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暴力罪行

热爱动物的人常常会认为动物虽有进攻性，但并不暴力。他们会告诉你说只有人类才会犯下强奸、杀人和战争等种种罪行。

但事实并非如此，实际上一些黑猩猩也会卷入战斗，扎克·潘克赛普称其为“小规模战争”，这种战争是一种有组织的暴力行为，是敌对群落的两群雄性在双方领地边界展开的斗争。在这些小规模的战争中，许多大猩猩会死于非命，结果在很多地方，成年雄性的数量只有成年雌性的一半。简·古道尔说，当她发现自己所热爱的大猩猩竟然做出这么恐怖的事情，她感到非常悲哀。可见战争并非人类的专利。

我听说过许多饲养场上牲畜暴力行为的事件。我遇到过一个妇女，她花高价从一个兴趣农场（用户为了消遣娱乐而饲养动物，而不是将其当作专门职业）买来一只公羊。这只公羊极其驯服，在人前也很老实，她非常满意，于是就把这只公羊和她的二十只母羊放到一起。那些母羊已经接受过配种，正处于怀胎初期，并不在发情期，结果公羊用角把这些母羊一个个都开了膛，无一幸免。

还有些动物会无缘无故地变得非常暴力，它们的唯一动机似乎就是要大肆摧残，甚至要大开杀戒。例如，人们过了许多年才最终意识到海豚并非总是温情脉脉，永远笑容满面，它们不但会犯集体强奸的罪行，还会犯凶残的“杀婴罪”，还会对鼠海豚（两者同属鲸目，但不同科）进行大规模的屠杀。雷切尔·斯莫科（Rachel Smolker）在其《触摸狂野海豚》（To Touch a Wild Dolphin）中说，雌性海豚不像雄性那样集体活动，雄性海豚成群结队，对单个的雌性海豚穷追不舍，强行与其交配。我在读这本书时发现雄海豚群体和人类帮派之间不乏共同之处，而这让人不寒而栗。

有证据表明海豚一直有杀婴和杀戮鼠海豚的恶行，而研究人员似乎对此视而不见。他们总是以为鼠海豚是丧命于船只或者渔网，直到最后有人把一只刚刚被杀死的鼠海豚从海中打捞出来，发现其身体一侧的牙痕和海豚的牙痕完全相符。苏格兰阿伯丁大学的海豚研究专家本·威尔逊在《纽约时报》上说当他意识到凶手是海豚时，他的反应是：“天哪！原来是我辛勤研究了十年的动物在屠杀那些可怜的鼠海豚。”

专家们似乎总想替动物的杀婴行为进行开脱。流行的权威解释是，成年雄性动物的杀婴行为是演化的结果，目的是为了让雌性早点进入发情期，以便获得繁衍自己后代的机会。这个说法也许是正确的，但如果你把杀婴行为和动物的其他暴力行为放到一起考虑，就会感到困惑不解。成年雄性竟然会对相同物种甚至是自己群落的幼崽痛下杀手，那么演化的意义究竟何在呢？或者至少在某种程度上说，这是否是对自然本意的偏离呢？

观看一个关于虎鲸掠食行为的视频后，我对动物的进攻性有了不同的看法。这些虎鲸各有各的杀手锏，有的屠杀从钓鱼线上偷来的金枪鱼，有的屠杀海豹，有的根本不用到处杀戮，而是张开大口，时刻准备着把小鱼整个吞下去，还有一种虎鲸甚至学会了怎样屠杀企鹅。它们把企鹅的一头咬开一个洞，然后从另外一头开始用力挤压，直到把内脏都挤出来，这样它们就可以大快朵颐了，其熟练程度就像我们挤牙膏一样。

但是也有一种虎鲸不是为了觅食而捕杀，而是以大肆杀戮为乐。就在摄像师的镜头前面，它们把另外一个种类的小鲸从母鲸那里隔离出来，并将其残忍杀害。它们用身体将小鲸一次次压下水底，直到把它淹死，整个行凶过程长达六七个小时。接着它们只把小鲸的舌头吃掉就扬长而去，这一幕的确触目惊心，非常恐怖。

解说中并没有说这些成年鲸是否是雄性，但我猜它们一定是。我们已经知道虎鲸的许多暴力行为都是年轻的雄性干的，这和人类非常相似。社会学家发现和其他群体比起来，年龄在十五岁到二十四岁之间的年轻小伙子参与暴力活动的几率最大。这使我有理由相信那些虎鲸的屠杀行为可能并非演化的结果，而是大脑还没有发育成熟时的消极副作用。

关于海豚，研究人员已经基本得出结论，它们的许多屠杀行为并不是为了适应演化的需求。海豚有时会一次性屠杀上百只鼠海豚。从演化角度来看这种现象，唯一可以想象得到的原因，可能是鼠海豚会和它们争夺同样的稀有资源，如食物。但事实并非如此，鼠海豚的食物和它们并不相同。杀害一只鼠海豚无论如何也不会改进海豚生存繁衍的几率。唯一的解释就是，海豚杀戮鼠海豚只是因为它们喜欢那样做。

我不知道为什么动物会有暴力行为，但当我读到这方面的研究文献时，我总会有这样的印象，即动物的大脑越复杂，其行为也就越恶劣。我怀疑人类和动物也许都要为其复杂的大脑结构付出代价。原因之一在于，对于复杂的大脑来说，其不同分区之间的连接出问题的概率会更高，而这些问题常常会导致恶劣的行为。另外一个可能性是大脑越复杂，行为的灵活性就越大。这样，拥有复杂大脑的动物就可以形成新的行为，而这种新行为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坏的，或者是不好也不坏的。人类能够做出种种无私的牺牲，但也能做出极其残忍的事情，也许动物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