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闭症和疼痛

动物对疼痛的感觉没有常人那么剧烈，我之所以会这样认为的另一个原因是，许多自闭症患者对于疼痛的感觉也是如此。就像我不止一次提到的，每当涉及动物和正常人在额叶方面的差异，我总会发现同样的差异也存在于自闭症患者身上。我们和动物有许多共同之处，因此我猜测在对疼痛的感知方面也会有同样的情况。

从行为上看，有不少自闭症患者（不是所有的，但的确有许多）和动物一样，感受到的疼痛比常人要少。这种现象常常出现，所以多数自闭症的症状单上都会有“对疼痛不敏感”这一项，在那些有自我伤害倾向的小孩身上，这种现象尤其让人震惊。他们有的会用力击打自己的头，似乎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甚至还有报道说自闭症小孩在炉子上把手烫伤，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幸好这种事情并不常见。自闭症小孩对疼痛还是有一定敏感的，所以他们一般不会连受伤也意识不到。

许多家长告诉我，他们患有自闭症的孩子对寒冷也不像常人那么敏感，这一点很有趣。他们会在冰冷的游泳池深水区逗留几个小时，而其他的小孩则只能在浅水区坚持几分钟就不得不上去取暖了。我不知道总体上说，动物对寒冷的敏感度是不是比人要低。在北方的寒冬季节，动物比人要耐寒，但它们也要有厚厚的皮毛保暖，人类则没有。狼身上的皮毛很厚，雪落到它身上也不会融化。

我无从比较动物和自闭症患者之间在对寒冷的感受方面有何差异，但有一点我要对自闭症小孩的家长、老师及所有人说明：自闭症患者并不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他们的感觉系统对于常人来说是不正常的，但动物的感觉系统对于动物来说是正常的，因此我不知道对二者的比较应该从何处着手，以何处为落脚点。但我的确知道对于自闭症患者来说，有些事物没有像常人感受到的那么痛苦，但也有一些事物，尤其是某些声音，对自闭症患者来说难以忍受。我记得有一位患有自闭症的妇女曾说过，她受不了大海的声音。尽管我们没有认识到，但有些刺激对于自闭症患者来说更加危险。几年前一位研究自闭症的女士告诉我，她担心自闭症患者更容易中暑。以前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说法，她的结论仅仅建立在对几个家庭的观察之上，因此我想家长不必为此担心。我提到这一点只是因为，我不愿让人们认为自闭症患者感觉不到疼痛。

我已不记得自己小时候对疼痛的反应，但长大以后有人告诉我，我对疼痛的反应要比常人迟钝得多。后来我接受了子宫切除手术，肚子上留下了一条约18厘米长的疤痕。从医学角度上看，这个过程和阉割狗的过程是一样的。手术后我的反应更像朋友家的那条拉布拉多猎犬，而不像动过手术的正常人。护士说我需要注射的止痛剂的用量比其他病人要少得多。从医院回到家之后，我只是服用了处方所开的止痛片而已，不再需要其他的止痛药物。

在医院里我自己做了一个小小的试验，趁护士不在时我从床上下来，像狗那样四肢着地。要是医院里的人看到我当时的样子一定会发火。我发现只要以那个姿势静止不动，疼痛感就比站着或者坐着要缓和许多。爬行时感觉也很糟糕，但没有站起来行走那么难受。尽管如此，即使我四肢着地趴在那里，还是没有想要跳上沙发的冲动。所以很明显，我没有拉布拉多猎犬那么能忍痛。但话又说回来，也没有其他种类的狗能够拥有拉布拉多猎犬那样极强的忍痛能力。这也是它们比较适合给孩子做宠物的原因之一，小孩会爬到它们身上，把它们揪个半死，但它们感受不到什么疼痛。我这样说并不意味着小孩可以任意做类似事情，这是不好的习惯，如果发生在其他狗身上，会很危险。一脚踩到任何一条正常的狗，它都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让你以为这下子会要它的命。但要是你踩到的是一条拉布拉多猎犬，它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拉布拉多猎犬生来就要穿梭在荆棘丛生的地方，只有这样它才能取回猎物，还能跳进冰冷的水中把鱼取出来。对它们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忍受的。

再说回我的试验，可能是四肢着地的动物对身体的伤痛感没有两腿着地的动物那么剧烈。但即便事实如此，这只能部分解释为什么对于同样的伤害，动物感受的疼痛比我们要少。最终我们将发现导致两者表现差异的关键因素，还是大脑内部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