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口的宁波帮钱庄

第三节　汉口的宁波帮钱庄

汉口是继上海后的另一个重要活动舞台，也是宁波钱庄业务重点和活动中心之一。从地理上讲，汉口当九省通衢、华中重镇，居长江黄金水道中心，与上海的联系密度除了宁波以外没有任何一个其他城市可以相比。汉口在19世纪末的崛起也与洋务有关，它是作为上海向内地联系和扩张的中继基地，或者说是上海模式在华中的一个复制品。随着汉口的开放，在上海经商的宁波商人进军汉口市场，企图重构另一个上海开埠的历史场景。

有限的文献论述，至少在18世纪已经有一定数量的宁波商人落根汉口，那时的商人数量已经达到组建一个地缘性互助团体的界限，可能收取的会费足以维持会馆的日常运转，为此于1780年的时候，觉得有必要建立同乡组织浙宁公所。乡情茶叙、公共议事、信息交换、贸易与资金周转也在那里进行。到了1804年，因为事业开拓，商人麇集，原有公所已不敷所需，便重觅新址，与另一个汉口最有影响的商人集团徽商的紫阳书院为邻，占地面积深三丈，宽四丈。后与绍兴会馆合并为宁绍会馆，1909年改名宁波会馆。到了20世纪初，宁波帮，“人们已经公认他们是城市中最重要的商业势力”^[17]。

1861年汉口获准设立英租界，是汉口近代史上的大转折，也是宁波帮在汉口大发展的要素。许多在上海已经经营多年的洋行及时将业务向华中腹地拓展，在汉口设立分公司。大批宁波商人也循着长江乘着洋务东风涌入汉口，寻找新的商业机会。汉口也被注入新的近代经济元素。与上海一样，来汉的第一批买办是广东人，但不久宁波人的实力、才干、诚恳、潜能得以发挥，显山露水，渐占上风。1866年琼记洋行的报告就提道“最符合要求的是宁波买办，他们在货物运输和进口销售方面有绝对优势。从宁波或宁波周边地区到这里来从事贸易的外国人都倾向于宁波人而不是广东人。而且只要有两个宁波买办就能较易取得巨大成功，有了一个宁波买办，做蜡、烟、茶等生意就容易多了”^[18]。在汉口的买办队伍有500人，而宁波人占三分之一。这些宁波买办甫一进入汉口就取得成功，除了自身的业务素质与商业谋略外，还有两个要素的支持：一是早先进入汉口的宁波商人团体的协助，他们的商业脉络和社会资源被整合到洋务活动中，更见活力，减少了进入当地社会的交易成本；二是买办们背后有宁波及上海宁波帮钱庄为主的强力金融支持，使他们比广东人能更顺利地完成农副产品的采购和进口品的分销。

根据一些经济史专家研究，在汉口开埠初期就活跃着一批相当成功的有一定影响的宁波商人。史润富与他的叔叔、兄弟及杭州人陈申吉合伙从事两地贸易，将木材运往下游，回程时则转载桐油。慈溪人钱叶，原来在上海经营茶叶，开埠后将经营重心转到汉口，成为汉口茶叶市场的大经纪商和仓储业主。慈溪董章顺1871年开设同春海味号。徐继堂也是经营棉布、花、鸦片的买办，后来还在汉口开了一家钱庄。镇海方家，也在汉口从事商业活动，很早开设方振记从事洋布销售，也同时在汉口开设同康钱庄。叶澄衷，长江沿岸都有他的生意，除五金生意外，自置近百艘长江夹板船从事沪汉运输业务。值得一提的是宋炜臣，他原是作为叶澄衷的助手来汉口，不同于其他贸易起家的商人，他是一个完全近代化的以实业投资为主的新型企业家。他在汉口创设了火柴、机械、自来水、电力等企业，在晚清汉口商界获得相当的威望和尊重，被称为汉口头号商人。

与在上海一样，以在汉口的宁波旅汉同乡会为核心构建了在汉口的宁波人社区。据统计，1931年汉口常住人口76万，宁波人就有3万。^[19]这3万人大部分活跃于汉口工商界的各业中间。在1907年的时候还开设了宁波公学，接受宁波在汉子弟的教育任务，可见宁波人定居汉口已成风气。随着大规模的商业活动与人口移植，金融业也必然地相率跟进，开辟新市场。宁波帮钱庄最早登陆汉口时间不详。开埠前宁波商人虽有一定规模，但金融业操在山西票号手上，钱庄也以本帮、西帮、徽帮为主。开埠前，汉口有钱庄100多家，1891年更多达500多家。1875年记载，在不到两个月时间里，光一条街就有12家钱庄开业。这500家数量是包括了现兑钱庄在内的。1908年，汉口有钱庄121家，票号32家，是仅次于上海的金融中心。

20世纪30年代以前，汉口维持工商业繁荣的金融主体是钱庄，时人就称钱业公所“为本邑汉镇财政总机关”^[20]。按照中国传统商业模式、地缘背景与信用关系，1915年“屈计汉市获利者首推钱业，尤浙帮各庄为最，江西帮次之，本帮及徽州、镇江等帮又次之”^[21]。汉口“各帮商人收解款项皆委托本帮钱庄，各帮钱庄的放款也相应对本帮商人投放”^[22]。在存在较大商人群体情况下，宁波钱庄在汉口应运而生。到1919年的时候，“浙商所经营的绸缎、银楼、五金、颜料等业皆占汉埠第一位，因而该帮金融业遂大，且浙帮各庄经营得法，又能通力合作，呼应百灵，一面与各银行接近，一面与它帮竭力竞争，复以资本雄厚，冠于各帮，长袖善舞，多财善贾，造成今日之局势，良非偶然”^[23]。宁波商人是主体。我们可以反推为之服务的宁波帮钱庄也是达到相当规模的。

汉口的钱业公所与宁波帮钱庄有关系。1866年，宁绍帮钱庄已经有一定势力，它们试图与徽帮钱庄进行联合协作，目的在于使钱庄更有效率地为商业服务，使得二帮的钱庄之间建立业务上的往来，也方便各帮商人之间的商业支付和缴解。1871年，江西帮钱庄加入，三方组建了汉口钱业公会。宁波帮钱庄把过账制度引入了汉口钱庄业。1890年，宝丰庄经理刘明永倡议发起汉口钱业汇划公所，建立汉口钱庄的同城票据交换和清算系统。1925年，经统计当时汉口宁绍帮钱庄17家，资本总额117，8万两，超过本帮以外各帮之和，宁绍帮钱庄已然是汉口钱庄中坚。^[24]

方家的同康钱庄是已知最早的宁波帮钱庄，是为了配合方家的产业发展需要而设立的。其时间应在19世纪60年代初期。慈溪董家的同大钱庄也在稍晚开设。另一个慈溪人徐继堂家族通过纳捐获得九品官衔，也在汉口开设了钱庄，后因信用膨胀过度，所签发的庄票金额过大，到期不能兑付而被洋行告发，遭官府查抄而破产。

我们能够查实确认的宁波帮钱庄在汉口有承丰钱庄、萃丰钱庄、大昌钱庄、衡源钱庄、义源钱庄、太丰钱庄、恒康钱庄、源裕钱庄、元丰钱庄、义丰钱庄、裕源银号几家，实际宁波帮钱庄远大于此数。

汉口的宁波帮钱庄与上海宁波钱庄之间关系密切，基本上有联枝关系，其投资人在三地钱庄中都有投资，经理人也多从甬沪钱庄中委派。宁波钱庄直接对汉口的放款在20世纪30年代有1，000万元以上，这些放款是宁波钱庄的直接放款，不是两地钱庄之间往来款项。我们没有发现宁波钱庄设立汉庄的记载，那么这1，000多万的贷款只能是通过汉口的宁波帮钱庄来委放和管理的。

汉口市场的稳定对宁波钱庄业的影响也是比较大的、直接的。1911年的辛亥革命对宁波钱庄的影响是方家“六元二和”的被挤兑，1935年宁波钱业风潮的导火线也是汉口裕源银号的倒闭。

沙市是宁波人在湖北的另一个重要据点，因为沙市也有租界。至少从1857年就有记录宁波商人的活动，后来因为汉口的原因，许多人聚集在那里，形成新的商业中心。沙市是云贵川湘鄂诸省土特产品集散地，同时也是汉口进口商品的分销地，宁波商人也在那里有比较活跃的活动。20世纪20年代，沙市就建有宁波会馆，还有一个宁波旅沙同乡会的组织。沙市原来有浙省统一会馆，规模宏大，因为宁波商人数量多，产业大，出资最多，在命名时要求以宁波命名，但遭到其他府人士反对，只好取杭甬各一山名，称孤庞会馆。后来宁波商人再觅新址建宁波会馆。宁波商人势力在沙市居第一位，汉口的宁波帮钱庄必然也把它们的金融服务延伸到了沙市。要么设立单独的钱庄，要么设立汉口钱庄沙庄，来满足当地宁波帮商人的金融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