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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廷入主中原与社会经济的凋敝

时间:2023-11-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1644年清军入关,定都北京,标志着又一个统一王朝的开始。但是,当时的政治格局与各种力量的凝聚与消长,并不意味着清廷可以一统天下。清廷定都北京后,仍面临着大顺军、大西军、南明三股势力的挑战,人心向背亦一时难测。终顺治一朝,战火连绵不断,正是在各路大军的相继剿杀中,奠定了清王朝的统一帝业。[14]其他地区由于明末清初兵连祸接,社会经济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大将军提兵攻围,断其接济。惟有伤残最苦之州县,

一、清廷入主中原与社会经济的凋敝

1644年清军入关,定都北京,标志着又一个统一王朝的开始。但是,当时的政治格局与各种力量的凝聚与消长,并不意味着清廷可以一统天下。清廷定都北京后,仍面临着大顺军、大西军、南明三股势力的挑战,人心向背亦一时难测。统治权的最终取得,尚有一段艰难的历程。在这一历程中,清廷虽有“勿杀无辜,勿掠财物,勿焚庐舍”[1],以及“问民疾苦,兴利除害,速图善后”,“以文德为怀,不欲勤兵黩武”等方策的标榜,[2]但一直以强有力的军事行动为后盾。终顺治一朝,战火连绵不断,正是在各路大军的相继剿杀中,奠定了清王朝的统一帝业。

本来,明中后期以降,横征暴敛、天灾人祸相继,已使得“里甲寥落,户口萧条”,甚至“炊人骨以为薪,煮人肉以为食”[3]。编户里民,“自遭大荒、大乱、大疫之后,死亡逃散,十分已去其六七”[4]

清廷定鼎北京后的开国时期,战祸连年,又加深着社会经济的凋敝。

如直隶,顺治元年(1644年),巡按直隶真顺广大等处监察御使卫周胤奏称:“巡行各处,一望极目,田地荒凉,四顾郊原,社灶烟冷。”[5]顺治六年(1649年),户部尚书巴哈纳称:“沧州、清苑、庆云荒地亡丁,虽经按臣勘回,除亡丁查审已明(引者按:亡丁为1666丁),庆云荒地俱经拨补开垦,毋庸再议。其沧州、清苑荒地,有称系无主死荒者,亦有未开有主无主者。”[6]顺治十五年,户部尚书王弘祚称:“自明季荒乱以来,地土荒芜殆尽,人民逃亡过半,以至徭役缺额,兵饷匮乏,遂致户司仰屋持筹。”[7]

如山西,顺治四年(1647年),河东盐政监察御使朱鼎延称:“遭闯逆蹂躏以来,大旱大疫,人民流亡,田土荒芜。昔也千有余户,今也百十余家。”[8]顺治十三年(1656年),山西布政使彭有义称:“晋省自姜逆(姜镶)蹂躏之后,继以灾祲频仍,百姓逃亡最众,田地荒芜甚多。”[9]同年,山西巡抚白如梅又具体指陈了地荒丁亡的情况:“查前抚臣祝世昌题过有主荒地三万二千二百四十五顷三亩零,又抚臣刘弘遇题过荒地一万三千一百三十一顷八十二零。……臣前疏所题民荒地三万六百五十六顷三十亩零,民地又河塌二千三百四十一顷四十亩零,屯荒地三千一百七十三顷十三亩零,屯地又河塌六十九顷三亩零,王田荒地二千二百十二顷四十九亩零,王田地又河塌六十六顷四十九亩零。……逃故民、屯、王田人丁四万七千二百五十八丁,该徭役银一万六千一百三十六两零。以上荒地亡丁,总有前项有主逃亡地土,见今实地抛荒,无人开垦。因奉文起科,责令见在孑遗节年包赔钱粮,力尽皮穿,以至死者死,逃者逃,将熟地仍复累荒一万六千七百四十顷,人丁死徙四万七千二百五十八丁。是以死者累生,而生者复死;荒者未熟,而熟者复荒也。”[10]

如陕西,顺治四年(1647年),陕西总督王来用奏称:“秦中地方,自明季以来,数十年兵劫奇荒,流毒之惨,盖无一块干净土也!在贼杀不尽,而苦凶荒饿杀;饿杀不尽,又苦传染病杀。所以人民死亡过半,以致田园荒芜,粮悬纸上空名,兵饷实无益济。屡经道府严核,踏勘再四,田则满目荒草,庄则徒存破壁,人烟几断。触目伤心,真天老地荒之象。”[11]顺治八年(1651年),陕西总督孟乔芳又称:“陕西幅员辽阔,土瘠民贫,难以比之他省。兼被逆贼蹂躏,灾害频仍,是以民多死徙,田率荒芜……且多杀掳之余,或父死子存,或兄逃弟在,不过佣作糊口,仅延旦夕。”[12]

如四川,顺治十七年(1660年),四川巡按御史张所志称:“至若剑州、南江、通江,虽系简僻,而哀鸿未集,生聚需期;巴州、梓潼,城郭丘墟,人民远窜,此保宁之情形若此也。自南部以南,是为顺庆,而顺域之与顺属,其萧条景象更难言绘。……川北二府一州,所辖州县二十有七,地方不为不广;自开复至今十有余载,入版不为不久。而凋疲难起,荒残如故者,总由羽檄交驰,夫役之累十之八九。所以流移者,观望而不归;见在者,役重而力竭,此疱痍之所以难起也。”[13]康熙三年(1664年),四川巡抚张德地复称:“臣自六月二十日抵保宁赴省,由顺庆、重庆以达泸州,溯游而上,计可观风问俗,调剂荒残,岂舟行竟日,寂无人声,仅存空山远麓,深林密箐而已。臣初至保宁,见民人凋耗,城郭倾颓,早不胜鳃鳃忧悸。迨泛舟遍历,日歉一日。惟重属为督臣驻节之地。哀鸿稍集,然不过数百家。此外州县,非数十家,或十数家,更有止一二家者。寥寥孑遗,俨同空谷。而乡镇市集,昔之棋布星罗者,今为鹿豕之场。……复自泸州西指,乘骑陆行,一步一趋,咸周旋于荆棘丛中,而遇晚止息,结芦为舍。经过圮域败堞,咸封茂草,一二残黎,鹑衣百结。……诚有川之名,无川之实。”[14]

其他地区由于明末清初兵连祸接,社会经济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据称,在河南,“满目榛荒,人丁稀少”[15]。在山东,“村落悉成丘墟,田畴尽为薮泽,滋生抚集者少,死丧逃亡者多”[16]。顺治八年(1651年),江西巡抚夏一鹗在描述江西情况时说:

江省自明末抵今,变乱不胜矣。献贼、左兵先后十年蹂躏。入本朝,金逆(金声桓)一人反复,江民两次横尸。大将军提兵攻围,断其接济。山中之贼,遍地劫粮,无粮杀人而食。围城之中,只鼠一两,升糠八钱,石米三百金,人遂食人。最后围久粮尽,金逆部下饥兵,又尽杀食人之人而食,街无行影,苍无哭声。……江民至此,十有一二存乎?所幸乱地才恢,又苦委官四出,捕人拷诈,指伪诛求。一人附逆,戮及一族;一族附逆,洗尽四乡。民之不从反者,先死于贼;其误为贼胁者,又死于官。……伤哉江民!或疫死,或饥死,或杀死,或刑死,或狱死,或烹死。死则一,而受死之惨,亘古罕闻。……伤哉江土!有水荒,有旱荒,有贼荒,有兵荒,有逃荒,有绝荒。荒则一,而抛荒之惨,亦亘古罕闻。[17]

同年,南赣巡抚刘武元亦题称:“伤哉斯民,剃发则贼害,从贼则兵诛。流离屠洗,户减烟消,数载以来,日事抚剿,无非保封疆而安赤子,然从前逃亡者过惨,即急欲招徕生聚,可计日而得乎?……试观江省之苦,南昌与南赣并惨,而南赣之苦更莫惨于赣县等邑者。查户口百不存十,稽荒田盈千盈万。荆榛蔽野,虎狼拒路;里甲之控,血泪几枯;告蠲之文,绘图难尽。”[18]

顺治三年(1646年),江南总督洪承畴如是描述江南财赋重区:

江南地方,因明季赋税繁重,官兵扰害,百姓极为困苦,自归命圣朝,蠲厚敛,涤烦苛,事事从宽,民困稍苏。惟有伤残最苦之州县,人民逃亡,田地荒芜,又兼近来土贼抢掠,民无宁居。乃目前催征漕粮,勒限起运,濒死残黎,供输不前,人情惊皇。各该道府州县屡次具详,恳求宽免,词意迫切,职不胜目击心伤!……安庆府属六县,遭寇乱数年,抢掳逃亡,几至无民,更非别府州县可比。[19]

顺治九年(1652年),湖广总督祖泽远在描述湖北的景况时说:

即以武昌一府言之,省会素称饶富,天府雄藩,今则兵火余生,徒存瓦砾,编蒲暂息,朝暮苟延,父母妻子潜遁梁子湖之中,一惊风鹤,辄负担而逃,城成空谷。盖余虐怵心,多无固志。此民心之不足恃一也。

楚省赋役最繁,平成之日,输将恐后,今则兵火未息,又值奇荒,即近如省会,民既迫于饥寒,复又惫于征敛,逃亡死徙,在在不堪。此民力之不足恃一也。

近者楚省额赋,止八十万两,已不如江南一邑之多,而协济则有浙饷,有盐课,有江南之银、江西之米,亦可谓缓急相济,无虞匮乏矣。然派多积欠,解不如期,兵丁枵腹以荷戈,有司捉襟而露肘,额、协两饷(指额赋、协济),均不足给。此钱粮之不足恃一也。[20]

有此民心、民力、钱粮之三不足恃,实令地方大僚忧心如焚。

顺治四年(1647年),湖南巡抚张懋熺在谈及湖南的情景时说:

岳州之焚毁杀戮极惨,而巴陵为最惨。自壬午(1642年)以来,无岁不被焚杀,无地不为战场,加以今春奇荒,骼骷盈道,蓬蒿满城。……长沙为群逆盘踞数年,剥民已尽脂膏,临遁复行焚杀,城中房舍皆无,民皆弃家远遁。……衡州除连年兵寇杀掳之外,上岁颗粒无收,春夏米价腾涌,百姓饿死大半。[21]

直至顺治十一年(1654年),长沙“城内城外”仍然是“尽皆瓦砾,房屋全无”,“荒凉景象,惨苦难言”[22]。次年,洪承畴又称:

“湖南、粤西自九年扰攘之后,贼势正在猖獗,吾民日警风鹤,皆逃避于山林水泽之中,田地尽属荒芜,城市已成丘墟。……湖南地方辽阔,冲口甚多,逆贼窥伺非止一处,而见在官兵甚为单薄,顾东遗西,顾南遗北,战守尚难分布,开拓未有根基。”[23]

顺治十六年(1659年),洪承畴又向清廷揭报了云贵之残破情景:

云南迤东迤西地方,又残毁已极,职先自贵州进云南,经过平夷、白水、交水以及曲靖、马龙、杨林各处,蹂躏不堪。……屡据各委署道府州县卫所呈报,除各土府外,其迤东之云南府以及临安、曲靖、澄江、寻甸各府,与迤西之楚雄、武定、姚安、大理、永昌各府,无处不遭兵火,无人不遇劫掠,如衣粮财物头畜,俱被抢尽,已不待言,更将男妇大小人口概行掳掠,致令军民父母兄弟夫妻子女分离拆散,惨不堪言。所存老弱残废,又被捉拿,吊拷烧烙,勒要窖粮窖银,房地为之翻尽,庐舍为之焚拆,以致人无完衣,体无完肤,家无全口,抢地呼天,莫可控诉!见今省城粮米,照湖南新官仓斗,每斗增价至一两三钱有余,每石价至一十三两有余;若照云南旧用大斗,一石约有新仓斗二石,价至二十六七两,犹无处寻买。军民饥饿载道,死无虚日。其在永昌一带地方,更为惨烈,被杀死、拷烙死者堆满道路,周围数百余里,杳无人烟,真使贾生无从痛哭,郑图不能尽绘!职不知滇民何至如此其极也。时下人心皇皇,罔知所措。土司解体,日夕惊疑,而三路追贼大兵,皆以云南迤西无粮,不能久住……[24]

顺治帝览此,亦生恻隐,谕户、兵二部曰:“云贵新入版图,百姓皆朕赤子,念十余年来逆寇李定国等窃据南服,民多在水火之中,困于诛求,生计日匮,疾痛莫告。今大兵所至,群黎归命,欢若更生。但闻两省地方,生理未复,室庐残毁,田亩荒芜,俯仰无资,衣食艰窘。朕每念及,不胜恻悯。至南征大兵,阅历险阻,长驱深入,粮饷恐有时不继,今特发内帑银三十万两,尔部即遣官刻期赍往经略军前,以十五万两赈济两省穷民,其十五万两令经略臣收贮。现今三路大兵如有需饷甚急者,宜行接济。”[25]

顺治帝的这点恻悯,当然无从济事。次年,洪承畴又奏称:

云南近状,大不如上年。每市斗米一石,实卖至二十五六两,沿途穷民有死于道途沟涧,死于寺庙破屋,死于山路田野,死于旁溪曲径。甚有母食其女,子弃其父,惨不堪言。兼之协饷又断,大兵粮米及马匹草料十分艰难。[26]

以上所举实例已经清晰地勾勒出有关省区地荒丁亡、社会经济遭到严重破坏的惨状。这些描述,由于文人的饰词习惯,在一定程度上或许有所夸张,但在明末清初战乱相继的特殊情势下,也并非全是故作惊人之语的无据之言,从中仍可以体察战乱导致的严重后果。

不过应该注意的是,上举清初臣僚的奏章大多把这种后果归咎于“群逆”、“流寇”、“土贼”的掳掠焚杀,这是不公允的。事实上,这种后果的出现,除了各种兵灾兵祸之外,清军对人民的杀戮也十分严重,著名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之难”等,已成为带有血腥气味的专有名词。在扬州,有所谓“杀掠愈甚,积尸愈多”[27];在嘉定,有所谓“肆其杀戮,家至户到,小街僻巷,无不穷搜”[28];在江阴,有所谓“满城杀尽,然后封刀”[29],等等。这无一不标示着清军的残暴。也正如顾炎武《秋山二首》诗中所指:“一朝长平败,伏尸遍冈峦。”[30]

在这种野蛮的杀戮之外,清军对人民的欺凌、劫掠也十分严重。浙江巡抚秦世祯曾疏称:“本院前按两浙,目击兵丁暴横及纵容小厮侵侮百姓。或行使假银,抢夺货物;或进店饮食,止还半价;或沿途捉人挑送行李米豆草料;或三五成群,砍伐树木,采摘蔬菜,掘毁笋竹,缚畜捕鱼;或纵放马匹践食稻麦;或擅入民间勒索酒饭;或于乡僻孤村强奸、抢劫;……甚而借吃烟,戏良家妇女,扼死其夫。”[31]刑部尚书图海说:“将所掳之良妇视为己妻,或有本夫找赎,坚执不允,绝人伉俪,深为可叹。”[32]兵科给事中杨建雍也说:“悍兵藉取柴火,凡坟树果木皆强伐之,且污辱妇女,劫夺财物,道路阻绝。”[33]就连顺治帝也承认:“设兵原以卫民,近来各省兵丁肆害无穷,或放马伤稼、砍伐桑枣、拆毁庐舍,甚至城市劫掠,公为大盗。各弁毫无约束,故纵分肥,大干法纪。”[34]甚且“杀良冒功”,如顺治帝所谕:“年来屡经扑剿,荡平无期,皆因管兵将领纵令所部杀良冒功,因而利其妇女,贪其财帛,真贼未必剿杀,良民先受荼毒。”[35]这种杀戮焚掠之后的骚扰无疑会使劫余残黎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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