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重负:内战对民生的破坏
1915年以后,华北、西南各省军阀割据,互相混战年年不断,战祸波及很广,苛捐杂税多如牛毛,极大地破坏了社会民生,这也是那个特殊年代的普遍现象。
兵源不足就要强拉兵差,令民众惊恐不已。1923年10月,滇军、粤军在广州自行补充兵源,军队肆意拉夫的行为愈演愈烈,多次发生光天化日之下开枪打死民夫之事。1928年,山东107个县中有77个县有兵差,河南112个县中有92个县有兵差,河北、山西则县县有兵差。1930年的中原大战,各方投入兵力100万以上,所耗战费2亿元,战区赤地千里,老百姓纷纷抛弃家园流散各地。
在兵祸践踏的同时,农村还时常受到土匪的骚扰。“匪过如梳,兵过如篦”。1930年,南满铁路的一项研究估计,在山东省有31万地方军队和土匪,加上19万正规军队,都靠农村养活。盗匪和军队抢夺农民的耕畜成了日常现象,逼迫贫困至极的农民不得不远走他乡,另谋生路,农村社会生产能力遭到极大破坏。
军阀对钱的需求是贪得无厌的,军费开支数额很大,自己也要积累巨额财产,光靠收税根本不够。军阀们以他们所能采取的任何手段来搜刮钱财,包括向民众征收租税、食盐附加税和货物过境税,发行自己的货币,让赌博合法化,在禁烟局的伪装下销售鸦片,甚至不惜自挖墙脚,把手伸到自己士兵的口袋里。
政府的日益腐败和军阀间的连年混战,使农村的赋税逐年加重。田赋附加税是历代统治者增加财政收入的主要手段,各地政府为了支付财政支出和筹集军费,从种类和数额上都加重了附加税的征收,有的县附加税率超过正税数倍乃至数十倍。1925年,四川的南溪县一地就换过六次占领军,地丁税从原来的7000元增加到32万多元。割据川东北的刘存厚10年里竟将田赋预征三四十年,最多的征到了一百年以后。
军阀在盘剥农民的同时,还以各种办法向商人榨取。有时军阀们干脆直接宣布,商人们必须在几天内交出他们想要的金额。1924年,浙江督军卢永祥兵败离开杭州时,从杭州的商人那里拿走了50万元。
“大德通”是由山西乔家大院创办的票号,因为时局艰难历经劫难。1926年,冯玉祥的部队在北撤时摊派乔家商号500万石粮食、150万银元,使商号元气大伤。到了1930年中原大战,山西省发行的晋钞大量贬值,在困境中挣扎的“大德通”本可以趁机发一笔国难财,拿晋钞换给取款的储户。但是“大德通”没有这样做,而是按照新币币值来给储户兑换,放弃了最后一次东山再起的机会。两年之后,这家有着80多年历史的老字号悄然歇业。
战乱和掠夺酿成饥荒。军阀强迫种植鸦片导致了粮食种植面积的锐减,水利经费不足导致洪水暴发,战争直接破坏生产和生态环境,这些因素直接导致20世纪20年代的中国发生了几次毁灭性的大饥荒。据出生在中国的燕京大学创始人、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估计,中国平均每年有300万至700万人死于饥饿。
灾后人民大批死亡逃亡,大片良田被毁,农业生产力和交通工程设施遭到严重破坏。灾荒也成为土地集中的杠杆,大量廉价土地集中到地主、军警、商人手里。
1920年,陕、豫、冀、鲁、晋五省大旱,灾民2000万,死亡达50万人。直隶受灾最重,7月爆发的直皖战争更是把百姓推入死亡的深渊,成片庄稼被践踏,田中遍挖战壕而遭到彻底破坏。大军过境,米面柴草和蔬菜均由各地供应,人民仅有的一点口粮也被掠得精光。
1926年,直、豫、陕一带奉直晋军联合对抗国民军,战争祸及千里。北京周边二十余县也少有地成为战场,来回的拉锯战打得村无完村、城无完堡,居民食粮断绝,饿殍到处皆是。
陕西在20年代陷入割据和混乱状态,原来的经济秩序被破坏,饥荒频发。西安,这座十三朝古都的历史名城在1926年的战乱中被围八个月,城外数十里饿殍遍野,甚至人人相食。城中死尸到处可见,成群野狗在街道上出没专吃死人,甚至坐倒歇息的行人都被群犬围而食之。
围城刚解,人民还没来得及恢复元气,天灾又紧跟而来,往日没有死于兵匪之患的人们,却流离辗转死于沟壑之中。1928年起陕西连年旱灾,到1929年全省已是饥民遍野,全省92县尽成灾区,有200多万人饿死,200多万人流离失所逃亡他乡,另有800多万人以树皮、草根、观音土苟延生命。
“民国十八年”成为陕西百姓心中永远的痛,而更大的悲剧在于人祸加重了天灾。在东部地区,有堆积如山的国内外捐献的粮食,可是却不能运去救济灾民。为什么?因为陕西当局扣留全部铁路车皮用来运兵,一节也不准东驶。而在东部,南京政府也不肯让车皮西去救济灾民,因为怕被对方扣留。1930年,耕地便宜到几分钱一亩,三天口粮可以买到二十英亩的土地。陕西的有钱人利用这个机会购置了大批地产,自耕农人数锐减。
这场特大的自然灾害,在中国以及世界的历史上都是罕见的。很多记者、旅行者和外国人在他们的记录中描述了秦川大地的惨景。赤野千里,尸骨遍地,穷人家中往往连一片木料都找不出,没有裤子穿,路边随处可见奄奄一息行将就毙的人。更使他们震惊的是,他们想给些那将要饿死的人一些食物,旁边的人会阻止,说这点食物也只能延长一会儿生命,岂不是白白给要死的人增加了痛苦。
大饥荒破坏了社会基础,也直接影响了政局的走向。当冯玉祥部署反蒋之时,决定先撤兵陕西再大举反击,结果韩复榘、石友三等将领就担心回陕西会饿死,率部投蒋,直接导致了西北军的失败。
陕西如此,一向农业发达、号称“天府之国”的四川也难逃劫数。从1930年到1937年,四川天灾人祸频繁,民不聊生。1933年全省有53县受灾,1934年为101县,1935年为108县,1936年、1937年无县不灾。1936年到1937年上半年四川遭遇大旱,受灾地区超过了全省面积的80%,受灾人口达到3700万人,饿死人数难以统计。饥民最初以草根树皮、野菜野果等果腹,草根树皮没有了就吞食俗称“观音土”的白泥巴。
1936年5月,四川很多地方的树皮吃尽,草根也吃完,出现了相当普遍的人吃人现象。《天津日报》报道说:死尸的肉每斤卖五百文,活人肉每斤卖一千二百文。而富户仍然囤积居奇,米价疯涨。
面对大灾荒,理应组织赈灾的四川省政府却一筹莫展,根源还是在于没钱。好不容易筹款140余万元,按受灾人口三千余万人计算每人仅能得四分钱。主席刘湘无计可施,就率省城官员到各处宗教场所去祈雨,从佛教名寺文殊院到青羊宫的道教、四圣祠的天主教、老皇城西侧的伊斯兰教,祈祷声声连日不绝。
千千万万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中国百姓是那个年代一道凄惨的风景线。虽然有很多的义士和慈善组织积极行动以拯救灾民,但内乱的根源不除,灾荒就一日不止。慈善组织华洋义赈会一直致力于救济自然原因造成的饥荒受害者,但面对现实却不得不改变其宗旨,以便能向因管理不当和当局剥削造成的饥民提供援助。美国红十字会则放弃了参与在中国的救济,因为这种饥荒是由政治原因而不是自然现象引起的。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