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千人洗衣场
一百多年前的孟买,只有富人家才有自来水,加上旱季少雨,洗衣服成了家家户户的难题。收费低廉的露天洗衣场便应运而生,为家庭、洗衣店、医院和饭店提供服务,也满足了城市规模和人口不断增加的需求。其中,孟买最古老的洗衣场叫“都比·嘎特(Dhobi Ghat)”,印地文意思是“洗衣人的码头”,“Dhobi”就是洗衣匠的种姓,属于印度的最低种姓首陀罗。
都比·嘎特据说有八百多个水池,同时可容纳数千人洗衣,我们到达时已是黄昏,洗衣服的人并不太多,只有在清晨才能看到人声鼎沸的洗衣景象。
过去欧洲的洗衣匠均为女性,而在都比·嘎特却是男人洗衣服,因为印度洗衣匠一般采用木棍敲打衣物或甩打衣物的清洗方式,加上一天要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需要巨大的体力。
洗衣场上空散发着混有劣质洗涤剂的潮湿味道,大包小包的脏衣物堆积如山,如蜂巢般密密麻麻排列的水池里积着一尺多深的浑水,扎着裤腿或穿短裤的洗衣匠从水中捞出浸泡多时的衣物,抡起衣物对着水池墙壁用力甩打,伴随着衣物的此起彼落,夹杂着灰白肥皂泡的水花四溅。洗好的衣物被拧干,再分类晾晒,浅色衣物晾在绳子上,深色衣物晾在屋顶。从一眼望不到边的晾晒衣物来看,个人衣物不多,大多为饭店的床单被套,还有服务生的白色制服和医院的白大褂。这里既是洗衣房,也是洗衣工的洗澡房,几个受不了酷热的洗衣匠脱得只剩一条裤衩,在洗过衣服的脏水里洗起头和澡来。
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从辨别不出颜色的水中洗出的衣物,却是鲜丽如新。
走进露天洗衣场一看,发现它很像一个“城中城”,除去洗衣匠外,还有熨衣工、送货工以及他们的家属。印度政府统计过,这个潮湿的洗衣场里居住着近三千人。
日出时,他们从孟买各处取来数不清的脏衣服,在浑浊的水里一遍遍浸泡,对着水泥池子的墙壁“啪啪”摔打,弯腰用刷子刷去污渍,晾干后再把煤炭放进老旧的生铁熨斗,把衣服铺开、上浆、熨平,最后赶在日落前打包送往家家户户,并能保证连一块手帕都不遗失。有人统计过,每个洗衣匠每天可以洗200件衣服,酬劳大概在100卢比,熨衣工一天能熨500件衣服,而在孟买的夏天,最高气温可以达到40 ℃以上。
这种令人惊叹的高效率背后,是低种姓者逆来顺受的艰辛。低种姓者只能从事脏活累活,如洗衣服、扫厕所、养牲畜等,并且世代相传几乎不可改变,就像“Dhobi”种姓者只能洗衣服,就连未出娘胎的孩子也注定要当洗衣匠,他们降生在这个细菌滋生的洗衣场里,孩提时期就跟着父辈在水池里劳作,脊背被烈日晒得焦黑,双手被碱水泡得肿胀。即便他们有了钱,有机会受教育,仍会固守着自己的职业——高种姓者认为他们就像脏水里的细菌般龌龊,只有在这个世袭的洗衣王国,在和自己一模一样充满着肥皂味的人群中,才能保持那不多的一点尊严。
在洗衣场的一角,一个年轻的洗衣匠累得躺在脏衣物中睡着了,他就像一只小兽蜷缩在这庞大的污水森林中,在洗衣场的不远处,是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现代化高楼。从地理上看,两者只有短短数百米距离,而印度的传统文化却在它们之间设下了难以僭越的鸿沟。对于终日与肥皂污水为伴的洗衣匠来说,堂堂皇皇步入大厦的场景也只能出现在梦里了吧。
都比·嘎特(Dhobi Ghat)位于孟买马哈拉克斯米火车站(Mahalaxmi Station)附近的一座桥下,进入洗衣场内部参观需交费,最佳参观时间是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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