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也能说英文
下了飞机已是深夜，除去空姐发的一小块蛋糕外，我们晚上再也没吃其他东西，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大宝在机场叫了一辆预付费出租车，空调开得足不说，竟还是一辆白色的老爷车，常常在东德电影里看到的那种，司机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车也开得平平稳稳。
科钦给了我一个好印象。
在德里的背包客区Paharganj，才晚上10点多店铺就打烊了，而在同样的时间，科钦的不少店铺还灯火通明，商场和西式快餐店也不少，偶尔瞥见一座座亮着灯的神龛，供着耶稣像或圣母像，烛火在夜色中轻轻摇曳。
Cannon Shed Road上的旅馆都是欧式小别墅，价钱却便宜得吓人，400卢比能拿到一个宽敞的双人间。放下行李已快晚上12点，饥肠辘辘的我们迫不及待去祭五脏庙。
虽已近凌晨12点，这家叫Colombo的餐馆仍是人来人往，诱人的饭菜香味从后厨方向传来，跑堂的伙计个个干干净净精神奕奕，让人看了就喜欢。
我们坐下看菜单，菜品很丰富，印了满满两页纸，不光有西式早餐、各种米饭和面条，还有海鲜和南印度面包。看到右下角时，我惊讶地“啊”了一声。
菜单上有牛肉！
不光有牛肉，还有六七种做法！
烤肋条肉啊，炒牛肉啊，青椒牛肉啊，马莎拉牛肉啦，惊讶过后，我开始流口水了。
虽然在印度，黄牛被视为圣物不得食用，水牛肉是可以吃的，但除了穆斯 林区的餐馆外，其他地方压根儿不提供这种食物，我揣摩着，是不是水牛和圣物黄牛也算一家人，虔诚的印度教徒从情感上无法接受。
*Colomobo餐馆的牛肉味道不太像传统印度菜，倒有几分新疆馆子的意思。
印度官方的旅游口号是“Incredible India（不可思议的印度）”，这家科钦小餐馆给我们打开了一扇很大的不可思议之窗。
早上起来逛逛街景，不可思议的景象更是处处可见，其他印度城市随处可见的印度教神庙和清真寺在科钦难见踪迹，教堂却是一座接一座，成群结队的黑衣修女静静走过，构成一道独特的风景。公车上还画着圣母像，我们旅馆所在的Cannon Shed Road就有两个神龛，时不时有信徒走来，双手交叠低头祈祷，画个十字后离去。
街道两旁都是葱茏的热带树木，不少建筑物为南欧的海滨风格，颜色大都是可爱的乳白、粉蓝、粉红、鹅黄。静谧庭院里，大红、玫红、橙红的九重葛开得热烈如火，空气中能闻到海风的咸涩味，而跨过一条街就是码头——这不是宫崎骏动画《魔女宅急便》里的海滨城市吗？
走在街上看行人，就连蒙着头的穆斯林女子也露出了胳膊，城区少见穿民族服装的男子，无论是平民还是富人的打扮都已经西化。这里的中产阶级男子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微微发福的中等身材，头发修得很短，嘴唇上留着两撇略厚的黑须，笑容满面，浅色短袖扎进系着皮带的长裤腰里，无论多热的天也不会打赤脚或穿凉鞋，一律是六七成新的小羊皮皮鞋或者白色耐克鞋。
科钦人也实诚，不光对外国人不漫天要价，而且做事也是正正规规。
我们身上的卢比花完后，想找地方换钱，本来想图个方便向旅馆老板换，他抱歉地摊摊手：“我们这儿不换钱，你们可以出门往右拐，去那边大厦的兑换点换。”天啊，竟然还有有钱不赚的旅馆老板！
我们找到了兑换点，却不见开门，又去找银行，还是没开门。银行旁一家纪念品商店的店主主动指点，他隔壁的铺子可以换。
隔壁铺子的老大爷正戴着眼镜在看报纸，他扫了下报纸上的汇率，答道“1 : 51”——这是我们一路上换到的最高价。
我们激动地想抱住他的秃顶亲一口！
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头。
一天晚上，我们在城里瞎逛，忘了回旅馆的路怎么走，正在讨论时，一个路过的乞丐听见我们说“Cannon Shed Road”，便凑了过来，指指左边的小路说：“在那边。”
这个城市就连乞丐都能说英文，真是不得了！
由于中印领土问题，在其他城市里，不少印度人先是满脸笑容地问我们是否从日本或韩国来，当得知我们是中国人后，态度便瞬间转冷。而只有在科钦，我们依旧受到热情的欢迎。
早晨，我沿着Cannon Shed Road散步，遇到好几个早起的男人，他们满面笑容地冲我打招呼：“嗨，早上好。你从哪儿来？”
“早上好，我从中国来。”带着一丝怕遇到拉客者的担心，我绷紧了神经。
“中国？好，是个大国家啊。”他们竖起大拇指赞美，目光真诚，再潇洒地向我挥挥手，“再见，祝你在科钦玩得开心。”
*一个穆斯林店主的铺子里，放着印度风格的大象头木雕，基督教的耶稣雕像，左上方还有中国的笑呵呵的弥勒佛，真是大混搭。
在科钦，我对印度的印象一次次被改写。
短短三天时间，我甚至在这座城市看到了四家书店，在卡塔卡利演出场不远处还有个两百多平方米的打折书摊，100卢比能任选四本书，很多还是珍贵的老绘本。
后来才知道，科钦所在的喀拉拉邦是全印人类发展指数（HDI，包括预期寿命、教育程度、人均GDP）最高的邦，识字率高达95%，同时也是唯一一个贫穷人口比例低于20%的邦，基督徒占喀拉拉邦总人数的1/5以上，受教育程度也最高，其他成员是回教徒、印度教徒和犹太教徒，虽然信仰不同，却都互相尊敬，和睦相处。
在印度能遇见科钦这样东西文化包容的小城，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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