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情感预测未来

健康动物的情感绝对不会是一片空白，在情感的指导下，它总会做出正确的决定。它必须这样，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对动物来说，情感最重要的一个作用就是使它能够预测未来。以前我们并不知道这一点，现在随着研究的深入，我们开始有了越来越多的了解。

动物行为学家已经认识到情感的作用和饥饿很相似。显然，饥饿就是为了让你能够活下来，能够正常地生活。由于饥饿，你会离开家里舒服的沙发，或者离开舒服的山洞，出去觅食。但是饥饿不仅仅会激发人的行动，它还能预测将来，这是多数人不知道的。你的身体不会等到你饿得走不动了才告诉你应该进食，而是在你觅食和消化食物的能量耗尽之前，很早就让你感觉到饥饿。可见，饥饿是一种早期预警系统。

自然界到处都是这种系统，其中也包括我们的情感系统。情感不仅会激发你采取行动，还会给你提供种种信息，其中包括关于将来的和你应该采取什么行动进行应对的信息。

身体的工作方式使我想起管理顾问在解决问题时，常常会问公司的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是在问题萌芽阶段就处理解决，还是等到问题变得十分严重时再亡羊补牢。正确的答案应该是前者。如果公司不是发现问题就立刻解决，而是等到最后一刻才采取行动，解决问题的难度就要大得多。

大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它比管理顾问还要先行一步，做到防患于未然。这并非是猜测，对恐惧和老鼠嗅觉的研究告诉我们：情感的作用就是让动物能够预测未来。所有的哺乳动物都有两个嗅觉系统，一个是近距离嗅觉系统，又叫副嗅觉系统；另外一个是远距离嗅觉系统，是主嗅觉系统。近距离嗅觉要求动物距所嗅物体非常近，要几乎能够接触才行。

尽管蛇不是哺乳动物，但可以用作很好的例子来说明这一点。蛇通过舌头的来回伸缩感受周围的空气。在这样做的时候，它们的舌头可以捕捉到空气中的一些粒子，然后再把这些微粒送到口腔的前上方，它们的近距离嗅觉系统就在这里。

在捕捉掠食者的气味方面，近距离嗅觉系统使老鼠能够闻到30至60厘米距离之内的猫，而利用远距离嗅觉系统，即使猫在远处老鼠也能嗅到。

于是多数人都会误以为容易遭受攻击的动物，如老鼠，会利用远距离嗅觉系统来远离危险。这是说得过去的，假如你是一只老鼠，就不会等到和猫面对面了才做出反应。因为那就为时太晚，你只好沦为腹中餐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远距离嗅觉系统和老鼠大脑里的恐惧中枢没有相连，老鼠闻到远处掠食者的气味也不会马上逃跑。无论从情感上还是从行为上讲，远距离嗅觉系统对老鼠没有任何影响。

和老鼠大脑里的恐惧中枢相连的是近距离嗅觉系统，激起老鼠求生行为如原地不动或逃之夭夭的也是这个系统。通过下面的试验我们可以认识到：帮助老鼠生存下来的是近距离嗅觉系统。通过切断连接大脑中嗅觉系统和其他部分的神经纤维，试验者把一群老鼠的近距离嗅觉系统和大脑其他部分分开，再把另外一群老鼠的远距离嗅觉系统和大脑其他部分分开，然后对两组老鼠进行比较。结果发现只有近距离嗅觉系统没有被切断的老鼠闻到掠食者的气味后才会表现出恐惧。只要闻到猫的气味，它们马上就一动不动，还会排出一些小粪粒，这是很典型的恐惧的迹象。那些大脑只接受到远距离嗅觉系统传来的信息的老鼠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因为在情感方面它们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这个结果让研究人员大吃一惊，这和直觉是背道而驰的。为什么大自然要让老鼠等到和猫面对面时才会感到恐惧呢？

答案并非如此，大自然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通过把近距离嗅觉系统和恐惧连接起来，是让老鼠获得预测将来的能力。

事情是这样的：在野外，老鼠在以前有掠食者出现过的地方就会感到恐惧。尽管那里已没有猫了（希望如此），但猫的气味还在，老鼠的近距离嗅觉系统能够捕捉到这种气味。由于多数掠食动物都有很强的地盘意识，所以猫以前到过那里，以后很可能还在那里出现。这样老鼠的近距离嗅觉系统就可以帮它预测猫的行踪，并在猫出现之前避而远之，这是一种早期预警系统。动物的情感帮助动物远离危险，这让老鼠受益匪浅，即便对于狗和猫来说也是非常有用的。例如猫也许想离狗远远的，而狗也会努力躲开以前打败过自己的对手。

似乎大自然母亲认为防患于未然要胜过亡羊补牢，所以近距离嗅觉系统和恐惧相连接也就不难理解了。但我们还是不清楚为什么老鼠闻到远处的猫不会感到恐惧，如果它闻到不太遥远的地方有猫的踪迹，难道它不应该躲得更远些，以避免葬身猫腹的命运吗？

对动物来说，我认为恐惧是一种压倒性的情感，也许是演化选择了让大脑系统来进行控制。一个物种想要繁衍生息，仅仅不被掠食者吃掉是不够的，因为所有的动物还需进食、睡觉、交配、生育，包括养育并保护幼小，直到它们能够自我保护。要做到这些，老鼠不能总生活在恐惧之中。如果每次闻到远处猫的气味就吓得一动不动，它会感到周围时刻都危机四伏，永远也没有外出活动的机会。当然这还要看老鼠所在地区的情况。

当然我的解释是很随意的，因为人们无从知晓为什么演化会是这样而不是那样。如果你认为大自然中任何演化都有一定的目的性，那就大错特错了。演化可能是随机的，大自然在给予物种生存优势的演化过程中，某些特点只是这一过程的副产品而已。但我认为近距离嗅觉系统和恐惧相连接的确是一种演化上的优势。在有人提出更好的观点之前，我会坚持这种看法。

同样的原则（近距离嗅觉系统＝恐惧，远距离嗅觉系统＝无动于衷）也许同样适用于其他感觉系统。以视觉为例，只要掠食动物无法成功捕杀，被掠食动物即使看到掠食者也会视若无睹。有时这种视若无睹甚至像在挑衅，这的确让人非常震惊。一位朋友曾经观察过，树上的一只松鼠挑逗地上的猫，时间长达半个小时。松鼠从树上爬下来，向猫一步步靠近，眼睛直盯着猫看，直到最后猫一跃而起，松鼠马上蹦跳到安全地带。猫也只好老老实实地回到原地，因为树太高了，它爬不到有树枝分杈的地方。我们无从知道这只松鼠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但在我朋友看来，松鼠的确在有意挑逗猫。它绝对不怕猫，因为恐惧的松鼠和老鼠一样，也有一些特定的行为特征，如待在原地不动，但显然这只松鼠并不害怕。

也许它也能闻到猫的气味，但这只松鼠一定使用了视觉，它始终在注视着猫。很显然，危险范围之外的掠食者并不会激活松鼠的恐惧系统。我想如果通过手术把松鼠的近距离嗅觉系统切除，再把它放到猫的面前，它会惊慌失措。远处的掠食者不能激起动物的恐惧，而近距离面对掠食者或者掠食者的痕迹，会让动物惊恐万状，就像嗅觉系统一样。

在狗身上可以看到同样的情况，它们知道什么时候别的狗被拴住了。我的一位朋友家里养了一条年轻的公狗名叫杰西，有部分罗威纳犬血统。杰西的支配欲很强，所以总是要和别的狗打架。朋友的丈夫说只要哪条狗想“多管闲事”，也就是多看它一眼，它马上就要展开攻击。对它来说，任何狗只要进入它的目光范围，就必须低下头来，把目光转向别处。尽管像谚语说的那样，“猫也可以直面国王”，但绝对不能直视杰西，否则非被它咬个半死不可。

朋友的邻居家里养了一条没有阉割的金毛猎犬，叫麦克斯。杰西和它打过几次架。后来有一段时间两条狗相安无事，因为麦克斯承认了杰西的老大地位。麦克斯距杰西有一定距离时，它会把目光转向别处，如果它们相距再近一点，麦克斯就会卧倒在地上。两条狗似乎都很清楚什么距离才恰到好处，这样麦克斯不用把目光转开，也不用卧倒在地。

但如果碰巧杰西拴了绳子，麦克斯会马上丢掉所有的顺从行为，无视杰西的存在。还有就是当杰西被关在玻璃门后面，只能向外张望时，麦克斯的行为也很大胆放肆。朋友说看着它们两个非常滑稽有趣，麦克斯直视着杰西，就像那只松鼠直视那只猫一样，然后旁若无人地在那里溜达，还到处撒尿。

鹿是地球上最胆小的动物之一，但它们也一样如此。杰西所在的房子周围有一个隐形栅栏，鹿对电子边界的位置了如指掌。它们会静静地站在边界外面吃草，还不时地转过头来看看杰西。没有被掠食动物敢于对一只近距离的掠食动物这样做，这显然是一种挑衅行为。但这些鹿知道杰西无法捕捉到它们，所以它们根本就不害怕。可见远距离感觉系统并不能激发动物的恐惧。

在野外，恐惧与距离也无法形成联系，这有时不免令人吃惊。即使有一群狮子正在不远处晒太阳，羚羊群对此照样视若无睹，毫不在意。看到这样的场面你就会意识到，被掠食动物一定非常清楚，是否有掠食动物在暗中跟踪它们。它们知道掠食动物在跟踪时是什么样子，既然看不到跟踪行为，它们就不会感到害怕。

这样我们就有不少证据，说明动物天生有这样一种本领，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恐惧。大自然似乎专门赐予人和动物这些有用的情感，正是这些情感帮助我们生存下来，能够继续繁衍生息。情感让我们对未来做出正确的预测，正确的预测可以做出明智的决策，这样我们才能成功地生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