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马寅初的《财政学与中国财政——理论与现实》
在战乱纷飞的南京国民政府后期,仍有一些学者致力于财政学理论的研究。其中,以马寅初1948年8月出版的《财政学与中国财政——理论与现实》(以下简称《财政学与中国财政》)一书水平最高,成为这一时期财政学的标志性学术成果。该书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是很少就财政理论谈财政理论,而是紧密结合当时中国的现实财政问题展开论述。
马寅初在《财政学与中国财政》一书的《自序》中就如何对待国外社会科学问题发表了看法。他认为,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有很大差别,由于我国科学落后,大学中之理工学院“不妨选用西文课本为教本,参考书当然应用西文书本”。“至于社会科学,如经济一门,参考书不妨中西书籍互用,教本则必须用国文原本(并不指译本而言)”。因为“外国教本皆根据外国的实际情况,社会环境,以及历史背景写的,以之用于中国的大学,非特不易使学生领悟,且要发生极大的流弊”。如前所述,马寅初早在留学美国期间就深受德国历史学派的影响。历史学派反对经济学的普适性,强调经济发展的历史性和国民经济的有机体系。马寅初的上述经济学的本土化论深深打上了历史学派的印痕。为了申论这个问题,马寅初对当时风靡全球经济学界的凯恩斯的代表作《通论》是否适合于中国作了仔细研究。他认为,《通论》“是完全根据于极端资本主义,高度工业化的英美两国的情形而写成的,以之介绍于中国人民,不啻纸上谈兵,不切实际”。他具体从九个方面[47]作了分析:
第一,自愿失业与不自愿失业。凯恩斯认为,“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以不充分就业为常态,充分就业是例外”,而“中国的小农经营与英美的工商业经营,性质大不相同……农场中的劳力主要由家庭分子自行供给,经营主与劳动者结为一体,无所谓自愿失业与不自愿失业”。
第二,储蓄与投资。“在英美资本主义国家里,因储蓄与投资者是两个不同之人,他们的目标不一致,前者的目的在利息,后者的目标在求利润,故二人的利害亦不一致。故欲使投资等于储蓄,确是一个难解决的问题”。而在中国农村中,“储蓄者就是投资者”。
第三,边际消费倾向与资本的边际效能。关于资本的边际效能,“美国的凯恩斯学派,甚至说美国的经济发展已达饱和点,投资的门路已绝,足见资本之边际效能很低。凡比较有利之事业,皆已投资尽净,故欲推进投资,必须另有办法”。而“中国之资本有很高的边际效能,有利之事业,到处皆是,只患资本不足,何患资本已无可投的门路。此与美国的经济发展已达到饱和点的情况,大不相同”。在边际消费倾向方面,“在高度工业化的国家如英美两国,消费额对所得额之比例,有减少之倾向”,而“中国之情形适相反”,“消费额只有增加,一时决无减少之趋势”。
第四,利率政策。“在极端的资本主义国家里,因资本之边际效能很低,势必降低利率,方可促进投资”,而中国的农业经营,“与农家之生活,有切身利害关系,其目的与其谓为在于谋利润,毋宁谓为在于求生存。即令农场无利润可获,甚至遭受损失时,亦恒继续经营”。
第五,生产要素的流动性。“劳动这个要素在英美却有流动性”,“但此不能求之于中国……劳动这个要素在中国富有黏着性,无甚流动性”。
第六,分配不均。中国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都存在分配不均,但“中国的分配不均,不在劳资之间,乃在地主与佃户之间……所谓阶级对立,是在地主与佃户之间,不在资本主与劳力之间”。
第七,恐慌。“高度工业化的资本主义国家中,因贫富大相悬殊,富人用不了,贫人买不起,恐慌逐步地蔓延,最后波及于全国,以及影响全世界。在中国农业经济的现阶段,这样的恐慌,决不致发生”。
第八,公共工程。“在极端的资本主义国家里,在不景气的时候,人人视投资为畏途,人力物力皆无出路,不得不由政府出面来救济。但当工商业活跃时期,公共工程必须延缓,以待工商业渐趋萎缩时再行举办”。而“在中国百废待兴,没有一桩大规模的工程,可以随举随停的”。
第九,赤字预算。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要举办公共工程,“在财政上就要破坏收支平衡的原则,势必走上赤字预算的道路。在英美,固可以利用公共工程之自偿力以收回公债,于财政上不致发生危险”。“但在中国,当政治不上轨道的时候,这个方法,施行起来,含有极大的危险性……在中国赤字预算之运用,造成人力物力之浪费,徒饱私囊,未裕国帑,害多而利少”。
马寅初得出的结论是:“凯恩斯的大著以及凯恩斯学派的学识移植于我国,实有格格不入之弊”。[48]
正是基于以上原因,《财政学与中国财政》一书,基于财政基本理论与中国财政现实相结合的原则立论,将全书分为八篇:《超然主计与联综组织》、《中国税制与赋税体系》、《赋税各论》、《征实与专卖》、《公债》、《地方财政》、《其他问题》、《结论》。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