已取代日本而成为美国最大的债主。2010年3月，中国持有的美国国债达到8952亿美元，居全球各国与地区之首。根据美国经济学家的估计，如果中国抛售美国国债或者停止购买美国国债，则可能导致美国国内利率最多可以上涨3％。到2010年底，美国政府的各种债务将达到14万亿美元。这样，如果中国不购买美国国债，那么，美国每年将不得不向它的债权人多支付4200亿美元的利息。换句话说，中国大量购买美国国债，让美国在2010年少付了4200亿美元的利息。

美国《时代》周刊：中国购买美国国债导致2008年金融危机

然而，对于中国掏钱，补贴美国人消费，美国不但不感谢，反而指责中国是导致2008年金融危机的罪魁之一。

2009年2月，美国《时代》周刊列出了“对2008年金融危机应该负责的25个人”名单，名列第24位的就是中国政府。

《时代》周刊说，正是因为中国政府大量购买美国国债，将美国国内贷款利率压制在很低的水平。因为银行的贷款利率很低，于是美国人蜂拥到银行贷款，购买三四栋甚至更多的住宅，推高了房价，最终导致房地产泡沫。

美国哈佛大学金融与经济史教授尼尔·弗格森 (Niall Ferguson) 在2008年出版的《货币的升起：世界金融史》(The Ascent of Money：The Financial History of the World)中也指责说，中国大量购买美国国债是美国次贷危机的重要原因。

2008年10月，南非《太阳报》也将中国列为应为金融危机负责的第一号人物，因为中国巨额美元外汇流回美国，导致美国包括住房抵押贷款利率在内的所有利率下跌，从而形成房地产泡沫。

不过，美国政府却没有忘记继续向中国推销美国国债。例如，2009年2月22日，在访问中国时，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就在尽力向中国推销美国国债。希拉里说，“我确实相信，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银行正在做一个聪明的决定——继续购买美国国债”，而“通过继续购买美国债券，中国正在加强中美两国之间的联系”。

美元贬值等于美国在变相赖账

2009年3月，在“两会”后的新闻发布会上，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曾经说，中国非常关心中国在美国的资产的安全，希望美国能够保证中国在美国的资产不发生严重贬值。

温家宝总理之所以在“两会”后的新闻发布会上要求美国保证中国在美国的资产的安全，是因为最近几年美元的大幅度贬值已经导致中国手中的美元遭受了很大损失。

2009年底，中国的外汇储备达到2.6万亿美元。据国际清算银行的估计，中国购买了8950亿美元的美国联邦财政部国债，5000亿美元的美国“两房”债券，以及4000亿美元的美国其他政府机构发行的债券，因此，中国的2.6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中，有多达19500亿是美元。美元只要贬值1％，中国就会损失195亿美元。

自从2001年以来，美元一直在贬值。到2009年，对欧元、日元、英镑、人民币等全球主要货币，美元已经至少贬值20％左右，甚至更多。表3-2是2001年以来，美元对主要货币的贬值情况。

表3-2　2001—2009年美元对全球主要货币贬值状况

在美国期货交易所交易的“美元指数”是一个衡量美元贬值或者升值状况的指数，衡量的参照物是一个由6个全球主要货币构成的一篮子货币。这6个货币是欧元、日元、英镑、加元、瑞士法郎与瑞典克朗。自2002年初以来，“美元指数”已经从112点下跌到81点，下跌幅度达到27.7％。也就是说，相当于全球主要货币，美元整体贬值了27.7％。2008年3月16日，“美元指数”曾经下跌到了历史最低点70.7点。

外国分析师们估计，2003年，美元贬值导致中国手中的美元外汇储备至少损失了300亿美元，2004年的美元贬值又导致中国至少损失800亿美元。自2001年美元开始贬值以来，中国手中的美元外汇储备遭受的损失可能总共已经超过5000亿美元。

这实际上是美国在变相地赖账。如果美元不贬值的话，那么，中国手中的19500亿美元在国际上可以购买价值19500亿美元的商品，而美元贬值之后，中国手中的美元表面上还是19500亿美元，但实际上只能买到相当于13000亿美元的商品。

从美国前总统小布什，到前财政部长亨利·保尔森，再到现任财政部长蒂姆·盖特纳，美国政府官员一直声称，“坚挺的美元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2009年，在北京大学演讲时，美国现任财政部长盖特纳说“坚挺的美元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曾引起在座的北大学生哄堂大笑。

其实，小布什、保尔森与盖特纳都没有说假话，“坚挺的美元”确实“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因为美国要继续保持美元霸权，就必须让美元坚挺，这样人们才会对美元有信心，才会继续使用美元。

美国完全有能力让美元坚挺起来。但是，到目前为止，美国并没有采取任何有效措施让美元变得坚挺，而是放任让美元贬值。那么，美国为什么不采取措施，让美元坚挺起来呢？因为美元的贬值不仅可以帮助美国促进出口，减少美国对外贸易逆差，而且可以让美国变相地赖账。所以，美国会让美元最大限度地贬值，在最大限度地获得美元贬值给美国带来的利益后，美国才会想办法让美元稳定，并重新坚挺起来。

中国、日本与美国之间的“金融恐怖平衡”

有人会说，中国、日本等国家购买美国国债并非美国强迫大家购买的，而是各国自愿购买的，所以，不能说美国在通过发行国债来掠夺别国财富。

然而，中国、日本等国家大量购买美国国债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无奈之举。

劳伦斯·萨默斯是美国著名经济学家，曾担任过克林顿政府的联邦财政部长，卸任后做了哈佛大学校长，再后来又曾是美国总统奥巴马的经济顾问。2004年，当时还是哈佛大学校长的萨默斯说，美国与持有大量美国国债的中国、日本、中国香港等地的经济关系是一种“金融恐怖平衡”。

什么是“恐怖平衡”呢？“冷战”期间，美国与苏联都拥有大量的核武器。无论哪一方最先使用核武器，都会遭到对方的核武器报复，结果是双方必将同归于尽。对这一点，美国与苏联都很明白。所以，“冷战”期间，虽然美苏关系一直是剑拔弩张，但双方从来没有发生真正的正面冲突，更没有发生核战争。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当时美苏双方真的在和平共处。它们之间的和平是一种核恐怖下的和平。

如今，日本、中国与美国之间的金融关系也是这么一种“恐怖平衡”。一方面，美国是日本与中国最大的产品出口市场，因此，中国与日本的经济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美国经济的健康稳定发展；另一方面，美国经济的健康稳定发展又需要日本与中国等国家向美国提供资金，而提供资金的方式之一就是大量地购买美国国债。如果因为美元大幅贬值，中国与日本停止购买美国国债，或者抛售美国国债，那么，美国国内的利率将大幅度上涨，美国、中国与日本的经济都可能因此而陷入衰退。

2008年的金融危机已经充分证明，中国与日本的经济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美国经济的健康稳定发展。中国对美国的出口占中国出口总额的20％左右。2008年，美国发生金融危机，减少了对中国的进口，但中国对美国出口占中国出口总额的比例仍然高达17.6％。美国也是日本的最大贸易伙伴国。所以，如果美国经济出问题，中国与日本的经济也会出麻烦。

美国经济的稳定发展需要日本与中国这些国家大量购买美国国债，从而为美国提供资金。美国联邦政府连年财政赤字，只好通过发行国债来筹集资金，弥补财政赤字。如果日本或者中国停止购买美国国债，那么，美国财政部在失去了中国与日本这两个最大的买家后，只能以更优惠的条件（也就是向买家支付更高的利率）吸引买家，美国国内的利率将大幅度上升。前面已经说过，美国经济学家认为，日本停止购买美国国债的话，美国国内利率最多可能上升2％，而中国停止购买美国国债的话，美国国内利率将可能上升3％。这样，美国公司将更难从银行获得贷款，从事生产，而美国消费者也将更难获得银行贷款，用于消费。美国经济很可能因此陷入衰退。所以，中国、日本不能停止购买国债。2008年美国发生金融危机后，中国、日本两国不但没有抛售美国国债，反而购买了更多的美国国债，就是为了帮助美国尽快恢复经济。

中国与日本更不可能抛售美国国债。抛售美国国债必然导致美国国债价格下跌，中国与日本手中的美国国债的价值将大幅度减少。而且，中国与日本抛售美国国债，很可能导致国际金融市场的动荡，甚至引发一场金融危机。而且，根据中国科学院发布的《全球国家类托指数》，中国现在是全球最负责任的国家。作为全球最负责任的国家，中国怎么可以抛售美国国债从而引发新的金融危机呢？

美国著名的石油大亨杰·盖帝 (Jean Getty) 曾经说过，“如果你欠银行100美元的话，你会有麻烦；但是，如果你欠银行1亿美元的话，银行就会有麻烦了”。

这句话现在在中国、日本与美国的金融关系上应验了，作为美国最大债主的中国、日本如今已经被美国的国债套牢，甚至可以说是被美国的国债绑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