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典】
四曰:
耳之情欲声,心不乐,五音在前弗听;目之情欲色,心弗乐,五色在前弗视;鼻之情欲芬香,心弗乐,芬香在前弗嗅;口之情欲滋味,心弗乐,五味在前弗食。欲之者,耳目鼻口也;乐之弗乐者,心也。心必和平然后乐。心必乐,然后耳目鼻口有以欲之。故乐之务在于和心,和心在于行适。
【译文】
第四:
耳朵的天性是想要听声音,如果心情不愉快,即使再美妙的音乐在耳边不去听;眼睛的天性是想要看色彩,如果心情不愉快,即使再绚烂的色彩在眼前不去看;鼻子的天性想要嗅芳香,如果心情不愉快,即使再迷人的香气在身边也不去嗅;口的天性想要品尝美味,如果心情不愉快,即使再美味的佳肴在嘴边也不去吃。有各种欲望的是耳、眼、鼻、口,而决定愉快或不愉快的是心情,心情必须平和然后才能愉快。心情愉快了之后,耳、眼、鼻、口才会随之产生各种欲望。所以,愉快的关键在于心情平和,心情平和的关键在于行为合宜适中。
【原典】
夫乐有适,心亦有适。人之情:欲寿而恶夭,欲安而恶危,欲荣而恶辱,欲逸而恶劳。四欲得,四恶除,则心适矣。四欲之得也,在于胜理[1]。胜理以治身,则生全以[2];生全则寿长矣。胜理以治国,则法立;法立则天下服矣。故适心之务在于胜理。
【注释】
[1]胜理:依循事物的规律。
[2]以:通“矣”。
【译文】
愉快有适中的问题,心情也有适中的问题。人之常情是:希望长寿而厌恶夭折,希望安全而厌恶危险,希望荣誉而厌恶耻辱,希望安逸而厌恶劳累。如果以上四种愿望能够获得满足,四种厌恶都能够被排除,那么心情就适中了。四种愿望的满足,在于依循事物的规律。依循事物的规律来修身养性,天性就保全了;天性得以保全,人就可以长寿了。依循事物的规律来治理国家,就能使法制确立了,法制得以确立,天下就服从了。所以,使心情适中的关键在于依循事物的规律。
【原典】
夫音亦有适:太巨则志荡,以荡听巨则耳不容,不容则横塞,横塞则振;太小则志嫌,以嫌听小则耳不充[1],不充则不詹[2],不詹则窕[3];太清则志危,以危听清则耳谿极[4],谿极则不鉴,不鉴则竭;太浊则志下,以下听浊则耳不收,不收则不抟[5],不特则怒。故太巨、太小、太清、太浊,皆非适也。何谓适?衷,音之适也。何谓衷?大不出钧[6],重不过石,小大轻重之衷也。黄钟之宫[7],音之本也,清浊之衷也。衷也者,适也。以适听适则和矣。乐无太,平和者是也。
【注释】
[1]嫌(qiàn):通“慊”,不满足。
[2]詹:通“赡”,满足。
[3]窕:不充满。
[4]谿(xī):山谷,空虚。
[5]抟(zhuān):专一。
[6]钧:通“均”,古代度量钟音律的器具。
[7]黄钟:标准音。
【译文】
音乐也有适中的问题。声音过大就会使人心志摇荡,如果在心志摇荡的情况下去听过大的声音,那么耳朵就难以容纳得下,难以容纳得下就会被充溢阻塞,被充溢阻塞,心志就会更加摇荡。声音过小就会使人心志得不到满足,在心志未能得到满足的情况下去听微小的声音,那么耳朵就觉得不充实,不充实就会感到不足,不足心志就会更加不充实。声音过清就会使人心志高扬,在心志高扬的情况下去听轻清的声音,耳朵就会空虚疲困,空虚疲困就会听不清,听不清,心志就会衰竭。声音过浊就会使人心志消沉,在心志消沉的情况下去听重浊的声音,耳朵就无法收聚声音,无法收聚声音就专一不了,专一不了就会怒形于色。所以,音乐的声音过大、过小、过清、过浊都不合宜。何谓合宜?声音适中就是所谓的合宜。何谓适中呢?钟音律度最大不超过均所发出的声音,钟的重量最重不超过一石,这就是所谓的适中。黄钟律的宫音是乐音的本源,是清浊的基准。合乎基准就是合宜。以适中的心情听适中的声音就和谐了。音乐各方面都不要过分,平正和谐才合宜。
【原典】
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平也;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也;亡国之音悲以哀,其政险也。凡音乐,通乎政而移风平俗者也。俗定而音乐化之矣。故有道之世,观其音而知其俗矣,观其政而知其主矣。故先王必托于音乐以论其教。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1],一唱而三叹,有进乎音者矣。大飨之礼,上玄尊而俎生鱼,大羹不和[2],有进乎味者也。故先王之制礼乐也,非特以欢耳目、极口腹之欲也,将教民平好恶、行理义也。
【注释】
[1]疏越(huó):镂刻的小孔。
[2]大(tài)羹:古代祭祀时所用的带汁的肉。
【译文】
所以,太平盛世的音乐安宁而愉悦,是因为它的政治安定平稳;动荡乱世的音乐怨恨而愤怒,是因为它的政治乖戾反常;濒临灭亡的国家的音乐悲痛而哀伤,是因为它的政治危急险恶。大凡音乐,与政治相通,同时起着移风易俗的作用。风俗的形成便是音乐潜移默化的结果。因此,政治清明的时代,考察它的音乐就可以知晓它的风俗了,考察它的风俗就可以知晓它的政治了,考察它的政治就可以知晓它的君主了。所以,先王一定要通过音乐来宣扬他们的教化。宗庙里演奏的琴瑟,用安着朱红色的弦和底部雕刻的小孔来奏出美妙的旋律;宗庙之乐,只由一人领唱,三人应和,其意义已经超出音乐本身了。天子祭祀先王时,只献上盛水的酒器,俎中盛着生鱼,大羹不调和五味,其意义已经超出美味本身了。因此,先王制定礼乐的目的,并非仅仅是用来使耳目欢愉、尽力满足口腹的欲望,而是要用来教化百姓分辨好坏、推行理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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