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爱玩耍

人人都知道动物爱玩耍，但没人知道它们为什么会这样。动物大脑中的玩耍回路是其快乐情感的源头，当春天到来的时候，被关了整个冬天的奶牛依次从牛棚里走出来，看呀！它们会像小牛犊一样到处撒欢儿，小动物玩耍也都是兴高采烈的。

我们对于玩耍的了解不如对于好奇心、爱和性的大脑基础那么多，但我们明确知道一点，那就是玩耍根本不需要新皮质的参与。当然这并不等于说新皮质在玩耍过程中一点作用也没有，作用也许会有一点，但如果去除新皮质，动物还会照样玩耍。如果你去除新皮质中负责决策的那部分，即额叶，动物会玩得更尽兴。

事实证明，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额叶的成熟，从小就喜欢的打闹游戏会变得越来越兴味索然。也许额叶的支配能力越强，你就越“一本正经”，越不顽皮。兴奋剂可以增强额叶的功能，自然也会减少玩耍。事实上有些患注意力缺陷多动症的孩子在服用利他林或者其他兴奋剂以后，其家长会抱怨说他们不如以前活泼。如果给小动物服用一点兴奋剂，它们也会变得不那么喜欢玩耍，可见玩耍一定与新皮质的功能无关。

其他的一些化学物质也会减少动物的玩耍行为，其中包括压力荷尔蒙和催产素。我们还知道玩耍时会释放出许多阿片肽，但玩耍的大脑生物基础非常复杂。行为研究无法告诉我们动物为什么会玩耍，但动物一般都是在和大脑发育相应的同一个年龄段开始玩耍，由此可见玩耍在大脑的发育和社会化过程中可能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爱达荷大学的约翰·比尔斯和犹他州地西（社区）学院的库尔特·沃克，提出了一个有趣的运动玩耍理论。运动玩耍是指，在旁边没有别的动物时，小动物会像是在追赶猎物一样，做一些蹦跳翻滚的动作。要想看看运动玩耍到底什么样子，只要看看山羊就可以了，它们最擅长此道。比尔斯博士和沃克博士认为运动玩耍的目的可能是为了帮助动物小脑里的细胞之间建立更好的联系。小脑是大脑底部的小圆球，它负责身体的姿势、平衡和协调。两人的研究表明，对于老鼠和猫来说，运动玩耍始于小脑里的细胞之间开始形成许多新连结即神经键的时候，也随着神经键发展到高峰而达到高峰。老鼠大约在出生后的第十五天开始运动玩耍，此后四到十天达到玩耍的高峰。猫在出生四周后开始运动玩耍，大约十二周时达到高峰。无论是老鼠还是猫，脑部发育的高峰和运动玩耍的高峰基本上是同一时间。

小脑负责身体各个部位之间的协调，因此在小脑形成新连结时，年幼的动物会花很多时间奔跑跳跃，你追我赶，这并不难理解。运动玩耍阶段也是肌肉纤维转变为快速收缩纤维或者慢速收缩纤维的时间。快速收缩纤维能够产生冲刺时需要的爆发力，持续的时间比较短；慢速收缩纤维负责产生马拉松比赛时需要的耐力，持续的时间比较长。心脏必须要有慢速收缩纤维，否则就无法维持生命。

到现在为止，这个发现还仅仅停留在相关性的层次上，我们无法由此得知运动玩耍是否可以促进小脑的发育，或者反过来，运动玩耍是否是小脑发育的结果，或者二者都对，还是二者都不对。研究人员必须进行有控制的试验才能找出这些问题的答案，但据我猜测，也许玩耍的确能够促进脑部的发育。这使我为今天美国的青少年担心，他们天天都在玩电子游戏，我不知道运动玩耍时间是否普遍减少，如果真的如此，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我小时候没有这么多的游戏，也没有电脑和有线电视，当时学校每天有两次休息时间，而不是一次。一周中小孩只有在周六早上才能够看卡通片。我们当时的运动玩耍比今天的小孩要多，虽然我们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但如果运动玩耍对于脑部发育来说是重要的，我怀疑今天的小孩在这方面是否足够。

这不仅仅关系到小孩长大后能否成为一个身体协调发展的人，还因为身体运动力是许多学术智力、社会智力和情感智力的基础。许多权威的心理学家都认为，运动对学习起着非常关键的作用。其中包括瑞士的心理学家让·皮亚杰还有我，都赞同这种看法。画图课上的学生如果还没有学会手执铅笔在纸上画，那么他就不可能在电脑上画，他要先学会手执画笔，然后才会在电脑上操作。虚拟的操作不能取代实际动手，这类情况我已经见到过许多次。让·皮亚杰把小孩的认知发育过程分为几个阶段，他认为孩子通过动手操作物体来进行观察学习，这也是运动。如果现在的小孩没有过去的小孩所做的运动玩耍多，这不仅是协调上的问题，还会是学习上的问题。

实际上，起初促使大脑不断演化的可能正是身体的运动。《漩涡中的自我：从神经元到自我》（I of the Vortex: From Neurons to Self）的作者、纽约大学的神经学科学家罗道尔富·里纳斯（Rodolfo Llinas）博士认为大脑之所以会不断演化，是因为生物需要大脑指导运动，这样才不至于处处碰壁。他以海鞘为例来说明拥有大脑到底是怎么回事。海鞘是一种原生生物，有大约三百个脑细胞，一开始看起来有点像蝌蚪，最后变得有点像芜菁。在其生命之初，它要到处游动，直到找到一个固着点，一旦找到这个点，它就终生不会再动。

有趣的是在它到处游动时有一个原始的神经系统，但一旦附着到某个物体上，它就会把自己的脑给吸收掉，还把尾巴和尾部的肌肉也吸收掉。从本质上说，海鞘生命开始时有点像蝌蚪，后来就会变成牡蛎科的生物，这时它不打算再搬家，也就不再需要大脑了。

里纳斯博士认为我们拥有大脑就是为了能够活动，如果过去我们不需要活动，也就不会需要大脑，那么今天我们也就不会拥有像现在这样的大脑了。因此如果事实真的像比尔斯博士和沃克博士所说的那样，即玩耍的主要目的之一是促进大脑发育，我不会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