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高动物社会性

和动物打交道的人必须知道怎样控制动物的进攻性。下面两点非常关键：第一，要确保动物个体和其他同类能够合群；第二，要确保动物能够与人和平共处。

必须要让动物合群，是因为动物一生中做的许多事情都是从其他同类那里学来的。成年动物教给年轻的一代应该到哪里觅食，什么可以作为食物，应该和谁交往，还有应该和谁交配。年轻的动物从长辈那里学到群体规范，学会相互尊重。如果年轻时学不到这些规范，成年以后就会有许多行为上的问题。

对于任何家畜来说，最糟糕的事情就是单独饲养。许多人错误地以为公马的进攻性超强，是让人难以应付的疯子。如果真的是这样，也是我们人为造成的。我记得有一次我到国土管理局下属的一个动物收养中心，圈里有五十匹野马，但它们相安无事，几乎没有什么打斗现象。为了避免牧区被过度放牧，国土管理局每年都会把多出来的野马聚拢收养起来。到那里参观的人很难相信那五十匹马能够相安无事。但实际上无论是什么物种的动物，只要顺利完成了社会化过程，都可以做到这一点。野外生活的动物如果经常打斗，是不正常的。

马群中处于支配地位的公马只有一匹，它妻妾成群，拥有和其他所有的母马交配的特权。其他所有居从属地位的公马形成另一个群体，生活在一起，而这群光棍会老老实实地跟在母马群的后面。直到有一天处于支配地位的公马由于年龄或者疾病而体力不支，这时其地位就会被一匹更年轻力壮的公马所取代。年轻的公马必须耐心地等着时机成熟，只有当原来处于支配地位的公马年老体衰时，它才能对其展开挑战。

为了生存，每一匹公马都必须学会和同类和平共处。被掠食动物也必须生活在集体之中，只有这样才能生存下来。生活在群体之中的野马在睡觉时会轮番站岗，提防着掠食动物的袭击。如果独自生活，很可能会在打盹时被吃掉。

下面的话题我已经在上一章提到过，这里我重申一遍，对于马来说，现代装饰华丽的马厩不啻于一所豪华监狱。一匹马如果独自生活在这种马厩之中，它将永远无法学到正常的群体行为。这样对于其他的公马来说，它将成为一个非常危险的角色。

在小马驹的成长过程中，它会认识到在群体交往时不仅有索取，也要有奉献。它还要学会怎样在等级支配关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并固守本分。所有生活在群体中的动物，其中包括大多数的哺乳动物，都会形成等级支配关系，这种关系具有普遍性。研究人员认为等级支配关系的形成有助于维持群体的安定和谐，因为如果每个动物都知道等级次序并且能够安分守己，那么围绕食物和配偶所展开的打斗就会大大减少。

谁也不确定为什么演化会产生一种结果，而不是另一种结果。但在野外，等级支配关系一旦确立，通常是比较稳定的。只要这种关系确定下来，打架事件就会少许多，就能够维持长时间的和平稳定，直到有新成员加入或者原来的头领被更年轻力壮的成员赶下台。一旦一群动物在等级支配关系中势均力敌，分不清谁强谁弱，它们之间的决斗就会一直持续下去。这种现象并不少见，但并不正常。所以等级支配关系似乎能够起到最大限度地减少打斗的作用。

家畜也不例外，小马驹如果能够和其他的马一起长大，成年后它就会知道，只要在等级次序中确立了自己的位置，就没有必要再不依不饶地与其他马发生争端。它还会认识到，除非胜算很大，否则不要挑战领头马的权威。马群中的等级关系和人类竞技比赛的规则不同，在竞技运动中，每一个参赛者和参赛队都要拼命去争夺第一，而处于从属地位的马并不会盲目地去挑战领头马，它们会耐心等待时机，直到有把握战胜领头马才付诸行动。这是动物世界的规矩。

但马并非生来就知道这些规矩，它要从其他的马那里学习。一匹在装饰华丽的马厩里被独自圈养起来的公马是不正常的，它很容易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由于被独自圈养，它没有机会从别的马那里学习适当的群体规范，这是原因之一。另外一个原因在于，马是社会性动物，长期的监禁生活会给其造成极大的情感伤害，可能变为一个暴力狂。也许一不小心，它大脑中负责愤怒和恐惧的回路就会活跃起来。

上高中时我认为公马之间不能和平相处的说法很有道理，因为我们学校引进了一匹高大英俊的公马，但随着它的到来，马厩里就变得一片混乱。以前马厩里只有母马和已经阉割的公马，它们本来相处得很好。

它们的活动空间非常宽敞，完全可以互不干扰，但这匹公马会疯一般地横冲直撞，乱踢乱咬。显然这个害群之马无法和其他的马和平共处，人们只好把它独自关到马厩和牛棚之间的一个围栏里。这匹马的进攻性这么强，就是因为从小没有在马群中生活过。

让小马驹从小在草场上和许多成年的阉割公马一起生活，这样它可以学会一些群体中的行为规范，才能顺利成长为一匹正常的马，才会让人骑上去。那些表演用马的饲养者往往对其过于溺爱。小马应该走出去，体验一下作为一匹马的自然状态。

独自长大而变得很有进攻性的不仅仅是公马。几年前我在福特科林斯西侧买了一块地，包括三十英亩的牧场，现在我的助手马克正在那里养马。交易完成后，我发现那里有一匹寄养的黑马，它已经七八岁，从小一直都是独自在这片牧场上生活。它已经被阉割，非常驯服，很喜欢被人爱抚。我喜欢这样的寄住者。

但它有一个问题十分让人头疼，那就是它不合群，总想伤害和它一起的其他马匹，不管对方是公马还是母马。在三十英亩大的牧场上，它非要把别的马赶到一个角落，不住地用后蹄发起进攻。我想这是缘于它从来没有学习过群体生活的规范，不知道只要确立了自己的支配权，就没必要再穷追不舍。

马克搬进这个饲养场之后，也带来了自己的马匹，我听说它现在又开始攻击这些马了。实在无法继续让它寄住下去，马克只好打电话给它的主人，让他过来把它带走。

独自长大的猫也会形成各种各样的行为问题。科罗拉多州立大学的动物医院曾经发生过几起猫咬人事件。实际上我曾亲眼看到过这样一个记录：“助手抱着猫下楼时，它突然发起攻击。”这可能是因为这只猫一直过着深居浅出的生活，这次到兽医诊所第一次看到了狗，所以才做出如此举动。

负责为我设计网页的茱莉女士也曾经因同样的情况被猫咬伤过手，还引起了严重的炎症。她领养了一只温驯胆小的猫，有一天这只猫看到一条狗，就马上疯了一样地咬了主人一口，这口咬在手腕上，还咬到了骨头。如果这只猫小时候常常见到狗，能够习以为常，它就不会这样了。但现在猫接触狗的机会越来越少，对狗一无所知。一些动物收养机构甚至要求收养者承诺不让猫走出家门一步，这样一来，猫的确不会四处乱跑了，但你要带它去看兽医时怎么办呢？饲养宠物的人应该从一开始就让自己的小猫小狗经常和其他动物接触。否则，如果宠物从小长大都没有见过其他动物，偶尔遇到也许就会不知所措了。

我认为独自长大的狗也会产生进攻性过强的问题。法律规定狗一定要拴上绳子，也许这会对狗的社会化过程造成消极的影响。除非主人有意为之，否则许多狗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其他同类和陌生人。但这些法律又是必要的，到处乱闯的狗可能会构成危险，特别是当一群流浪狗结伴而行的时候。因为团体心态的作用，几条狗在一起比单独的一条狗要危险得多。尽管如此，这种法律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我小时候所有的狗都可以在小区里自由活动，但当时狗之间很少打架，也几乎没有人被狗咬伤过。我家的金毛猎犬莱尼服从于邻居家的“闪电”。莱尼知道自己的位置，所以一看到“闪电”过来，它马上就驯服地翻倒在地。我从来没有看见“闪电”咬过它。小区里所有的狗都生活在群体之中，它们都知道各自在等级关系中的位置。

那些狗中有拉布拉多猎犬、金毛猎犬、德国牧羊犬，还有混种狗，但没有斗牛犬和罗威纳犬。小区里最吓人的一条狗是魏玛猎犬，它在房子里疯了一样地横冲直撞。由于整天被主人独自关在家中，很少出来活动，它变得非常亢奋不安。只要你一按门铃，它马上会一跃而起，从门口旁边的窗户朝外大声叫唤。

后来这条狗成了杀害同类的凶手。一天它随主人到公园散步，路上看到了警察局里的一条德国牧羊犬，它一下子扑上前去，结果把那条警犬给咬死了。这个不幸的例子表明，如果一条狗没有从小就学会和其同类共处，那么它长大以后会是非常危险的。

法律规定所有的狗都要用绳子拴起来，但我有点担心这会引起狗之间的进攻行为，即使那些社会性很强的狗也很难例外。我的一位朋友养了一条体重约63斤的雄性混种狗，支配欲很强，而她隔壁邻居家有一条体重约72斤的金毛猎犬，也有很强的支配欲。两条狗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一直很好，但是当它们的睾丸激素活跃起来的时候，它们就开始打架。后来尽管两条狗都被阉割，还是冲突不断，已经有两次打架导致两败俱伤，不得不叫来兽医给它们缝了好几针。更糟糕的是，它们的主人不得不冒险把它们拉开，因为两者互不相让。这两条狗本来很合群，也有人管理，它们很正常，也很健康，而且从小一起长大，还是邻居，但现在却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敌。在我小时候，小区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我应该补充说明一下，上面的例子中，那条混种狗和金毛猎犬同样富有进攻性，这并不是说混种狗和纯种狗孰优孰劣。选择的压力使混种狗更喜欢和人共处，而不是和其他的狗。这条混种狗在主人和其亲朋好友面前都是好好的，只是一和其他的狗接触就有问题。

我认为这种现象有一部分是由规定狗必须拴上绳子的法律导致的。两条狗一直被关在各自的院子里，可能正是这条法律打乱了动物野外生活时的一些基本行为准则。在自然状态下，动物来去自由，几乎不会严重伤害它们熟悉的其他同类，而生活只有一栏之隔并且相识多年的狗却不遗余力地想要伤害对方。这个事例也许还可以说明另外一点：有时即使动物顺利完成了社会化，也不能保证问题不会发生。那两条狗的确完成了社会化，但它们的环境，即围栏隔离的院子，是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