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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经学之争

时间:2023-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今、古文经学的对立暂告平息,经学上出现了统一局面。盛行于两汉的今文经学与古文经学,都对后世的政治和学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古文经学盛于东汉,而六朝隋唐儒学的总体观点与其基本一致,直到宋代理学出现,古文经学暂告衰竭。到了清代,古文经学复兴,乾嘉之际是它的全盛期,章太炎是其殿军。

儒家的经书,经孔子整理流传的有六种,叫六经(亦称六艺)。《庄子·天运》说:“孔子谓老聃曰:‘丘治《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自以为久矣。’”《乐》汉初即亡佚,只剩五经,所以汉武帝时只立五经博士。《白虎通义·五经》说:“经,常也。”《说文解字》说:“经,织也。”段玉裁注曰:“织之从丝谓之经,必先有经而后有纬,是故三纲五常六艺谓之天地之常经。”

关于六经的教化,《礼记·经解》中说:“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洁净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史记·太史公自序》代表了西汉早期对六经的看法:“《易》著天地阴阳四时五行,故长于变;《礼》经纪人伦,故长于行;《书》记先王之事,故长于政;《诗》记山川谿谷禽兽草木牝牡雌雄,故长于风;《乐》乐所以立,故长于和;《春秋》辨是非,故长于治人。是故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义。拨乱世反之正,莫近于春秋。”《汉书·艺文志》代表了东汉早期对六经的看法:“六艺之文:《乐》以和神,仁之表也;《诗》以正言,义之用也;《礼》以明体,明者著见,故无训也;《书》以广听,知之术也;《春秋》以断事,信之符也。五者,盖五常之道,相须而备,而《易》为之原。故曰:《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言与天地为终始也。”

(一)今文经学与古文经学的斗争

秦灭之后,汉初文籍散失,《汉书·艺文志》曰:“至秦患之,乃燔灭文章,以愚黔首。汉兴,改秦之败,大收篇籍,广开献书之路。”朝廷搜求六经旧典而不易得,于是就依赖于秦之博士口耳相传,并以通行之隶书记录下来,其经传后来被称作今文经。还有一种从地下或孔子家壁中出土的竹简古本经书,是用古文(先秦六国文字)写成,称古文经。据史籍记载,这类古本的发现有好几处,如:鲁恭王坏孔子宅,于壁中发掘出的《礼记》、《孝经》、《尚书》、《论语》、《周易》等;北平侯张苍所献《左传》;河间献王发掘的《周官》、《礼经》等;鲁三老所献《古孝经》;鲁淹中出土的《礼古经》……

这两种六经传本,由于篇幅多寡、章节次序、词句运用存在某些差异,造成师承授受的不同,后来形成了两个政治上互相对立的派别——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二者各立师法,标榜门户。古文源于西汉中期,西汉后期开始流行,东汉与今文并立学官;今文源于西汉前期,盛行于西汉,西汉末演变为谶纬之学,东汉谶纬大行。今文经和古文经传本不同,对经文的解释以及对古代制度的说法亦多有不同。

今文经学家认为六经皆手定于孔子,有孔子然后有六经,六经体现了孔子托古改制的思想;以孔子为“素王”(具帝王之德而不在其位者),而以六经为致治之道,故偏重于阐发“微言大义”。古文经学家认为“六经皆史”,孔子之前就有六经,孔子只是删订了六经,为万世立法;以孔子为奉守先王之道的圣人,继承了尧舜之道,保存了文武周公的典章制度。今文经学兴起较早,将经学阴阳五行化,讲灾异祥瑞以劝谏帝王,后来流于谶纬;古文经学家则重于名物训诂,学风朴实,学术上提倡实事求是,政治上推崇上古三代的礼乐制度。

在六经排列次序上,今文经学以六经为教材,故按六经内容深浅排列,以《诗》、《书》、《礼》、《乐》为普通教育课程排前,而《易》、《春秋》为哲学、政治和社会思想所在,一般学生不易掌握,故列于后。古文经学则以“六经皆史”,故按其产生的时代先后排列:《易》最早为伏羲画卦,列第一,《书》中最早为《尧典》,故排第二,《诗经》最早为《商颂》,列为第三,《礼》、《乐》相传为周公所作,依次为四、五,《春秋》为鲁史官所编,经孔子整理,故置之于末。

从西汉末到东汉,今文学和古文学之间的论争,主要经过了四个回合:第一次是西汉末刘歆和太常博士的斗争。后来因王莽称制而古文经为尊,古文经学开始崛起并首次向今文经公开挑战,却以王莽的快速败亡而被取消。第二次是韩歆、陈元等与范升的论争,光武帝虽欲立古文经博士,却终于没能成功,但古文经学已势力大盛。第三次是贾逵与李育之争。今文学势力江河日下,章帝立古文博士,授官职于贾逵门生弟子,古文经学取得决定性胜利。第四次是东汉末年郑玄与何休之争,至此《公羊》之学已是夕阳西下,回天乏力。

从西汉末到东汉,古文学经过卫宏、郑众、杜林、贾逵、马融、许慎等古文学大师的大力倡导,终于压倒了今文学而占据优势。其中被誉为“五经无双”的许慎,是当时人们公认的古文学派大师,他所撰著的《说文解字》和《五经异议》,有力捍卫了古文经学的地位。马融地位尊崇,学识渊博,门下弟子数千,对古文经学的发展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郑玄是东汉末又一位经学大师。他遍注群经,基本立场是古文经学,但注经时兼采今、古文经说法。从此集两汉今、古文经学于一身的“郑学”盛行于世。今、古文经学的对立暂告平息,经学上出现了统一局面。但这种统一使习经者拘守“郑学”一家之言,却又限制了经学的发展,经学生命日渐萎缩。东汉以后,与汉代经学相对立的玄学思潮以及佛教、道教的思想迅速发展,终于取经学而代之。东汉经学的没落,固然是经学本身支离烦琐、刻板教条的结果,也是以士族为代表的经学势力遭到皇权、宦官、外戚的镇压(具体表现为东汉末年的党锢之祸)的结果。

盛行于两汉的今文经学与古文经学,都对后世的政治和学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东汉以后,今文经学衰落,到了清末,又重新抬头,康有为是其代表。古文经学盛于东汉,而六朝隋唐儒学的总体观点与其基本一致,直到宋代理学出现,古文经学暂告衰竭。到了清代,古文经学复兴,乾嘉之际是它的全盛期,章太炎是其殿军。

(二)谶纬之学的兴盛

谶纬之学是两汉时期一种把经学神学化的学说。“谶”是一种隐秘的预言,假托天神圣人,预决吉凶,告人以天命转移和圣王出现等政事。伪造谶言,原来是方士所长,汉以前燕、齐一带方士中就有造“谶语”者。秦始皇时,方士卢生入海求仙,带回《图录》一书,中有“亡秦者胡也”的谶语。“纬”是相对“经”而言的,纬书之作者往往为文化程度较高的儒生,纬书主要指以神学命定论为核心,融合今文经学,构建了象数宇宙生成图式,并附会以古代圣人神异传说的神学解经著作。《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云:“纬者,经之支流,衍及旁义……盖秦汉以来,去圣日远,儒者推阐论说,各自成书,与经原不相比附,如伏生《尚书大传》,董仲舒《春秋阴阳》,核其文体,即是纬书;特以显有主名,故不能托诸孔子。其他私相著述,渐杂以术数之言,即不知作者为谁,因附会以神其说,迨弥传弥失,又益以妖妄之词,遂与谶合二为一。”汉武帝以后,独尊儒术,经学地位提高,就有了依傍、比附经义的纬书。后来图谶、纬书逐渐合流,谶纬成了一切有关图谶、纬书、符应等内容的著述的总称。东汉之后,谶纬之学成为一股神学经学思潮。

汉武帝时,董仲舒第一次将儒家的价值观落实到现实政治的操作层面,其基本方案就是“屈民而伸君,屈君而伸天”。为了弥补“屈民而伸君”环节的偏失,董仲舒搬出了古老的天命神学来限制君权。他企图通过上天喜善罚恶的恐吓作用,来震慑专制君王,以迫使其服从社会的共同利益,达到“屈君而伸天”的目的。汉武帝所关注的问题可以分为社会政治和个体生命两个层面,这两个层面问题的解决,在董仲舒那里都有赖于天命意志。自然而然,这种倾向便导致了儒生方术化及方士儒学化的出现,方士化的儒生大量造作谶纬,谶纬之学自此泛滥。

东汉刘秀以图谶起兵,即位后,崇信谶纬,“宣布图谶于天下”(《后汉书·光武帝纪》),计有《河图》九篇,《洛书》六篇,还有托名伏羲到孔子演绎的三十篇。图谶在东汉时期地位显著提高,因为这是光武帝加强君主专制统治的一项重要措施。官方禁止私人制造、更改谶纬著述,垄断了谶纬颁布、阐释权力,使得天命解释权牢牢控制在君主掌中。由于汉光武帝的提倡,图谶成为消融今文经学最合适的工具,并最终成为东汉官方的意识形态。

东汉时期,谶纬号为“内学”,尊为“秘经”,凡经说上的分歧,甚至国家的礼乐制度,都要以谶纬决断,因而具有神学法典的性质。

谶纬内容甚为庞杂,有西汉今文经学解经的论述,有古代神话传说,有天文、地理及历法知识……但其核心则为神学。在谶纬中孔子就被认为是能知过去、未来的“神圣”,是“为汉治法”的神人。谶纬神学的理论基础是天人感应论。“天”即上帝,是最高的神,有意志、思想、感情,能赏能罚。天的意志通过阴阳五行的天象变化表现出来。从阴阳五行的天象变化,就能占验吉凶祸福,了解“天意”。天人感应论在谶纬中广泛应用,十分缜密而系统。谶纬诸篇中也保存着一些珍贵的古代科学史料。如《河图》说:“地恒动不止。”“阴阳相薄为雷。”《春秋·元命苞》说:“阴阳激为电。”谶纬之学大部分社会政治与哲学思想与今文经学是一致的。只是今文经学侧重于为儒学德治思想寻求天道的根据,根本目的在实现、加强道德教化;谶纬之学侧重于渲染神学命定论,根本目的在论证君权法统天命神授的绝对权威性。

(三)神学经学的权威——《白虎通义》

东汉章帝建初四年(公元79年),皇帝亲自主持和召集当时著名的博士、儒生在白虎观讨论五经之同异。这场大讨论的由来,是由于古文经学出现之后,在文字、思想、师说各方面都同今文经学派发生分歧,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斗争。自西汉武帝时占统治地位的今文经学派,为保住自己的地位,急需利用皇帝的权威制成定论,以压倒对方。而当谶纬之学盛行起来之后,由于统治者的支持和提倡,迅速弥漫于学术思想领域。为了巩固皇权统治的需要,汉章帝亲自出面,组织一场大讨论,以便使谶纬之学和儒家经典更好地结合起来,使神学经学化,经学神学化。

在白虎观,博士、儒生纷纷陈述见解,章帝亲自裁决其经义奏议,后由班固等人整理编撰成《白虎通义》,又称《白虎通》、《白虎通德论》。这部书是今文经学的政治学说提要,广泛解释了当时一切政治制度和道德观念,继承了《春秋繁露》“天人合一”、“天人感应”的神学目的论,并加以发挥,把自然秩序和社会秩序紧密结合起来,提出了完整的神学世界观,成为当时朝廷思想统治的经学权威。

《白虎通义》发扬《春秋繁露》类比的手法,将封建制度下君臣、父子、夫妇之义与天地星辰、阴阳五行等各种自然现象相比附,用以神化专制统治秩序和等级制度。它认为:“子顺父,妻顺夫,臣顺君,何法?法地顺天”(《白虎通义·天地》,以下只注篇名)。照它看来,君臣、父子、夫妇之间的关系,犹如天在上、地在下一样,是永远不能改变的。天之地位高,地之地位卑,就是君臣、父子、夫妇之间的尊卑等级关系神圣的理论依据。它还将太阳比做君主,月亮星辰比做臣民,用日月星辰的自然现象来论证和神化君主的权威。“君有众民,何法?法天有众星也”(《五行》)。《春秋繁露·阳尊阴卑》曾说:“君不名恶,臣不名善,善皆归于君,恶皆归于臣。”《白虎通义》对此进一步阐述道:“臣有功归于君,何法?法归月于日也”(《五行》)。月亮本身不发光,它的光源于太阳的照耀,照此而推论,“臣有功归于君”则是合情合理的。

《白虎通义》的认识论是依附于神学之上的。它所要认识的,不是客观事物及其规律,而是由“天”所决定的“道”,由圣人发现,与天有密切联系的“道”,就是“天不变,道亦不变”中的“道”,即专制统治秩序、伦理纲常。因此,宣扬维护统治者利益的“三纲”、“五常”、“六纪”是《白虎通义》的主要内容。文中说:“三纲者何谓也?谓君臣、父子、夫妇也。……故《含文嘉》曰: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人皆怀五常之性,有亲爱之心,是以纲纪为化,若罗网之有纪纲而万目张也”(《三纲六纪》)。从三纲出发,它进一步提出三纲之纪,即六纪:诸父、兄弟、族人、诸舅、师长、朋友。三纲六纪与自然法则是相通的:“三纲法天地人,六纪法六合。”具体而言:“君臣法天,取象日月屈信(伸),归功天也。父子法地,取象五行转相生也。夫妇法人,取象六合阴阳,有施化端也”(《三纲六纪》)。由于伦理纲常关系取诸天道和阴阳,因而它就是普遍而绝对的真理。君权、神权、族权、夫权束缚普通百姓的四条绳索亦以皇帝钦定的形式而成为“法典”,成为完整的束缚普通百姓的精神枷锁。在强调臣绝对服从君的前提之下,《白虎通义》在《五行》一篇中也提出臣对“无道之君”可以推翻的思想。当然,这一思想并未超出董仲舒的改制思想。

《白虎通义》进一步发展和引申了董仲舒的思想,用阴阳五行说为皇权至上的中央专制集权制服务。它特别突出和发挥了“土居中央”的观点,把土列为五行之首,其他的金木水火都依赖土而存在。“土在中央,中央者土,土主吐,含万物,土之为言吐也。”“木非土不生,火非土不荣,金非土不成,水非土不高”(《五行》)。这一解释将金、木、水、火、土明确划分出等级尊卑贵贱,并以此来比附社会,将专制等级制度合理化,从而神化君权,巩固皇权统治。

《白虎通义》问世以后,由于是由皇帝亲自审定的,因此产生了很大的社会政治影响。《白虎通义》内容包罗万象,在政治、思想、伦理、风俗、制度等各个方面,都为人们规定了行为规范。《白虎通义》融合今文经学、古文经学与谶纬之学于一体,企图统一经学,建立神学经学,并将其奉为永恒的真理,要人们习之、诵之,世代奉守,不许怀疑和批判,这对学术的更新、思想的解放无疑是一种致命的桎梏。经学一旦发展为神学,它的生命力也就接近枯竭了,可以说《白虎通义》是经学走向衰落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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