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利特曾经仿效艾宾浩斯,尝试使用无意义音节进行更深入的实验,但结果,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让人失望的,而且越来越令人不满意”。于是,他将材料换成了“本身具有一定趣味性”的普通散文,而这种材料正是艾宾浩斯舍弃不用的。
巴特利特在实验中使用了两种基本方法。第一种是“系列再现”,类似于耳语传话的游戏:第一个人将一些内容传给第二个人,第二个人又将同样的内容传给第三个人,以此类推。最终,研究者将小组里最后一个人听到的内容与原始信息进行比较。
第二种方法是“重复再现”,指的是同一个人在学习某内容之后的一定时间内(从15分钟到几年不等),反复地复述该信息。
巴特利特在记忆研究中采用的最著名的散文材料是一则印第安人的民间故事,叫作“鬼的战争”:
一天晚上,两个来自艾古拉克的年轻人去河边捕海豹。当他们在河边的时候,起雾了,但风平浪静。顷刻,他们听见了厮杀的呐喊声,心想那可能是勇士们,于是两人赶紧跑上岸,隐藏在一根大木头后面。这时,几只独木舟驶来,他们听见了划桨的声音,还看到一只独木舟向他们靠近,上面有五个人。这些人向他们喊道:“我们想带上你们,怎么样?我们要去上游,和人开战。”
其中一个年轻人回答:“我没有箭。”“船上有箭!”那些人喊道。“我不想跟你们去,我会被杀死的,家里人还不知道我跑到哪里去了。”这个年轻人说完之后,转向他的同伴说:“不过你可以跟他们去。”于是,那个年轻人跟着去了,另一个则返回家中。
勇士们继续沿河而上,抵达了卡拉玛河对岸的一个小镇。这些人跳入水中开始战斗,许多人被杀死了。这时,同来的年轻人听见一位勇士叫道:“快,我们快回去,这个人被打中了。”这时他才想到:“哎哟,这些人是鬼。”他并没有感到痛,但这些人却说他已被打伤了。
独木舟返回了艾古拉克,年轻人上岸回到家里,生起了火。他逢人便说:“瞧,我遇见鬼了,我还去打仗了。我们这一拨有好多都被杀死了,但攻击我们的人也被杀了不少。他们说我被射伤了,但我根本不觉得疼。”
年轻人说完就不作声了。当太阳升起时,他倒下了。一些黑色的东西从他嘴里流出来,他的脸也变了样。人们吃惊地跳起来,大叫着。这个年轻人死了。
巴特利特选择这则故事,是因为它不符合实验参与者们所熟悉的英语叙事传统。在英美人听来,这故事很不连贯,甚至有些支离破碎。巴特利特预感到,这会让他的受试者们在复述过程中加进更多的修改。
例如,以下是某个受试者第四次复述时所说的,他第一次听到这故事是在几个月之前了:
两个年轻人去河里捕海豹。他们正躲在一块岩石后面,这时一艘船向他们驶来,上面有一些勇士。但这些勇士说他们是朋友,并邀请这两个年轻人去河对岸帮他们攻打敌人。年纪大些的那个年轻人说他不能去,因为他不回家的话,家里人会担心。因此年纪更小的那个年轻人上了船跟他们去了。
晚上他回到家,告诉朋友们他参加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双方都死伤惨重。他生了火就去睡觉了。第二天早晨,当太阳升起时,他病倒了。邻居们来探望他,他告诉他们,他在战斗中受了伤,但根本没觉得疼。但很快他的情况就恶化了。他扭动着,尖叫着,倒在地上死了。一些黑色的东西从他嘴里流出来。邻居们说,和他对战的肯定是鬼。
从实验中,巴特利特得出了结论:人们倾向于把他们正在记忆的材料合理化。换言之,他们试图让材料更好理解,并将其修改成让他们感觉更舒服的内容。巴特利特对这一现象的总结如下:
回忆,并不是去重新激活那无数固定不变、死气沉沉、支离破碎的旧日痕迹。回忆是运用想象力去重建或构建。这种重建或构建是基于我们自身的态度和看法:我们对于过往经历(这些经历活跃且经过整理)的态度,以及我们对于一小部分鲜明细节(这些细节往往以图像或语言的形式体现)的态度。因此,回忆几乎总是不准确的,即便是最基本的机械复述,也不会真正精确……
人们的确经常发现自己的记忆有些不可靠;目睹同一事件的两个人,复述出来的内容也往往不甚相同。从巴特利特的研究结论来说,这一切恐怕都没有什么可惊讶的了。
在介绍过记忆研究的实验领域内最有影响的两个人物之后,接下来我们将探讨一些更为现代的研究方法和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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