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的万国和管金生二三事
陈建中
当年我因采访,与万国,与管金生、王培君,由熟稔而生情谊。
2013年初春,我、李济生、王培君,还有位当初万国的年轻人秦曦,有了个轻松的小聚。
能干练达、快人快语的王培君,当年是管金生的得力助手,20年未见,让人觉得时光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其爽朗的性格一如当初。
忽想起,左腕的手表,已陪伴自己20年,正是当年万国所赠,不锈钢背面所镌“上海万国证券公司成立五周年纪念 1993.7.18”依然清晰,下有当时股民熟悉的万国LOGO。王、秦一见,惊喜不已,只见王拿起手机对着我的左腕一阵猛拍,而秦则要我取下供他细照,之后两人顾不上说话,低头摆弄手机,不一会秦说反馈已来,粉丝说现在还有这表的,肯定是万国的元老级拥趸了。原来他们有个万国的“微博群”呢。
如今耳熟能详的“基金”一词,我当年第一次还是听管总说的。那时股市初起,市民蜂拥而入,深知其水多深的他曾多次对我说,要搞个基金,把小股民的钱集中起来,由机构操作。其时王总曾要我找些关于基金的资料,可惜当时国内有几人识“基金”此君?我上哪儿找?当然是没完成这任务。
“你可以写写万国现象”,当年,管金生好几次对我说。说话间,他露出了那招牌式的微笑。阔脸,宽边深色框眼镜后,眯着的双眼是狡黠还是睿智?这个招牌式微笑,曾为众多股民、境内外同行所熟悉。他经历过受排挤和隐忍,创业的阵痛,发展的欣喜,为了这个初生的公司,为他心中的梦,他要人替他抒发,替他呐喊。
万国在短短几年,破茧成蛹,发展成有108个异地营业部,80亿资产的大公司,其一、二级市场份额,几占全国一半之强,令人不得不为之咋舌。
每天来采访的、求帮忙的、联系工作的,一拨拨地涌进管金生的办公室。精力旺盛、谈吐温和的管金生,不得不时常重复他的一套“真经”,发展的艰难,员工的拼搏,事业的展望。
20世纪90年代,一次,在新锦江大酒店召开高层证券市场研讨会,群贤毕至,高朋满座,当红的证券名人依次登场亮相发言。然而当阚治东、汤仁荣等人依次发言后,却不见管金生上台。一时间,全场议论纷纷,是哪种力量这么大,竟然无视万国的存在?管金生一气之下,愤然离席而去。也怪,不一会儿管又来了,且在会议临近结束时,终于安排管上台发言。这种像儿时“排排坐,吃糖果”式的游戏,天知道是谁安排的,也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年,万国曾经举办多次证券市场的学习班,请专家上课,记得有一次在无锡,学习班临近尾声时的一次聚餐会上,出现了感人的一幕,只见各地前来取经学习的同行,纷纷举杯围住管金生,向他致敬。虽然这些人中有些已面色酡红,但是他们的目光是诚挚的,言语是发自内心的。他们感谢万国,感谢管金生给他们带来了全新的证券市场操作技能和规范。这时的管金生,显得高兴而谦和,频频举杯,露出人们熟悉的管氏微笑,这个时候,他的内心是享受的,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不能说,管金生这时候已萌生了想当证券市场“老大”的想法,他想干一番事业出来,他已不满足于仅仅在上海发展,不但要在外地发展万国的网点,而且还要在社会上树立万国的良好形象,他要“风头”,他更有“锋头”。举办这后来被称之为中国证券“黄埔军校”的学习班,集中地展示了他的“风头”和“锋头”。出现诸如“众星拱月”式的场面,也许管金生始料未及,也许正是他想要的。他接受了人们的赞扬和感谢,然而,他的内心深处,是否“小荷才露尖尖角”,有“非我莫属”的萌芽在蠢蠢欲动?
1994年光景,报社要我写一篇有关管金生的稿子。电话联系管,人不在。索性直接去万国公司所在地。其时万国已从百乐门搬至瑞金二路的万国办公楼。比起地处静安寺的百乐门饭店那几间客房改成的办公室,万国确实气派多了,比起万航渡路那间简陋的、万国赖以起家的小屋来,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令人感叹万分。
接待我的是一位小伙子,接过名片,上有“总裁办公室秘书 卫哲”字样。小伙子很能说,从管总的辛苦和操劳,后来不知不觉说到管总的节约,说他每天下班后,总要到各办公室,检查关没关灯,有时亲自把滴水的水龙头拧拧紧。说管总同人外出吃饭,吃剩的从不浪费,总要打包带回来。管本来就是一个来自江西农村的穷小子,保持这种勤俭的作风,符合情理,这并不奇怪。这篇《节俭的管金生》的稿子发表在《新闻报》上,不知管后来看到否,彼时他又会作何感想?
万国五周年的时候,忘记了是哪个场合,见过一个“万国大厦”的模型,设计得漂亮挺拔的一座高楼,“地块处于浦东陆家嘴最好的所在”,时任陆家嘴金融贸易开发区总经理的王安德这样介绍。这个模型,表明万国已具有了建造自己的办公大厦的资金实力,是当时如日中天的万国的象征。但繁荣背后的隐患,人们是不会去想它的,后来的事,也是踌躇满志的管金生及其同事始料未及的。
1997年初冬的一个黄昏,天气阴沉,我正在报社写稿,忽听身边电视正播管被判的新闻,画面上,不见了管金生那招牌式的微笑,当法官宣判毕,只见管将脑袋一偏,有些凌乱的头发倒向一侧,嘴唇翕动,似有不甘。蓦地,脑海闪现小学时看过的电影的某些镜头:染血的支离破碎的衬衫,倔强的头颅,不羁的背影。很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联想。判词中,居然没有所谓肇祸的“327事件”。
二十多年前那轰轰烈烈的“万国现象”,如今早已时过境迁。今天证券市场的现状,已远非当时的管金生所能想象,一批又一批后进者踏入这财富的格斗场,上演着一幕幕成功和失败的悲喜剧。也许不再会有人想起,这个市场当初的拓荒者,想起他们曾有过的喜怒哀乐,汗水和泪水。
手头有当年管金生组织人翻译出版的《漫步华尔街》——一本给当时的投资者带来全新概念的启蒙性读物,《万国之路》——吕明方请来多位作家到万国实地采访多日后写就的一本全景式的报告文学集。这些书,也许与我那块万国的手表一样,现在又有几人保存着呢?
好像是历史的必然,当事物进展到一定程度,必须有重量级人物作出牺牲,以此警醒世人:不能这样,不能那样。悲哀似乎如此。
管金生因病被保释出来后,我曾同李济生去看他。头发斑白、已显福态的管,没有了往日那“天降大任”的气势,异常地平和,那招牌式的管氏微笑,平添了几分安详,谈吐平静而理智。这些年,对往日的功过事非,想必他早已看开看穿看透,不说也罢。
万国的一页早已翻过,然而,管金生们、阚治东们、尉文渊们曾经参与垦荒的中国证券市场,却将永远铭记他们。
作者陈建中,曾任《新闻报》金融记者;后任《新闻晨报》主任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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