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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笃恭章

时间:2023-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诗》曰“衣锦尚絅”,恶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所以,君子自我反省而没有愧疚,内心没有邪恶的念头。笃恭修德,不用张扬,只有尽心尽力而为,在无声无息中,才能完成“君子之道”,有“仁”有“德”。君子之德,注重生活中的每一处细节,其美德逐渐彰显,他所得是长远的、可靠的。因此解与“内省不疚”相一致,故此解较好。这两句诗出自于《商颂·烈祖》。

【原文】

《诗》曰“衣锦尚絅”,恶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以入德矣。

《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

《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

《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

《诗》曰:“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

《诗》云:“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

《诗》曰:“德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

【译文】

《诗经》里说“华丽的锦绣衣服外面还要加上一件罩衣”,因厌恶文彩过于显著。所以,君子的道,看似暗淡无光,却会逐渐彰显;小人的道,看似鲜艳夺目,却会日益消亡。君子的道,平淡却不会令人厌烦,简朴而文雅,温和而严谨,能够由远知近,知风之始,知细微之显要,也就可以进入美德之境了。

《诗经》里说:“深潜虽是隐藏,也会让人看清楚。”所以,君子自我反省而没有愧疚,内心没有邪恶的念头。君子之所以让人无法企及,大概就在这些不被人注意的地方吧!

《诗经》里说:“看看你在自己的居室,能否做到对神明毫无愧疚。”所以,君子不刻意作为也能让人尊敬,不用多说也能让人相信。

《诗经》里说:“祭祀奏乐时没有说话,大家相处不会争论。”所以,君子不用奖赏,民众也会自励,不用对百姓表现怒气,其威严也会超过刑罚。

《诗经》里说:“只有美德大放光芒,天下诸侯都来效法。”所以,君子笃行恭敬就能使天下太平。

《诗经》里说:“我怀有光明的美德,不用声色俱厉。”孔子说:“依靠声色来教化百姓,是最下策。”

《诗经》里说:“美德轻如鸿毛。”鸿毛还可以比较。“上天的运行化育,却无声音与气味。”这才是极至啊!

【解读】

这是本书的最后一章。朱子说:“子思因前章极致之方,反求其本,复自下学为己谨独之事,推而言之,以驯致乎笃恭而天下平之盛。又赞其妙,至于无声无臭而后已焉。盖举一篇之要而约言之,其反复丁宁示人之意,至深切矣,学者其可不尽心乎!”

朱熹的意思,本书开篇第1章讲慎独,末篇亦谈慎独,这是照应,使本书结构完整。笃恭修德,不用张扬,只有尽心尽力而为,在无声无息中,才能完成“君子之道”,有“仁”有“德”。子思在本章引用了七(八)段《诗》,还引用了孔子的一句话,也不外乎反复叮咛,用心恳切,学者当笃恭修德无异志了。

我们不妨仔细品味子思所引的各段诗句,以便深入了解子思的用意。

“衣锦尚絅”之“尚”,即加上,“絅”是禅衣,是外罩。朱子对这段话有如下解说:“古之学者为己,故其立心如此。尚絅故闇然,衣锦故有日章之实。淡、简、温,絅之袭于外也,不厌而文且理焉,锦之美在中也。小人反是,则暴于外而无实以继之,是以的然而日亡也。远之近,见于彼者由于此也。风之自,著乎外者本乎内也。微之显,有诸内者形诸外也。有为己之心,而又知此三者,则知所谨而可入德矣。”

用一句话来概括,君子重内而轻外。也许,有人会说,不能两者兼顾吗?比如说,女人穿上漂亮的衣服,再美美容,甚至于从面部到身材整整容,不是更有美感或性感吗?在子思看来,这绝对不行。你用大量的精力去关注外表,还有多少心思用于修德?我赞同子思的看法,也一直认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关注于此,就会忽视于彼,两者兼美、兼得,难矣!一辈子修德都不够,哪有时间顾及其他?

依子思所说,你要想做君子,就不会去做小人,而做小人,就做不了君子,二者必居其一。当然,君子有德,小人亦有得。君子之德,注重生活中的每一处细节,其美德逐渐彰显,他所得是长远的、可靠的。而小人之得,重外而轻内,只关注眼前,其所得必然日益减少。这就像真正的爱,简朴,文雅,温和,严谨,没有大喜大悲,只有平淡长久,它是由近及远的,是源自于个人内心的,其一言一行都无不彰显出浓浓的情意,故自己有得,对方亦有得,这才叫真正的“入德”了。

第二段《诗》句的引用也很有意思:“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昭”是昭明,明显;“孔”是很、甚。这两句诗连起来,其意刚好相对,是说你越是想藏,越是以为隐藏得很深,以为谁都不知道,则越是藏不住,有如自欺欺人。比如有人老喜欢说“我爱你”,这话其实说了也没用,故中国传统生活不大习惯使用它,不像西方人,动不动就说“我爱你”。你是否爱对方,根本不用说,对方会通过你的一言一行、乃至于一个表情动作来感受到。如果你根本不爱对方,即使每天给对方送一束鲜花,对方要不是白痴,她一定知道,你潜伏在内心真实的情感到底是什么。

于是,子思要我们“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关于“无恶于志”,可以有两种解释:一是将“恶”解成“厌恶”、“反感”;二是将“恶”解成“邪恶”,即没有邪恶的念头。朱子解曰:“无恶于志,犹言无愧于心。此君子谨独之事也。”因此解与“内省不疚”相一致,故此解较好。

正所谓“情真意切”,一个人情感真实与否,在于他是否了解“真情”之价值,而“真情”之保存,又在于他不断地反省,让自己的情爱没有一丝丝的杂念。这一丝丝的杂念,或不知不觉便产生的分心,在子思这里,就叫做“恶”了。爱一个人要专心,爱一份工作要专注,这是培育真纯之爱的起点。由此,无论对亲朋、对同事,还是对环境、对一切生命之存在,才会有本书所说的“诚”,甚至于“至诚”。这就是“君子之爱”,没有一丝杂念,纯洁而美好,很少有人能够企及啊!

《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此诗之意,当然也包含了慎独,比喻君子心地光明,没有坏念头。朱子说:“屋漏,室西北隅也。”在古代,通常指室内西北角的隐蔽之处,用来陈设小帐之地,相传是神明所在,故可用屋漏代神明。这两句诗可与上面的诗句相衔接,其意为:无愧于己,亦无愧于天。

古人认为,人的私心杂念、或邪恶之欲念,天地一定会知道。而既然天地神明无所不知,人生在世就不得不对天地产生敬畏之心,以此,人的思想行为也就不得不谨小慎微。这与西方哲学家的某些思想相吻合,故有“即使没有上帝,也要造一个上帝出来”(伏尔泰语)。我们在本书第16章“鬼神章”讨论过,无论鬼神,还是上帝,其存在之价值是无可否定的。如果你认为自己去做某件坏事无人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神明知晓,你就会放纵自己。而如果你做了坏事仍不懂得反省检讨、悔过自新,忽视自己良心的道德审判,你自然就会将做恶当成一种习惯。如此,当你为天地所不耻时,你也就同样为社会或他人所鄙弃了。古人云:举头三尺有神明。说得多好啊!

《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这里,“假”读“格”,郑玄注:“假,大也。此《颂》也,言奏大乐于宗庙之中,人皆肃敬。金声玉色,无有言者,以时大平,合和无所争也。”这两句诗出自于《商颂·烈祖》。子思引用于此,合于其后的陈述:君子“不赏”“不怒”,天下和谐,百姓无争。我的理解是,美妙的音乐所彰显出的美德,让听者沉醉其中,消弥了纷争。

在孔子思想里,美、善、智三者是相通的。

▲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

首先,孔子告诉我们:处在仁的境界才叫美。这是孔子的美学观,也成为了儒家学人的美学观。“仁”是“善”,又被孔子认为是“美”,那么,“仁”就将“善”与“美”合为一体了。这也就意味着,善可以给人带来美感,同样,美感会让人萌发善的情感。接着,孔子还说:安生人世而失去仁,怎么能说有智慧?正如我们前面提到的,孔子的“知”(智)是以“仁”为核心的,也可说是行仁之举才叫智。于是,在孔子这里,仁、美、智三者,便融为一体了,而以“仁”为核心。

君子之德,通过美妙的音乐来感化百姓,而不必用经济手段的“赏”来激励,百姓自然会互相勉励为善,不必用愤怒的言辞来威胁,百姓也会感觉到其权威超过了严刑峻法。我一直认同孔子是个伟大的音乐家,甚至是世上最伟大的音乐家,因为他不仅会演奏多种乐器,每天歌唱,教学生们音乐(“乐”为“六艺”之一),修改了《诗》三百篇的每一首乐曲,关键是,他能用音乐来治理国家,实在了不起!想想看,不用经济手段,也不用法律手段,只用美妙的音乐,就能让世人“合和无所争”,这是多么高超的技巧、多么理想的境界!

你或许会问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的答案是:因为孔子的思想核心是“仁爱”。

《诗》曰:“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这里,“不”通“丕”,“不显”即大显;辟,诸侯;刑,通型,示范,效法。字面上的意思可见译文。诗歌里的意思,天子通过自己的美德而让各诸侯效法。所以,子思认为,作为一个君子,应该笃实恭敬地修德,即重视自己的品德修养,才能使天下实现太平。

笃,笃实,忠厚,即札札实实,注重个人的内在品质,与第一段文字相吻合。恭,恭敬,谦恭,心存敬畏,一丝不苟,与第二、三段意思相重叠。而“君子笃恭”之思与下面的引《诗》亦相关,这也是我为什么将其定为本章标题的道理。

▲子张问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

孔子的学生子张问如何修“行”。孔子回答说:言说忠诚守信,行为笃实恭敬。这里,孔子关于人的品行提到了两个方面,即“言”与“行”。总体来说,“言”也是“行”,这不用多说。子思本章说“笃恭”,与孔子的“笃敬”意思相同,其中心就是一个字:仁。

有仁就有德,有大仁就有大德。君子笃实恭敬,完善自己的品德,自然会影响周围的人群,进而改变其生存的环境,其力量是不可低估的了。

《诗》云:“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

我依归于光明的美德,这种德通过“诚”表现出来,实现“德治教化”,而重在“化”。孔子所谓的“化民”,就是教化。

▲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孔子带着一干学生到了卫国,看到卫国那么多人口,不觉得赞叹了一句:卫国的人口真多啊!这也就是孔子教叶公的为政之道:“近者悦,远者来。”从卫国人口众多,可知卫国的生活环境比较好,暗示卫国政治稳定,民众安居乐业,连远方的人也前来归附。反之,如果政治昏暗,制度落后,当地之人还不逃走了!学生冉有问老师:人口多了,接下来怎么办?孔子给出的答案是:让百姓富裕起来。冉有接着再询问:已经富裕了,又怎么办?孔子说:加以教化。

政治稳定,百姓富裕,社会文明。如果说,政治稳定属“礼”,那么,百姓富裕就是“义”,而社会文明则是“仁”。孔子的治国方略仅“富”与“教”两个字,简洁明了,令人惊叹。最为关键的是,孔子的思考没有严刑峻法等内容,不依赖“声”(命令)与“色”(威严),是单一的以德化民。在孔子的政治实践中,相关史书记载,他是“设法而不用”。这在今人看来,这是有法不依了,法律规范形同虚设,整个社会不乱套了吗?孔子却不这么认为,他说:“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如果联系到我们生活的当今现实,一切皆依赖于法,所谓依法治国,建设法治国家,我们正在使用最“末”等的手段,与孔子的“德治”还有相当距离呢!我一直在想,如果什么时候人类社会“设法而不用”了,这人类文明才算是达到比较高的境界了吧。不知读者如何思考?

本章最后一段引用了《诗经》两首诗中的诗句,还是歌颂“仁德”的。郑玄注:“輶,轻也。伦,犹比也。言毛虽轻,尚有所比。”

我用自己的话来表达其意:人间的爱是多么的美妙,只不过,比起天地之爱的无声无息、无所不在,还是有一定距离了;那天地之爱才是最崇高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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