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第十六(计14章,863言)
16·1季氏将伐颛(zhuān)臾。
冉有、季路见于孔子,曰:“季氏将有事于颛臾。”孔子曰:“求!无乃尔是过与?夫颛臾,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为?”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且尔言过矣,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
冉有曰:“今夫颛臾,固而近于费,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注:依下“均无贫”此处“寡”当为“贫”,后“不患贫”当为“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脩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今由与求也,相夫子,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注】颛臾:春秋时鲁国的附属国。鲁昭公五年(前537年),“三桓”四分公室,独颛臾尚为公臣。有事:此指发动战争。无乃:怕不是、该不是,副词,表委婉测度语气。先王:前代君王。东蒙:古山名,今名蒙山。春秋时鲁地,山下有鲁先王封建的颛臾诸侯国。主:此为祭主。邦域:国土,疆土。社稷之臣:春秋时对附庸于大国的小国之称呼,后泛指担当国家大任、关系国家安危的重臣;“社”是土神,“稷”是谷神,此处“社稷”指代国家。周任:古代史官,生平不详。陈力就列:意为根据自己贡献的才力就任于相应的官职;“陈”是施展,引申作贡献、奉献讲,“列”是位次,此指相应官位。相:此指辅助盲人的人,下“相夫子”之“相”作辅佐讲。柙:关猛兽的木笼。椟:匣子,木匣。后世:某一时代之后的时代,意为在将来的某个时候。服:归顺。脩:整饬、整治,此处是加强……工作之意。文德:此指礼乐教化,与“武功”相对。夫子:此指季氏。干戈:战争;“干”和“戈”皆是古代常见的兵用武器,此处以兵器代战争。萧墙:古代宫院大门内遮挡大门外视线的墙壁,此处以“萧墙”喻最高统治集团。
【译】季氏要去攻打颛臾。
冉有、子路一起来把这件事告诉孔子,说道:“季氏将要对颛臾发动战争了。”孔子说:“求啊!这该不是你的过错吧?颛臾,先代的君王曾经封他做东蒙山祭祀的主持,而且他的城池就在国家的疆域之中,他是担当着国家重任的臣子,为什么要对他发动战争呢?”冉有道:“季氏想要这么去做,我们两个人都不愿意。”孔子说:“求啊!周任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根据自己的才力贡献而就任于相应的官职,如果不能发挥自己的作用那就辞职离去。’这就好比是说,看到盲人遇到危险而不去帮助,跌倒在地而不去搀扶,那又何必去做辅佐盲人的人呢?而且,你所说的话,也是不对的。老虎、犀牛从牢笼里跑了出来,龟甲美玉在匣子里毁坏,不是管理人员的过错又能说是谁的过错呢?”
冉有申辩道:“颛臾,城池坚固且距离季氏的领地费邑很近。现在不把它吞并,将来在某个时候必然会成为子孙的祸患。”孔子说:“冉求!君子讨厌表面上说不想那样却又拐弯抹角说一些必须那样的话。我听说,作为国家的统治者,重要的不是忧虑国家的贫穷而是忧虑财富的不能均衡,不是忧虑人口的不多而是忧虑人民的不能安居。这是因为财富均衡了就无所谓贫穷,团结和睦了就无所谓人少,社会安定了就不会倾覆。如果做到了这样,远方的人还是不能归顺,那就加强礼乐教化来招致他们。已经到来了,就要很好地安抚他们。现在子路与你辅佐季孙,远方的人不能归顺而无法招致,国家四分五裂而不能团聚固守,却又在国境之内发动战争。我担心季孙的忧患不在颛臾,而在王室家族当中。”
【解析】此章虽然是就季氏攻打颛臾的是非而言,却是讲了为人处世和理政治国的许多深刻道理。
比如说,为人不可欺心隐瞒,做事不可强词夺理。攻打颛臾,其实冉有、季路也是赞同的,但是在向孔子报告这件事情的时候却否认了自己的这个观点。遭到孔子反对之后,又公开站在季氏的立场为其进行辩解,暴露出来自己的思想。因此为孔子所厌恶。
比如说,关于如何从事政务工作的问题,《论语》中孔子在不同的场合和针对不同的对象有过许多的论述,这里是从“相夫子”的角度说的。在孔子看来,作为大夫的家臣,“相夫子”,就必须辅佐大夫走仁义之道,行仁义之事。如何去具体行动呢?那就是“远人不服,则脩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施政理念。但是,冉有、季路所表现的却是不明事理、没有原则的愚忠。《先进第十一》之17章所讲的也是这样的问题,孔子批评冉有为季氏聚敛财富,气愤地说:“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比如说,思考问题必须周到全面,必须顾及长远,不可贪图眼前,不可不顾后果。冉有、季路在攻打颛臾的问题上,只见其一而不见其二,没有考虑到孔子所说的“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的问题。
比如说,“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这是治国的至理名言。居于国家统治地位的阶级,必须保证社会的公平和公正,保证社会发展的均衡和有序;必须保证社会的和谐和稳定,保证人民生活的宁静和平安。当然,只满足于“均”而“不患贫”,造成全社会的贫穷,这个国家也不可能长久地维持下去,因此必须要让人民群众尽快地富裕起来,并且让人民群众普遍地接受文化教育,人民群众的素质提高了,又没有两极的分化,这样的社会才能长治久安,才能长久地秩序、协调、健康、平稳地发展下去。这也是孔子所说的“富之”、“教之”(《子路第十三》之9章)的真切含义。
有人把孔子所说的“均”理解为绝对平均主义,是片面的。细细去想,在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上,何时曾有过绝对的平均主义?大体而已,差别是绝对存在的。就拿1959至1961年国家生活最困难的时期来说,当时严格地规定每个居民每月二十七斤半的面粉、三两油、半斤肉。这是绝对的平均,然而也还有着高价的副食品,有着高价的点心,有钱人照样可以多吃多用,而没有钱的人连半斤肉有时也买不起。世界上只有相对,没有绝对。
16·2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
【注】天子:此指帝王,全中国最高的统治者。陪臣:此指大夫的家臣。
【译】孔子说:“天下治理有方、社会安居太平的时候,礼乐规制和出兵征战都是由天子决定的;天下治理无方、社会动乱不宁的时候,礼乐规制和出兵征战都是由诸侯决定的。由诸侯决定的,大概传至十代便难以为继;由大夫决定的,大概传至五代便难以为继;若是由家臣决定国家的命运,大概传至三代便难以为继。国家治理有方、天下安居太平的时候,国家的政权就不会掌握在大夫手里;国家治理有方、天下安居太平的时候,老百姓就不会议论纷纷。”
【解析】权力失控,是国家败落的表现。
关于此章,《论语译注》特别注释说:“孔子这一段话可能是从考察历史,尤其是当日时事所得出的结论。‘自天子出’,孔子认为尧、舜、禹、汤以及西周都如此的;‘天下无道’则自齐桓公以后,周天子已无发号施令的力量了。齐自桓公称霸,历孝公、昭公、懿公、惠公、顷公、灵公、庄公、景公、悼公、简公十公,至简公而为陈恒所杀,孔子亲身见之;晋自文公称霸,历襄公、灵公、成公、景公、厉公、(注:此处漏缺“悼公”)平公、昭公、顷公九公,六卿专权,也是孔子所亲见的。所以说:‘十世希不失’。鲁自季友专政,历文子、武子、平子、桓子而为阳虎所执,更是孔子所亲见的。所以说‘五世希不失’。至于鲁季氏家臣南蒯、公山弗扰、阳虎之流都当身而败,不曾到过三世。当时各国家臣有专政的,孔子言‘三世希不失’,盖宽言之。”孔子期待“天下有道”,他是想要人民群众能够过上太平和安乐的生活,然而实在是难得很啊!在上君王一旦有了权力,视天下为己所有,为所欲为、尽情地享乐腐化不可避免;朝中大臣迷恋权力,卷入无休无止的争斗之中,司空见惯;在下的老百姓不堪重压,起而反抗,进行推翻王朝的斗争,彼伏此起。所以,几千年封建社会发展的过程,所表现出来的就是权力的不断更迭的过程,这似乎已经是一种天定。种地出身的陈胜尚且能够呼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史记·陈涉世家》)这样的口号,更何况是社会的精英!
16·3孔子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于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孙微矣。”
【注】禄:禄位,此指授予禄位之权。公室:王室,此指君王。逮:及,到达;“逮于大夫”意思是被大夫控制。
【译】孔子说:“鲁国的政权离开国君已经有五代了,政权被大夫控制已经有四代了,所以说桓公的三房子孙的威势也已经快到败落的时候了。”
【解析】此章承上章言,请参见上章解析。
16·4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
【注】谅:诚信。便辟:谄媚奉迎。何晏集解引马融曰:“便辟,巧辟,人之所忌,以求容媚。”善柔:此指表面和善温顺;“善”作和善讲,“柔”作和顺讲。邢昺疏:“善柔,谓面柔,和颜悦色以诱人者也。”便佞:巧言强辩;“便”通“辩”,“佞”是以巧言事人。
【译】孔子说:“对自己有益的朋友有三种,对自己有害的朋友有三种:朋友心地正直,朋友为人诚信,朋友知识渊博,这是对自己有益的朋友;朋友谄媚奉迎,朋友伪装和顺,朋友巧言强辩,这是对自己有害的朋友。”
【解析】孔子关于交友的言论,我们在《里仁第四》之1章解析中已经作过引录。除了在那里他教导我们应该结交什么样的人为友之外,还有《学而第一》之8章“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教导我们在和朋友相处的时候,一定要忠诚、信实,要看到朋友的长处;《子路第十三》之23章“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指出朋友相处要有原则,要和谐、和顺、和睦、和美,不能为一己之私而苟同勾结;《子路第十三》之28章“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告诉我们朋友之间应该互相帮助、恳切交谈、和顺相随、友好情深,兄弟之间也应该互相帮助、恳切交谈、和顺相随、友好情深,等等。
16·5孔子曰:“益者三乐(lè),损者三乐。乐节礼乐(yuè),乐道人之善,乐多贤友,益矣;乐骄乐,乐佚游,乐宴乐,损矣。”
【注】节礼乐:即“节于礼乐”,意思是对于歌舞要有节制,不要沉溺其中;“节”作节制讲,“礼乐”为偏义复词,意偏于“乐”,此指歌舞。骄乐:骄横放纵。《论语集注》云:“骄乐,则侈肆而不知节。”佚游:游荡无度。宴乐:宴会欢乐,“宴”作宴会、酒席讲。
【译】孔子说:“对人有益的快乐有三种,对人有害的快乐有三种。快乐于对歌舞有所节制,快乐于喜欢称赞别人的好处,快乐于多结交有才学品德的朋友,这是对人有益的快乐;快乐于骄横放肆,快乐于游荡无度,快乐于宴会欢饮,这是对人有害的快乐。
【解析】人有乐,但乐有益于人者,亦有害于人者,为人不可不知。
16·6孔子曰:“侍于君子有三愆(qiān):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
【注】侍于君子:陪同在尊长身边,此指陪同长者说话;“君子”于此指有德之长者。愆:过失。言未及之:说话没有轮到他时,亦是不该他说话的时候。
【译】孔子说:“陪同在有德之长者身旁说话容易出现三种过失:不该你说话的时候你抢着去说,这叫做急躁;该你说话的时候你没有去说,这叫做退隐;说话的时候不顾及场合对象和他人表情,这叫做瞎了眼睛。”
【解析】说话是极平常的事,然而也有学问在其中,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什么情况下该说什么话,都是需要我们注意的。否则,好心说的好话也会遭人误解,遭人讨嫌。我们应该向公叔文子学习,做到“时然后言”(《宪问第十四》之13章)。
16·7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注】戒:警惕。血气:精力,元气。
【译】孔子说:“君子需要在三个方面引起警惕:年少的时候,血气还在发育、成熟的过程,要警惕自己不要迷恋于女色;到了长大成人血气旺盛、身体健壮的时候,要警惕自己不要争强斗胜;进入垂暮之年,血气已经衰退,这个时候要警惕自己不要贪得无厌。”
【解析】此章讲的是人在不同年龄阶段应该注意的一些问题。孔子提出少时、壮时、老时当三以戒之,言简精当,意赅情深,对于人的身心的健康发展是很重要的,务必切记力行。
16·8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
【注】大人:地位尊贵之人,此指统治者。狎:轻慢,用蔑视的态度对人。
【译】孔子说:“君子在三个方面心存畏惧:畏惧天命,畏惧掌管国家政权的人,畏惧圣人的言语;小人懵懂无知,不知道畏惧天命,不把掌握国家政权的人放在眼里,侮辱圣人的言语。”
【解析】此章言在对待天命、大人和圣人之言问题上君子与小人之不同。
16·9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注】知之者:聪明的人;“者”为特指代词,“之”为助词,下“知”活用作动词,作变得聪明讲。上:此就智力的层次而言,意思是上等智力;下“次”、“又其次”、“下”指智力的梯阶依此降落。
【译】孔子说:“生下来就很聪明,这样的人的智力是最上等的;通过学习而变得聪明,这样的人的智力是第二等的;在生活和实践的过程中遇到了困难和挫折,这才回过头来学习而变得聪明,这样的人的智力是第三等的;遇到了困难和挫折还不知道学习,这样的人的智力是最下等的。”
【解析】孔子在此章讲的是人的聪明睿智问题,包括人的先天的差别,这是客观存在的。“生而知之者,上也”,说的是天生的聪明。这当然好,但那是很少数的,就大多数的情况而言,一般都相差无几,所以他说“性相近也”(《阳货第十七》之2章)。人的聪明睿智更多的是后天努力的结果,聪明是实践的习得,睿智是不断的积累,所以他又说“习相远也”(同上)。孔子把人的智力分作四等,先天聪明占其一,后天习得占其二,不学而愚占其一,应该说是一种科学的划分。
孔子聪颖智慧,知识渊博,通天通地,通古通今,所以有人称他是天生的圣人。但是他认为他在智力上是属于第二等的,是在学习之后才知道很多而使自己变得聪明,他是“学而知之者”。这在《论语》的许多篇章中都可以看得出来,如《述而第七》之20章孔子所言“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28章孔子所言“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可相联而思,互为印证。“学而知(zhì)之”与“学而知(zhī)之”是密切相关的,“学”是前提,“学了”才能得知,“知”的积累多了才能使人变得聪明,成为人的智慧。
16·10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注】色:脸色,面部的表情。貌:此指日常的形体表现。
【译】孔子说:“君子在九个方面用心思考:看的时候,一定要考虑看得明白;听的时候,一定要考虑听得清楚;与人交往的时候,一定要考虑脸色温和可亲;平日生活中,一定要考虑容貌表现端庄有礼;说话的时候,一定要考虑忠诚信实;做事的时候,一定要考虑严肃认真;有了疑难不解的时候,一定要考虑请教别人;怒不可遏将要发泄的时候,一定要考虑不良后果;看到有利可图事情的时候,一定要考虑是否符合于义。”
【解析】关于学和思的辩证关系,我们在《为政第二》之15章和《卫灵公第十五》之31章解析中已经作过一些陈述。其实,思不只是表现在学的过程中,表现在和学的关系上,此章讲思还应该表现在视、听、色、貌、言、事、疑、忿、得等九个方面。进而言之,人的一切活动中都充满思,不仅是需要思,而且是必须思。这样,人才能得以长进,事才能得以做好。
16·11孔子曰:“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吾见其人矣,吾闻其语矣。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
【注】善:好的、好的东西,活用作名词。及:追上,赶上。探汤:意思是手触摸到了开水;“探”是摸取,“汤”作开水讲。隐居:深藏于山野居住而不出仕。义:仁义,此处以偏概全。
【译】孔子说:“看到好的东西就要努力学习,好像唯恐不能追及似的;看见不好的东西,就好像是手触到了开水,要立刻避开远离。我见过这样的人,也听到过这样的话。深居山野而不出仕以求得保全自己的志向,施行仁义毫不动摇为的是实现自己的理想。我听到过这样的话,但是却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解析】一般的情况下,在人心向上、正气昂扬的社会里,人们都会自觉地、普遍地去做好人好事,去传颂好人好事,去远离和反对坏人坏事,甚至是争先恐后。所以,到处可以看到好人好事、听到好人好事,也可以到处看到对坏人坏事远离的情况、听到反对坏人坏事的声音。在人心不古、正气衰落的社会,好人好事做得少了,说得少了,但是总还不至于完全没有,希望的火花将永远存在。所以,孔子虽然生活在乱世,他说他还能看到、听到“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这样的人和事。不过,作为一种志向始终坚持,不肯沾惹尘世的一丝灰尘,一辈子从不停止地推行仁义的人,却是极不容易,即使有,也只能是凤毛麟角,所以孔子说他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却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在当时的社会中,有谁能够像孔子那样一心一意为了人民群众的宁静安乐而历尽艰苦、孜孜以求呢?
16·12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其斯之谓与?
【注】驷:此处作匹讲,量词。德:恩惠,恩德。饿:此指饿死。首阳:山名,又作雷首山,在今山西永济县南。相传武王伐纣后,伯夷、叔齐隐居于此,因耻食周粟而饿死。其斯之谓与:即“其谓斯与”,“之”为宾语前置标志。《颜渊第十二》之10章最后两句“诚不以富,亦祗以异”出自《诗经·小雅·我行其野》的诗应移于此句之前。“诚”本当为“成”,作成功、成就讲,“祗”作仅、只讲,“异”指奇异之德才,活用作动词。《论语集注》引胡氏曰:“程子以为第十二篇错简‘诚不以富,亦祗以异’,当在此章之首。今详文势,似当在此句之上。言人之所称,不在于富,而在于异也。”朱熹接着说:“愚谓此说近是,而章首当有‘孔子曰’字,盖阙文耳。大抵此书后十篇多阙误。”
【译】齐景公有马千匹,死的时候,老百姓觉得他没有什么好的品德可以称颂。伯夷、叔齐饿死在首阳山下,老百姓到现在对他们称颂不已。《诗经》中说:“一个人的成功不在于他的富有,而在于他的德才出众。”它所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吧?
【解析】人的声望的最终决定因素,不在于他占有财富的多少,而在于他所具有的品德和表现,在于他作出了多少的善行善举。伯夷、叔齐虽然没有为人民作出什么奉献,但是他们的品德(见《公冶长第五》之23章“不念旧恶,怨是用希”)、他们对仁的不懈追求(见《述而第七》之15章“求仁而得仁”)以及他们的气节(见《微子第十八》之8章“不降其志,不辱其身”和本章“饿于首阳之下”)却是为后人所敬仰。
16·13陈亢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闻斯二者。”
陈亢退而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其子也。”
【注】伯鱼:孔鲤之字。无以:古汉语常见凝固结构,意为没有什么(办法);“无以言”是不会说话之意。立:站立,此指立足。闻:知道;“闻《诗》”是知道学习《诗经》的重要之意,下“闻《礼》”与此同。
【译】陈亢向伯鱼询问道:“您从老师那里听到过和我们不同的一些教导吗?”伯鱼回答说:“没有。只是有一次,父亲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我从院子匆匆走过。他说:‘你最近学了《诗经》没有?’我回答说:‘没有。’他说:‘不学《诗经》,就不会说话。’我回到自己住处便学习《诗经》。又有一天,父亲还是在院子里站着,我也还是从院子里匆匆走过。他说:‘你最近学了《礼经》没有?’我回答说:‘没有。’他说:‘不学《礼经》,就不能在社会上立足。’我回到自己的住处便开始学习《礼经》。我只听到父亲告诉我这样一些。”
陈亢离开之后高兴地说:“问了一件事情而得知有三:知道了学习《诗经》的重要,知道了学习《礼经》的重要,又知道了君子在教学中一视同仁,并没有偏待自己的儿子。”
【解析】此章言学习《诗经》《礼经》的重要,同时反映了孔子在教学中平等待人的态度,他无亲疏之别。关于学《诗》、学《礼》的重要性问题,从《论语》中记载看,孔子是经常言及的,并没有给自己的儿子专开小灶,所以陈亢说“君子之远其子也”。
为什么说“不学《诗》,无以言”?《阳货第十七》之9章有答,说“《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为什么说“不学《礼》,无以立”,虽然《泰伯第八》之8章也有“立于《礼》”的话,但是孔子只有“不知礼,无以立也”(《尧曰第二十》之3章)解释,并没有多作说明。除了不懂得礼则不能立足于社会的理解之外,其实我们还可以从《为政第一》之2章孝悌是做人之本和《颜渊第十二》之1章“克己复礼为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等言语中悟出更多的一些道理。孝悌也是礼的规定和要求。
《论语》中还有一处记载孔子与伯鱼的对话,即《阳货第十七》之10章:“子谓伯鱼曰:‘女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或是在陈亢问伯鱼之后,或是因属《诗经》而未再言。
16·14邦君之妻,君称之曰夫人,夫人自称曰小童;邦人称之曰君夫人,称诸异邦曰寡小君;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
【注】邦君:此指诸侯国君主。亦:也,副词。
【译】国君的妻子,国君称她为夫人,夫人称自己为小童;国内的人称她为君夫人,对本国以外的人称她为寡小君;其他国家的人称她也为君夫人。
【解】此章言不同的人对于同一个人称呼上的不同。一般而言自称时意含谦虚,人称时意含尊重。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