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研究领域内第二个伟大的体系出现在20世纪上半叶,即艾宾浩斯之后的几十年,这一体系以弗雷德里克· 巴特利特的研究为代表。在1932年出版的著作《回忆》(Remembering)中,巴特利特对红极一时的艾宾浩斯的研究提出了质疑。巴特利特认为,利用无意义音节进行的研究并不能很好地反映现实生活中人们的记忆是如何运作的。他提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生活中,有多少人会花时间去记忆无意义的音节?艾宾浩斯努力做到让测试材料不具备意义,巴特利特却反其道而行,着重使用本身具有意义的材料(更准确地说,是我们试图赋予意义的材料),而他选择的受试者将在相对自然的条件下对这些材料进行学习和记忆。的确,我们自然而然地就会为周围发生的事情赋予意义,这似乎是“人类本性”的基本特点之一。这一点在巴特利特的很多著作中都有所强调。例如,在巴特利特的一些最有影响的研究中,受试者曾被要求阅读一些故事(其中最有名的一篇叫作“鬼的战争”),然后再将故事回忆出来。巴特利特发现每个人回忆故事的方式都独具一格,但他也找到了一些普遍的趋势:
● 人们回忆出的故事往往比实际的故事要短;
● 故事变得更为连贯了,换句话说,人们在试图理解不熟悉的材料时,会将这些材料与脑海里业已存在的想法、知识和文化上的预设联系起来;
● 人们在追忆时对故事所做出的修改,往往跟他们第一次听到该故事时的反应和感受有关。
巴特利特认为,对于要记住的事件,人们的情感色彩和关注程度存在不同,这多少会影响实际被记住的内容。用巴特利特的话说,记忆会保留“一些鲜明的细节”,而我们记住的其他内容只不过是在原有事件的影响下,我们自己精心加工后的产物。巴特利特将记忆的这一关键特征称为“重建”,而非“再现”。换言之,我们对过往事件和故事的记忆不是一种复制,而是基于既有的预设、期望以及我们的“心理定势”而进行的重建。
举例而言,想象一下,分别支持不同国家(英国和德国)的两个人在各自报道刚看过的同一场足球赛(英国队对德国队)。球场上进行的是同样一场客观发生的赛事,但是与德国队的支持者相比,英国队的支持者极有可能以完全不同的方式报道这一赛事。同样地,当两个人看同一部电影,他们对于电影内容的描述会较为相似,但同时也会存在很大的不同。他们的描述为什么会有差别呢?这取决于他们的兴趣点、动机以及情绪反应,取决于他们如何理解眼前的故事。同样,在上届大选中为现任政府投票的选民和为反对党投票的选民,对同一件国家大事——比如一场战争——的记忆也会非常不同。这些例子也暗示出,社会因素(比如人们心中的刻板印象)会影响我们对事件的记忆。
因此,巴特利特和艾宾浩斯在记忆研究中采取的方法存在重要的区别。巴特利特观点的核心在于,人们会为自己观察到的事件赋予意义,而这会影响他们对这些事件的记忆。对于采用相对抽象、无意义的记忆材料来进行的实验室研究而言,这一点或许并不重要,艾宾浩斯所做的无意义音节实验便是如此。但是巴特利特认为,在现实世界更自然的场景中,这种对于意义的追求是记忆运作的重要特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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