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里芬难题”之结

“特里芬难题”之结

也就在爆发第一次美元危机的1960年，著名的“特里芬悖论”即通常所说的“特里芬难题”被发现了。美国耶鲁大学教授特里芬在1960年出版了她的新书《黄金与美元危机》，在书中她提出了这样一个观点：“由于美元与黄金挂钩，而其他国家的货币与美元挂钩，美元虽然因此而取得了国际核心货币的地位，但是各国为了发展国际贸易，必须用美元作为结算与储备货币，这样就会导致流出美国的货币在海外不断沉淀，对美国来说就会发生长期贸易逆差；而美元作为国际货币核心的前提是必须保持美元币值稳定与坚挺，这又要求美国必须是一个长期贸易顺差国。这两个要求互相矛盾，因此是一个悖论。”具体地说就是在“布雷顿森林体系”框架下，美元价值要稳定，它就不能作为国际货币；美元要作为国际货币，它的价值就不可能稳定。特里芬教授50年前所清晰描绘的“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矛盾之处，今天已经得到全面的印证。自“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以来，美元的历史实质上就是一个不断贬值的历史。当年在设计该体系时，设计者们将美元与黄金挂钩，当年黄金兑美元的固定价格为每盎司35美元，而至2008年全球金融风暴爆发时美元已贬值为每盎司黄金850—900美元，黄金兑美元的价格上升了近26倍。也正是在美元不断面临危机、不断贬值的过程中，“布雷顿森林体系”在艰难维持了约30年后不得不寿终正寝宣告结束。

“特里芬难题”与美元贬值的历史证明了国际货币史的一个基本事实，在金汇兑本位制下以主权货币充当国际结算与储备货币，必然导致“特里芬悖论”的出现。因为，从量上看美元无法克服市场供应与需求的矛盾，金本位的存在必然限制美元的发行量，而作为储备与清偿货币各国又需握有大量的美元，这对矛盾在原有体制下难以解决。另外，从质上看美元无法解决币值稳定与贬值的矛盾，作为国际货币，美元应该源源不断地流向世界各国，而这对美国而言就意味着必须发生长期贸易逆差，可长期贸易又会导致美元贬值，这显然与作为国际货币的核心要求——币值稳定相背。可见，在金汇兑本位制条件下以主权货币作为国际货币具有先天不足的缺陷。

1944年夏季，在华盛顿山召开的布雷顿森林会议上，英国经济学家凯恩斯曾提出成立一个清算联盟，由债权国和债务国共同负担国际收支不平衡问题，并由这个机构发行300亿美元价值的货币“班克尔”（bancor）无偿提供给各成员国，进行国际贸易结算，它以固定比例直接与黄金挂钩。尽管鉴于当时的历史条件，美国经济学家怀特的计划较凯恩斯的计划更具可行性，但从长远看，唯有凯恩斯的计划——超主权货币模式，才可能真正摆脱“特里芬悖论”的羁绊。果然在布雷顿森林会议召开16年后的1960年，人们借助美元第一次危机意识到，以美元为中心的“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的重大缺陷，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以一国货币为支柱的国际货币体系是不可能保持长期稳定的。

“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内在缺陷主要表现为：

一、美国对外负债增长快于美国黄金储备增长，造成美元兑换黄金的金本规则无法执行。美国的黄金储备1935年为8998吨，到1940年增至19543吨，1952年更达到20663吨的历史高峰，当时美国拥有世界约33%的所有黄金和超过65%的官方黄金储备。也正是借助如此庞大的黄金储备，1944年的《布雷顿森林协定》才将美元与黄金挂钩。但至1972年时美国的黄金储备下降为8584吨，甚至少于1935年的储存量。根据黄金矿业服务公司（全球贵金属市场权威咨询与研究机构，简称GFMS）《黄金年鉴》2007年卷，对世界各国官方黄金储备的综合统计，美国黄金持有量仍为世界之最，约达8133吨，但与此同时，美国却在1980年代后逐渐由一个净债权国蜕变为一个净负债国，目前总负债额已增长至50余万亿美元。可见，伴随着世界经济的不断增长，美国如要保证世界各国日益增加的美元储备需求，就必然面临黄金因生产因素供应不足的困境，黄金束缚了美元的供应量，从而使得美国陷入“供求两难”的困境。

二、固定汇率刚性和参加国国际收支调节的不对称性。“布雷顿森林体系”框架内，美元与黄金挂钩，各参加国则以固定汇率与美元挂钩，同时允许汇率的波动幅度为正负1%。因此，为了将汇率维持在允许的波动幅度内，各国无论贸易顺差还是贸易逆差都必须积累一定量的美元储备，特别是贸易逆差国为调节国际收支甚至要牺牲国内经济目标。然而美国却是例外，因为它可通过输出美元——资本输出——来弥补经常项下的贸易逆差。这种权利与义务的不对称性必然造成各国间的利益矛盾。1960年后发生的数次美元危机，以及法国戴高乐总统将美元储备兑换美联储黄金的举措，实际表明了“布雷顿森林体系”无法克服的矛盾。

“布雷顿森林体系”的这些内在缺陷，随着美国经济的相对衰落逐渐暴露出来，美元危机频频爆发，货币体系运行的前提和规则开始遭到破坏，在各种挽救措施无效后，最终于1971年由当时的美国总统尼克松为推行“新经济政策”，宣布停止外国政府或中央银行用美元向美国兑换黄金，美元与黄金彻底脱钩。由此“布雷顿森林体系”的一大支柱“金本位”顷刻间瓦解。1973年该体系的另一支柱“固定汇率制”也随着美元危机的频繁出现而解体，至此，1944年形成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彻底终结。

然而，“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的另一个隐性原因是，当时欧洲经“马歇尔计划”的实施，经济获得极大的振兴与发展，致使欧洲各国积蓄和储备了大量的美元，其总额已高达678亿美元，而此时美国的黄金储备总价值仅102亿美元。显然，在此状态下，如继续遵循“布雷顿森林体系”的规则允许参加国自由在美国银行兑换黄金已无可能。美国也深知真正有价值的是黄金，美元不过是美联储可以任意印制的“绿纸”。对此，1971年8月，美国单方面废除了“布雷顿森林体系”，欧洲各国不愿意接受美国的举措，开始了集体抗争。经过约100余天激烈的谈判，最终于1971年12月达成了的《史密森学会协议》。该协议体现了美国与欧洲各国间的妥协。其基本内容为，美元贬值7.89%，黄金官价升至每盎司38美元，西方主要通货的汇率也作了相应的调整，并规定汇率的波动幅度为不超过货币平价的上下各2.25%。

众所周知，任何货币能够作为国际货币，必须具备与承担货币的三大职能：交易媒介、价值储藏和计价单位。而“交易媒介”又是其中最为根本的职能。交易媒介的职能直接决定了价值贮藏和计价单位职能。因为要把一种货币作为交易媒介就必须首先储备该种货币，并选择该货币作为计价单位。而且使用一种货币作为交易媒介的人越多，这种货币作为交易媒介的便利性越容易实现。即交易量的变化将直接影响该货币的储备地位，同时“计价”又影响到交易媒介的作用。可见，“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后能同时具备全部货币职能的唯有“美元”。就美元所承担的三大职能看，美元作为世界储备货币，已占全球官方外汇储备的60%以上，占年度外汇交易总额的80%以上，全球商品交易量的50%以上是以美元计价的。此外，所有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贷款也是以美元来计值的。尤其是在国际石油交易中，美元垄断了计价货币的地位。全球每年的石油贸易额超过6000亿美元，占全球贸易总额的10%。

因此，就目前国际货币体系而言，一国货币当局所持有的、可以用于对外支付的国外可兑换货币最有效用和价值的仍是美元。正因为美元在国际货币体系占有特别重要的地位，并且是能自由兑换其他储备资产的货币。世界各国在对外贸易与国际结算中最经常使用的外汇储备就是美元，其次才是欧元、日元、英镑等货币。美元这种独一无二的地位，同时还渗透进了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甚至也成为“黑社会”的最爱。大到一个国家或地区，小到厂商或消费者，在特定的条件下，都会产生对外汇的需求，而外汇的需求同时又取决于外汇的价格或相应的供给状况。

正是基于美元的独特地位，在“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后，美元的发行完全脱离了黄金的刚性约束，美国开始走上一条放纵美元发行，利用作为世界储备货币和结算货币的特权地位，尽情向全球征收铸币税。20世纪七八十年代开启的“经济全球化”过程，说白了就是美国向全球输出美元，而全世界的廉价商品流向美国的过程，即全球生产，美国消费，再由全球埋单的奇特过程。

唯物史观表明，经济是社会的基础，而现代经济的核心是金融，金融的核心则在货币发行权。简明扼要的社会逻辑无需复杂的经济学理论就揭示出了美国对“金融霸权”的重视程度。只要有了“美元武器”就能独霸全球，就能分享全球利益，就能控制世界。

什么是美元霸权？所谓“美元霸权”就是指，美元决定着世界经济、金融、货币制度的运行规则，美国凭借美元本位制绑架并支配着世界经济，美国不但可以通过过量发行美元剥削贫穷国家，还可以以此来剥削富裕国家。而美元霸权的实施手段则主要通过：汇率与泡沫！“汇率武器”既可成为美国“赖账”的利器，又可成为美国调控世界金融的有利条件；而“泡沫武器”则更是有效配合“汇率武器”击垮对手的主要方法。只要掌控了这两大武器，美元铸造者就可动用汇率杠杆和借助泡沫解体世界经济，并轻松掠夺别国财富，压垮别国经济。

而这一切都是在“布雷顿森林体系”彻底解体后，才开始真正建立的。因为，只要金本位制存在，货币发行的总量就是可控的，“黄金是最诚实的货币”，它真诚地展示出一国财富的多寡。同理，当金本位制被剔除后，即黄金与货币彻底脱钩以后，一国财富的多寡失去了天然的尺度，这就一方面为各国推行廉价货币政策打开了便利之门，各国央行可以通过任意印刷钞票制造通货膨胀来掠夺本国人民的财富；货币的泛滥更直接推动了资本流动性的过剩，从而导致世界范围内商品投机泡沫的肆虐；另一方面金本位制的剔除还为浮动汇率制的实施打通了道路，从此汇率成为可操纵的武器，最终开启国际金融投机的闸门。如上所述，“布雷顿森林体系”虽然于1973年3月正式解体，但是，“制度”的解体却并未因此改变美元的霸主地位，相反美元在挣脱了“黄金”的束缚后，更能够肆无忌惮地为维护和实现美国的利益而利用美元的霸权优势操控全球经济和打击他国经济。

美国政府利用美元霸权称霸全球，曾有过数次堪称经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