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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和庄子的“大宗师”

时间:2023-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庄子的思想有比较广泛的社会基础。庄子思想受到楚文化的深刻影响。本章评介《庄子》一书对于后世影响较大的基本观点,行文中使用庄子的名字仅表示是这个学派的思想,并不表示所引篇章都是庄子本人的著作。关于庄子的“大宗师”的含义,郭象解释说:“虽天地之大,万物之众,其所宗而师者无心也。”《庄子·至乐》篇说,庄子妻子死了,庄子“鼓盆而歌”。把宇宙本体说成精神性的道,这是庄子承袭老子,与老子具有同样的思想。

第一节 庄子和庄子的“大宗师”

庄子(约前369—前286年),姓庄名周,宋国蒙(今河南商丘东北)人。曾在家乡做过管理漆园的小官。一生主要隐居著述,过着贫困的生活,有时靠打草鞋为生。见梁惠王时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衣,断了带子的草鞋。还曾向监河侯借过米。但他蔑视功名利禄,拒绝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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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像

庄子学术思想的渊源是老子的自然主义。《史记·老子韩非列传》说他“其学无所不窥,然其要本归于老子之言”。他继承和发展老子“道法自然”的观点,强调事物自生自化,否认有神的主宰。他不仅认为人类是大自然的一部分,而且认为人类与自然界的牛马一样,应当融化于自然之中。他既对当时的社会现实不满,也对传统不满,主张人类应摆脱社会束缚回到自然中去。

庄子的思想有比较广泛的社会基础。在他生活的时代,各主要诸侯国都经过变法,基本确立了封建制度。在这一社会变革过程中,失意的人们并非来自一个阶级。有的旧贵族失去了政治、经济特权,下降为平民,这些人对恢复旧制度绝望了,又对新制度不满。在曾经为反对旧制度奋斗、为建立新制度呐喊的人们中,有的在新的剥削制度下并没有得到政治、经济权益,而成为新剥削制度的受害者,同样产生了失望和不满。这些就是庄子思想的社会基础。他的消沉颓废、愤世嫉俗的思想,则反映了这些阶层人们的情绪。

庄子思想受到楚文化的深刻影响。关于庄子思想的内容,《庄子·天下》篇说是“芴(惚)漠无形,变化无常,死与生与,天地并与,神明往与,芒乎何之,忽乎何适,万物毕罗,莫足以归”。意思是说,庄子的思想恍惚变化而没有常规,包罗天地万物而不知归宿。关于庄子思想的风格,《庄子·天下》篇说是“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时恣纵而不傥,不以觭见之也”。意思是说,他的思想和文风悠远、放纵而不拘束。又说他的文章“以卮言为曼衍,以重言为真,以寓言为广”。“卮言”是出于无心而自然流露的言论,“重言”是假借先哲之口而发的言论,“寓言”是寄托寓意于形象的言论。这里所表现出的思想开阔,想象丰富,正是楚文化的特点。屈原的《天问》中提出过宇宙运行变化的重大问题,“南方倚人黄缭”探讨过“天地所以不坠不陷,风雨雷霆之故”(《庄子·天下》),而庄子也思考“日月安属,列星安陈”的宇宙大道理。楚俗“信鬼而好祠”(《楚辞·九歌》王逸注),从而产生出许多扣人心弦的神话。《楚辞》中的鬼神形象充满着人类的思想感情,人类可以弋游于宇宙,支配日月风雷,充满绚丽多彩的浪漫主义精神。庄子的寓言中,人与鱼对话,河与海交谈,牧童游于六合之外,可说是色彩斑斓、汪洋多姿之极。“其异想天开烘托出豪放,一语道破却不是武断,生机勃勃而又顺理成章,使人读起来既要用感情,又要用理智。”(金岳霖《中国哲学》,载《哲学研究》1985年9期)

《庄子》一书是战国道家的主流派别庄周一派的著作总集。其中哪些篇是庄周本人的著作,哪些篇是他人的著作,史学界历来有不同的以至截然相反的看法。本章评介《庄子》一书对于后世影响较大的基本观点,行文中使用庄子的名字仅表示是这个学派的思想,并不表示所引篇章都是庄子本人的著作。

关于庄子的“大宗师”的含义,郭象解释说:“虽天地之大,万物之众,其所宗而师者无心也。”(《庄子·大宗师》郭象注)崔譔解释说:“遗形忘生,当大宗此法也。”(陆德明《经典释文·庄子音义上》引)“无心”和“遗形忘生”是一种存在状态,这种状态的存在就是道。庄子主张天地万物,包括人类在内,都要以道为师。这里有庄子对自然界的理解,有对人与自然界关系的理解,也有对人生的理解。所以,“大宗师”的基本内容是:一是“自本自根”的道;二是“死生如一”和“安化”的人生观。

庄子基本上承袭了老子的“道”的范畴。他是这样描绘“道”的:

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授),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庄子·大宗师》)

依照这个描绘,道是真实的、有信验的,然而它又是没有作为的、没有形迹的存在,它可以心传而不可口授、目见;道产生出一切事物(包括鬼神天地);它弥漫于宇宙而无所不在,贯通于古今而无时不有。

这种派生万物、超越时空的道究竟是物质呢,还是精神呢?庄子明确地回答:

有先天地生者物邪?物物者非物。物出不得先物也,犹(由)其有物也。(《庄子·知北游》)

夫有土者,有大物也,有大物者,不可以物;物而不物故能物物。明乎物物者之非物也,岂独治天下百姓而已哉!(《庄子·在宥》)

《知北游》篇明白地说,“道”(“物物者”)不是物质,并且说出了道不是物质的理由:如果道是物质,它就不能先于物质而存在了,只能由非物质的道产生出物。《在宥》篇又说,君主(“有土者”)不可受外物的支配;支配外物而不被外物役使,才能主宰外物。懂得主宰外物的不是物这个道理,不仅能够治理天下,作用还要广大得多。这是从君主对外物应持的态度说明道非物的观点。

《庄子》书中也有精、气的概念,如说“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通天下一气耳”(《庄子·知北游》),又说“形体生于精”(同上),这与稷下黄老学派的精气说有一致之处。但是庄子认为,在精、气之上还有一个更根本的道。《庄子·至乐》篇说,庄子妻子死了,庄子“鼓盆而歌”。惠施问他为什么没有悲伤,他回答说妻子刚死的时候,他也曾悲伤过,但转念一想,“本无生”“本无形”“本无气”的人,死是回到无生、无形、无气的本然状态去,与四时运行一样自然,又何必悲伤呢?在他看来,精、气有生有灭,唯有道才是无生无灭的根本。

道是有还是无?老子认为道既是有又是无,庄子发挥了老子的思想。他说:

有成与亏,故昭氏之鼓琴也;无成与亏,故昭氏之不鼓琴也。(《庄子·齐物论》)

弹琴的目的是“彰声”,但是一旦弹琴就必然发出一些声音,同时也漏掉一些声音,所以弹琴是“有成与亏”;倒是不弹琴才能“无成与亏”。就声音来说,不弹琴的“无成”可以说是无,不弹琴的“无亏”又可以说是有。有、无都是指的“不弹琴”这一事物,这也就是老子说的有、无是“异名同谓”的意思。

把宇宙本体说成精神性的道,这是庄子承袭老子,与老子具有同样的思想。庄子的道论又有不同于老子之处:老子不讲“得道”,但庄子却讲“得道”。

“得道”的人,庄子称之为“真人”。《庄子·大宗师》篇对“真人”作了多方面的描绘,其中有这样几句话:

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欣),其入不距(拒);翛然而往,翛然而来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是之谓不以心损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

“真人”是这样一种状态:不知道悦生,不知道恶死;出生不欣喜,入死不拒绝;无牵无挂地去,无拘无束地来;知道自己的来源,不追求自己的归宿;事情来了欣然接受,忘其死生任其复返自然,不用心智去损害道,不用作为去辅助天。在庄子看来,自然与人的关系即如铁匠与铁块的关系一样。铁匠以铁铸造器物,铸成什么器物、不铸成什么器物,不取决于铁块自身。天地是个大熔炉,造化是大铁匠,人不过是铁块罢了。人是生是死,如何生如何死,任凭自然而已。这就是“真人”了。这就是“死生如一”的人生观和“安化”的人生态度。这样的人在其他方面与普通人也不同,“过而弗悔,当而不自得”,“登高不慄,入水不濡,入火不热”,“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庄子·大宗师》),喜怒如四时运行一样自然,心志开阔舒畅,德行宽厚温和,精神超脱离远,不拘礼法而得到了绝对的精神自由。庄子虚构出许多怪异的人物来,反复说明“死生如一”的思想。

怎样达到“真人”的境界呢?庄子借女偊的口说,要经过“外天下”(遗忘世故)、“外物”(不受物的役使)、“外生”(不虑生死)、“朝彻”(心境清明洞彻)几个阶段,最后达到“见独”(洞见独立无待的道),就能入于无古无今、不死不生的“真人”境界。他又假托颜回的话说,得道的过程是经过“忘礼乐”“忘仁义”而达到“坐忘”。所谓“坐忘”就是“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皆见《庄子·大宗师》)。这就是说,一个人如果摆脱了形体的劳逸苦乐之情,不去思考现实世界的利害得失,超出了有限的现实世界,就可以达到“真人”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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