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镇银行发展中的杭州联合银行模式和鄞州银行模式

村镇银行发展中的杭州联合银行模式和鄞州银行模式⁽³⁾

一、“多样化”的村镇银行

村镇银行是2006年末开放的“新型农村金融机构”之一。根据银监会的有关规定，村镇银行是县域中的小型商业银行，其性质大体上相当于美国的社区银行及我国早几年大量存在的县域城市信用社。2007年3月1日，第一批3家村镇银行开业，它们是四川省的仪陇惠民村镇银行、吉林省的东丰诚信村镇银行和磐石融丰村镇银行。到2008年末，已开业89家。目前，有100家左右在营业，还有更多的村镇银行正在计划与筹备中。银监会主席刘明康在2009年“两会”上指出，全国村镇银行的发展目标是2000家，2009年银监会将进一步扩大发展新型农村金融机构，尤其是村镇银行的试点范围。由此看来，村镇银行的发展前景相当广阔。

根据现行规定，村镇银行必须由现有法人银行充当主发起人，主发起人银行的持股比例为20%—100%，组织形式为有限责任公司或股份有限公司。在现有的100家左右的村镇银行中，充当主发起人的既有国有大银行，也有股份制商业银行，更有城市商业银行和农村合作(商业)银行，还有外资银行，以及个别尚未“变身”为银行的城市信用社。其中，发起组建村镇银行数量最多的前三家银行分别是:国开行6家，汇丰银行5家，鄞州农村合作银行(以下简称鄞州银行)4家。已经组建村镇银行最多的前三个省是:四川省12家，湖北省8家，甘肃省与吉林省均为6家。各家充当主发起人的银行，由于性质、规模、利益各不相同，因而发起组建村镇银行的目的也不尽相同。有的是直接扩大经营规模;有的是通过“交易”而扩大经营规模，如在较落后的地区设立村镇银行，以换取在中心城市设立分行;有的是迫于“要我做，不得不做”;有的是为今后占领市场作“伏笔”;还有的则兼而有之。由于主发起人银行的目的与村镇银行所在地的经济环境不同，因而各村镇银行的资本金额也差别悬殊。最多的高达2.5亿元(广东省中山小榄村镇银行)，最少的仅为200万元(刚开业时的四川省仪陇惠民村镇银行)。主发起人银行的持股比例也从20%—100%不等。另外，现有的村镇银行是主发起人银行的控股子公司乃至全资子公司，在组建与运营过程中均得到主发起人银行全方位的鼎力扶持，因而必然带有强烈的主发起人银行“印记”。由于上述种种原因，以至目前的村镇银行在战略构思、市场定位、营销策略、操作手段、制度建设、机制活力、发展速度等方面均有着显著差别，形成多种模式“百花齐放”的格局。

在笔者考察过的村镇银行中，多数还是“比较成功”的，也就是做到了市场定位基本合理，主要为“三农”服务以及实现或者有望即将实现“商业可持续”。这里，介绍“比较成功”的村镇银行中的两类，即“高投入、高产出”的杭州联合银行模式和“投入相对不大，产出率甚高”的鄞州银行模式。

二、“高投入、高产出”的杭州联合银行模式

杭州联合银行是杭州联合农村合作银行的简称，前身是杭州市区农村信用联社，2005年6月挂牌为合作银行。该机构自2002年秋新的经营团队上任后，一直致力于开拓创新、提升机制活力、力争优秀，业务发展速度相当快。目前是浙江省规模最大的农村合作银行。2008年末，资产总额457亿元，各项存款407亿元，各项贷款272亿元，不良贷款率为1.00%;2009年3月末，存贷款余额又分别上升到443亿元和295亿元。目前，杭州联合银行旗下只有一家村镇银行——长兴联合村镇银行(下文简称长兴村行)，2008年5月28日开业，办得相当红火，“高投入、高产出”的特点明显。

(一)资金、人力、精力“高投入”

作为农村合作银行，杭州联合银行长期不能异地设立分支机构，难以拓展经营地域空间;同时囿于性质与历史原因，难以“完全”商业化经营。因此，该行十分珍惜发起组建村镇银行的机会，既看做是“跨出去”的突破点，又作为“完全”商业化经营的试验场。为此，切实加大了必要的资金、人力、精力投入。主要体现在:

1.一次投入资本金8000万元，为各村镇银行之首。杭州联合银行在市场调查的基础上确定长兴村行的资本金总额为2亿元，自己出资8000万元，持股40%，加上该行的伙伴企业持股20%，便拥有长兴村行绝对的主导权。

2.精心组织好经营团队。长兴村行的董事长由杭州联合银行的副行长兼任。经营团队为“一正三副”，不仅注重忠诚与能力，而且注重其他重要条件的搭配。行长39岁，原系兴业银行杭州分行公司业务部总经理，工作甚有豪情，还有城市信用社的经历，熟悉小额个体贷款。分管信贷的副行长42岁，原系农行长兴支行分管业务的副行长，在长兴工作了近20年。分管稽核与风险管理的副行长35岁，原系杭州联合银行部门副总，熟悉小额信贷。一位女性副行长来自兴业银行，47岁，系长兴人，是长兴老县委书记之女，在长兴有很深厚的人脉关系。显然，这个经营团队不仅年富力强、活力充沛，能够驾驭激烈的市场竞争，而且能适应“本土”和贯彻“贷农、贷小、贷散”的市场定位。

3.推行符合商业化经营要求的内部管理责任制度。通常，村镇银行的内部管理制度主要“克隆”主发起人银行，长兴村行则不尽然，同时还大量借鉴股份制银行的经验，从而使得内部管理及各种责任制更适合于商业化经营和激烈的市场竞争，更能有效“防范风险”与“激励员工”。

此外，长兴村行还在员工培训、引进与电脑操作系统开发上进行大量投入，并初步启动了企业文化建设，比如开展了“为创全国一流村镇银行建言献策”活动等。

(二)自身效益、社会效益“高产出”

1.业务规模拓展较快，经济效益良好。2008年末(开业7个月)，各项存款5.32亿元，各项贷款5.81亿元，分别占当地市场份额的3.1%和3.9%;员工52人，人均存款超过1000万元。在提取风险拨备366万元后，实现利润总额38万元，做到了当年盈利。2009年3月末存贷款余额分别达到8.78亿元和6.93亿元，为全国村镇银行之首。

2.“贷农、贷小、贷散”。杭州联合银行领导层清醒地认识到像长兴村行这样的县域小型商业银行，基于自身的条件，必须坚持“贷农、贷小、贷散”的市场定位。因而，长兴村行除了在开业之初，由于客户经理均来自“四大银行”，不熟悉小额贷款、个人经营贷款，户均贷款有所偏高外，随着时间的推移，“贷农、贷小、贷散”方针的不断深入贯彻，户均贷款逐月下降，7月末还有124.1万元，年末已经降低到73.1万元;2009年，随着网点下设，户均贷款还将继续下降。2008年末，如果剔除贴现贷款，农业贷款的比重高达86%。

3.发挥了“鲇鱼效应”，促进了金融竞争。长兴村行开业尚不到一年，但“鲇鱼效应”已经相当明显。长兴农村合作银行和湖州商行长兴支行都感受到明显的竞争压力，后者还表示2009年要加倍努力，力争业务规模不被长兴村行超越。当地金融政府部门也认为，长兴村行的机制活力明显强于长兴农村合作银行和湖州商行长兴支行。由于市场定位的明显差异，“四大银行”在业务上并未感受到明显压力，但是其许多员工却被长兴村行吸引了过去。长兴村行现有员工中，除4人外，其余均来自于当地“四大银行”，他们认为，村镇银行的机制灵活，能造就人、锻炼人，能更好地实现人生价值。

三、“投入相对不大，产出率甚高”的鄞州银行模式

鄞州银行位于宁波市鄞州区，历来以敢于创新、敢于“吃螃蟹”而闻名。早在20世纪80年代后期，就是全国第一批6家与农行“脱钩”的农信联社之一。2000年又成为全国的一级法人制联社试点。2003年3月，更成为全国第一家农村合作银行。村镇银行试点开始后，又成为发起组建村镇银行最多的农村合作(商业)银行。鄞州银行的实力可观，2008年末，各项存款278亿元，各项贷款204亿元，不良贷款率1.93%，资本充足率13.23%，户均贷款仅80万元左右。鄞州银行旗下有四家村镇银行，即四川的邛崃国民村镇银行、新疆的五家渠国民村镇银行、广西的平果村镇银行和宁波的象山国民村镇银行。基本情况如下表:

表1　鄞州银行旗下四家村镇银行概况

鄞州银行把组建村镇银行视为难得的良好发展机会，认识到这是在履行“社会责任”中取得发展，意义更大。它从自身实际出发，更为注重软要素(如产权制度、品牌、企业文化等)投入，而硬要素(如资金、人员等)投入“相对不大”，但是“产出率甚高”。

(一)资金、人员等硬要素“投入相对不大”

从表1可知，鄞州银行对四家村镇银行共投入资本金约5500万元，不及杭州联合银行对一家村镇银行的投入。持股比例分别为21.8%—36%，加权平均值为30.9%，也明显低于杭州联合银行。

鄞州银行对每家村镇银行仅派出1名专职董事长，并且都由年龄较大、需退居二线的、但业务能力较强、有进取心的中层干部担任。在经营方面，对董事长充分授权，从村镇银行的筹建到员工(包括行长，都在当地招聘)的选择，基本上都由董事长一人承担。董事长的薪酬在村镇银行领取，与此同时，原鄞州银行的职务薪酬照发不误。

当然，鄞州银行对旗下的村镇银行还有其他投入，从多方面给予大力甚至无偿扶持。比如，员工培训、提供科技结算支持、在业务拓展遇到困难还“上门服务”。2008年5月，委派5名支行副行长远赴新疆，协助开展小额农贷业务。

(二)自身效益、社会效益“产出率甚高”

1.目前，四家村镇银行基本上都站稳了脚跟。如表1所示。2008年末，四家村镇银行都粗具规模，其中开业较早的四川邛崃和新疆五家渠两银行已经有了账面利润，分别为22.0万元和34.9万元，开业较晚的广西平果与宁波象山，虽然账面上是亏损的，但前景趋好。

2.坚持为“三农”服务，“贷农、贷小”。比如，五家渠国民村镇银行的户均贷款仅为1.3万元。其他三家银行的户均贷款也不大，分别为邛崃84.7万元、平果38.7万元、象山140万元(2009年将下降到60万—100万元)，体现了为“三农”及其他小客户服务的市场定位。

3.产权制度有所创新。不但股东中均含有自然人，而且鄞州银行派出去的4位专职董事长均持有1%—4%的股份，并以自然人股东身份担任董事长，而代表鄞州银行的董事则另有其人。这样，既增强了董事长的权威，又通过密切利益关系，加强了董事长的责任感。

4.向西部“输出”了理念、产品、技术，促进了当地的金融业务水平提升。鄞州银行旗下的村镇银行中有3家位于西南部相对后进地区，那里的金融业发展水平也相对滞后。鄞州银行通过这些村镇银行，将“阳光经营、创新服务、快乐成长”的经营理念带了过去;将多年积累的为“三农”服务的金融产品复制借鉴了过去;将行之有效的信贷与风险控制技术带了过去。这就有力地促进了西南部地区金融业务水平的提升。

5.输出了品牌、企业文化。鄞州银行在长期发展中积淀了不少优秀传统，形成了很有特色的提倡“勤劳、奉献、快乐”的“蜜蜂文化”;创造出以太阳花和小蜜蜂为标志的“蜜蜂银行”品牌。这种品牌和企业文化也被复制并输出到旗下的村镇银行中去了。这不仅有助于村镇银行的健康发展，而且也使自己的品牌、文化在更广阔的地域中传播开来。显然，这必将有力地促进自身的长远发展。

四、几点思考与建议

基于对村镇银行的考察，对目前村镇银行的发展提出若干看法与建议如下:

(一)杭州联合银行模式和鄞州银行模式“比较成功”的基本原因

显然，这两种模式都是“比较成功”的，共同的原因主要是:

1.这两家主发起人银行都是资质优良的银行。他们懂得如何管理银行、如何组织员工队伍，懂得“本土化”的重要性及实现途径。同时，具有足够的实力，能够给“子公司”以一切必要的支持。

2.这两家主发起人银行又都是优秀的农村合作银行。它们对于服务“三农”有深刻的理解，并且拥有必要的技术手段。

3、这两家主发起人银行组建村镇银行的目的都是出于内在的发展要求，即抓住机会、发展壮大，而不是“作秀”。因此必然充分利用内外部条件，并根据自身的特点去选择发展道路。

(二)重视村镇银行与农信社的差别，不能要求村镇银行成为“农信社第二”

村镇银行作为县域中的小型商业银行，应当努力服务“三农”，“贷农、贷小”。但是，也必须看到它与农信社的差别，不能要求它与农信社一模一样，成为“第二农信社”。

现有的农信社实际上是商业性金融与政策性金融的混合体。它具有两大优势，一是小法人优势，决策链短，灵活快捷;二是在农村有根基，网点多而深入农村，与村委会、镇政府有长期累积的密切关系。农信社的信贷业务实际上有两块。一块是商业性的，主要服务于中小企业、微小企业及经营规模较大的农户，放贷动力是对利润的追求。另一块带有明显的政策性，主要是大量的“小额农户贷款”，主要依靠上级行政手段(指令、考核)推动，并且在村委会、镇政府的协助下，通过信用村、信用户、联络员等手段放贷款。

银监会颁布的有关文件中规定:村镇银行以安全性、流动性、效益性为经营原则，自主经营，自担风险，自负盈亏，自我约束;依法开展业务，不受任何单位和个人的干涉。因此与农信社相比，村镇银行只有一个优势，即小法人优势。进而，其主要服务对象只能是中小企业、微小企业、经营规模较大的农户。至于具有明显政策性的“小额农户贷款”，则不是村镇银行所必须涉足的领域。诚然，在“小额农户贷款”领域中农信社也需要有“帮手”，那就是三类“新型农村金融机构”中的“农村资金互助社”。把应当由“农村资金互助社”去做的事强加在村镇银行身上，显然是不适宜的。

(三)如何缓解“吸存难”

不少村镇银行，都在不同程度上存在着“吸存难”问题。建议采取下列措施:

1.尽量不要在“贷差”的地区发展村镇银行。“贷差”地区以引入其他银行的分支机构效果更好。

2.适度调整邮政储蓄银行的资金运用政策。即应当允许县域小银行机构(农信社、村镇银行)从邮储银行“买入”的资金用于发放贷款，不再必须按“同业存款”处理。

3.在名称中去掉“村镇”两字，以减弱不良的品牌效应。现行政策规定，村镇银行的名称必须有“村镇”两字，如“邛崃国民村镇银行”。“村镇”两字的存在，给公众的印象是，规模小、落后、可靠性差，很不利于吸存。其实，去掉“村镇”是有理由的。因为根据现有的银行分类，村镇银行的性质是商业银行，挂上“村镇”两字并不能反映其性质，只能对经营造成不利影响。因此，不妨去掉“村镇”，或者改用“商业”。如“邛崃国民村镇银行”可改为“邛崃国民银行”或者“邛崃国民商业银行”。

4.网点增设应适当放宽。县域中各类小客户缺乏先进的自备交通工具和时间，一般偏好就近办理金融业务。因而，为拓展业务，村镇银行需要适当增设网点。对此，监管部门应从实际出发“网开一面”。

5.人民银行应当积极研究办法，帮助村镇银行加速完善结算渠道。目前，不少村镇银行反映，开通结算渠道颇费周折，尤其是“大小额支付结算系统”。为此，建议人民银行积极研究办法，帮助村镇银行尽快解决结算问题。

(四)允许符合条件的自然人作为主发起人，以形成一批真正的“草根”银行

目前的村镇银行必须由现有银行作为主发起人，都是现有银行的子公司。这样的好处很明显:村镇银行的制度与运作易于“规范”，风险易于防范。但是缺陷也很明显:(1)发展速度快不起来。因为真正希望通过组建村镇银行来谋求发展的银行不多，尤其当农村合作(商业)银行可以异地设立分支机构之后就会更少;(2)难以造就真正“政企分开”的完备市场主体。因为母公司还未“政企分开”，子公司自然更难;(3)市场定位难以达到预期目标。本来，希望村镇银行主要为微小企业与农户服务，但实际上不可能做到。一则村镇银行带有母公司银行的深刻“印记”，如果母公司银行缺乏贷小户的理念与技术，那么，子公司银行也就很难贷得好。二则，现有村镇银行的资本金额均远远超过规定中的下限，“低门槛”实际上并未发挥作用。这表明现有的村镇银行“眼睛是向上看”的，都不是也不可能成为“草根”银行。因而深入“草根”，市场定位的极限只能是优秀城市商业银行(如台州市商业银行，户均贷款42.7万元)水平，只会高，不会低。

毫无疑问，村镇银行中需要涌现一批市场定位很低的真正的“草根”银行，能够了解“草根”、深入“草根”。为此，出路唯有允许符合条件的自然人充当主发起人。“符合条件的自然人”是指:“下海”创业的金融业务骨干;信誉良好、无不良记录的原来从事与金融相关行业者，如放贷、担保、典当等;全部资本从工商企业中转移出来改投金融业的工商企业主。对于这种由自然人作为主发起人的村镇银行，不必过于担心。只要增加适当措施，风险是可以控制的。增加的措施可以包括，更严格的资本充足率管理;必须是“无限责任”，不能是“有限责任”;规定初始资本金上限(可定为3000万元左右)等。至于品牌问题、吸存问题，则是由主发起人自己考虑解决的事，监管部门不必去包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