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社会历史观结论
马克思的资本主义批判理论体现出的社会历史观正是马克思的“新唯物主义”,即彻底而完备的唯物主义。这种唯物主义就是要把实践的唯物主义原则贯彻于人类社会,促使哲学的研究对象发生根本性变革,使哲学的价值取向从抽象的概念世界或曰自在世界,转向以人的实践活动为基础和枢纽连接而成的自然、社会与人相统一的“现实世界”,进而在思辨哲学终止的地方,在当下的现实生活面前,直接用社会经济的目光、以历史的辩证法来现实地分析和研究现实的社会问题,并且从动态地发展着的社会现实出发,研究人类实践活动对象化了的自然与现实的活生生的人的本质生成和现实发展的关系,通过分析人类社会的物质实践活动及其形式与其内部结构的关系特别是与其内部结构的矛盾关系,最终找到人类社会发展的物质根源,从而正确地解决人类现实的思维与存在的关系问题,即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关系问题,揭示社会历史的本质规律,创立唯物史观,在社会实践活动的基础上实现社会历史观与一般世界观的辩证统一。
这样的一种“新唯物主义”,正是一种充满着批判精神与战斗风格的实践的唯物主义。马克思公开宣称,自己的哲学不企求像旧哲学那样提供关于世界的终极解释和最终原则,而是通过反思和批判性活动,在科学地“解释世界”,即把握社会历史的基本结构和发展规律的基础上去“改变世界”,寻求人类的解放道路。(32)“改变世界”就是“革命的”实践,也就是对旧世界的实践批判,是对社会的各个领域进行全面的总体性批判。这种实践批判立足历史与现实,依据事实与科学,充满着辩证法精神。它不是社会的破坏性力量,而是社会发展中的建设性力量,马克思在批判和研究资本主义社会与总结无产阶级革命运动以及展望未来共产主义社会时,始终保持着这种“实践批判”的理论精神,坚定地执著于“对现存的一切进行无情的批判”,(33)显示出现存一切的有限性与非完美性,激励着人们去超越现存世界的限制,依据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的社会历史发展规律,推翻和消灭资本主义社会制度,达到实现人类解放和个人全面发展的目标。无产阶级的理想只能是通过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产生的。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促进了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即共产主义实践的全面展开与活跃。因此,“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34)这里,正是马克思走出了一条哲学现实化的道路,真正将哲学理性思维与人类的现实生活联系了起来,将理性思维的真理性建立于实践的基础上,自觉地探讨人类应该如何实践的问题,并立足于“革命的实践”,努力“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从形而上学的批判转向批判的形而上学;从寻求“世界何以可能”转向寻求“人的解放和自由何以可能”。因此,马克思的资本主义批判理论具有强烈的意识形态特征、独特的价值取向与特定的现实的阶级归属性。关注人类的命运与致力于劳动阶级的解放是马克思的资本主义批判理论所肩负的历史使命,其哲学信念与政治价值目标是高度一致的,人民性、利益性、阶级性与实践性是统一的。
而法兰克福学派的资本主义批判理论的社会历史观是什么呢?它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点上:
第一,法兰克福学派反对历史决定论,主张代之以人的自由创造学说。他们将历史决定论,承认客观历史规律的存在评斥为“正统马克思主义”中令人窒息的和“官僚主义”的东西,或视为形而上学本体论的残余。他们认为,在“真正的马克思”那里,重要的东西乃是人的自由与创造,决定的因素是人的意志;承认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历史规律的存在就会否定作为“创造者”的人的作用。在他们眼里,马克思是非决定论者。显然,是否承认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是否承认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性,乃是唯物史观与唯心史观的分水岭。法兰克福学派否认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性,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唯心史观的泥潭。
第二,法兰克福学派认为实践的唯物主义关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基本原理已经过时,主张用别的范畴来加以取代。例如,哈贝马斯就宣称,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这对范畴是同自由资本主义联系在一起的,在后期资本主义社会中,这对范畴已经不适应,他主张用“劳动”和“相互作用”这对更为抽象的范畴来取代,这就抽掉了马克思分析社会的科学基础。
第三,法兰克福学派认为马克思的阶级与阶级斗争的学说已经过时,他们鼓吹阶级调和论和阶级斗争缓和论。他们认为,由于科学技术的发展,马克思的剩余价值学说被取消了,因而阶级与阶级斗争的学说的基础也就丧失了;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结构已经发生根本变化,无产阶级的阶级地位已经发生变化,现在,它日益被资本主义制度所同化,已不再是历史转变的动力,(35)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斗争大大减弱,代之而起的是阶级融合。因此,不能原样照搬马克思的阶级与阶级斗争的学说了。
第四,法兰克福学派反对马克思关于科学技术是一种伟大的革命力量的观点。法兰克福学派将当代科学技术当作资本主义社会的一切矛盾和异化现象的罪恶根源来加以批判,从而不仅陷入了反科学主义的泥潭,而且从根本上否认了造成这些矛盾和异化的社会制度上的真实原因——资本主义社会制度。
总之,法兰克福学派所要批判和抛弃的正是唯物史观的最本质的内容,他们所要用来取代唯物史观的东西则是资产阶级的思想学说,实质上是唯心史观。法兰克福学派重建“唯物史观”的举动只不过是恢复唯心史观的理论与社会地位。
这就是两种批判所体现出来的社会历史观上的截然不同的结论。
当然,法兰克福学派合理地将唯物史观当作社会发展研究的基础理论,当作一种分析社会现实生活的理论框架,将唯物史观视为一种开放的理论体系,要求用现代西方的各种社会科学、人文科学的积极成果和当代西方各种社会思潮来丰富和充实唯物史观,又是值得肯定和借鉴的。例如,霍克海默更多地注意现代社会科学尤其是社会学和经济学研究;马尔库塞和弗洛姆更多地注意心理学的研究动态以及当代人本主义思潮的发展趋势;哈贝马斯则更多地留意语言学、解释学的发展,注重西方人类学、新进化主义和结构主义的社会历史观点。法兰克福学派展开了对唯物史观的多角度、全方位的研究和探索,提出了唯物史观本应特别注重的一些新的比较重大的研究课题和研究方向,如唯物史观对社会文化、人的心理的研究,对人的交往行为和理解行为的研究,唯物史观对人本身的领域即人生或人学的研究——这实际上是一个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那里存有大量丰富思想而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又被人们忽视了的比较重大的研究课题和研究方向。所有这一切,都是我们坚持和发展唯物史观所必须面对和加以研究的,这也正说明法兰克福学派在对待唯物史观时所持的态度和做法具有特定的合理性和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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