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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和精神的家园

时间:2023-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传统哲学自我认识和伦理基础的寻求,源于人的形而上学本性。最为重要的是语言能否成为精神的家园?西方哲学从苏格拉底认识自己的知识寻求开始,到黑格尔为知识和认识找到绝对理念的家园为止,经历了漫长的思想道路。黑格尔的逻各斯中心主义是此后一切哲学批判的焦点,也是后黑格尔哲学的出发点。生命意志、权力意志、逻辑和经验、语言和存在、非同一性和不确定性,等等,都成为反叛黑格尔的主题词。

(三)存在和精神的家园

传统哲学自我认识和伦理基础的寻求,源于人的形而上学本性。在人的自我意识诞生之际就出现了人与自然的区分,原本无知无识的统一的自然,出现了哲学家们所说的原初性的断裂和创伤,意识必须为自我寻找一个精神的家园或精神的父亲,给予自己的生活以根据和安全感。赖欣巴哈在《科学哲学的兴起》一书中洞察到形而上学的这种心理根源,人类要有一个强大的精神父亲作为安全的依靠,人的伦理生活需要有科学认识一样的可靠性基础,这导致了形而上学的过度的概括和虚假的确定性。赖欣巴哈以此为由拒斥形而上学,说它是以知识的形式表达的诗,是假冒的科学知识。我们完全可以同意逻辑经验主义关于科学和形而上学的区分,但不能因为承认哲学不是科学就轻易地扔掉了哲学。即使我们明了形而上学的心理根源,我们也不能改变人类这个物种而使其灭绝形而上学的心理需要。后期海德格尔毫不掩饰形上之思的诗的本质,“凝神之思就是诗”,思和诗的任务仍是要给人类一个家。

形而上学如果愿意也可叫形而上诗,这源于意识的内在需要,即意识要为自身找到可靠的基础,给自己找到安全稳固的精神家园。现代西方哲学的语言转向似乎找到了超越意识哲学的新的安居之所。语言是存在的家,语言是形塑个体意识的真正主体,语言较之意识更具有客观性、实存性和本体论的优先地位。这种新的“语言神话”不能说毫无意义,但它却可能抹杀了传统哲学关于意识和语言早已深思过的诸多成就,模糊了传统哲学的真正理论疑难。黑格尔就曾津津乐道于德语的思辨性质,感受着用德语思辨和写作的乐趣。马克思关于语言是思维的物质外壳,意识必定受到物质性语言纠缠的看法也广为人知。意识不能没有语言,但没有意识充实、活化的语言也是不能想象的。哈贝马斯所谓意识哲学转向语言哲学的论断是可疑的,至少我们很难说胡塞尔的现象学不是意识哲学而是语言哲学。最为重要的是语言能否成为精神的家园?能否为现代人提供安全的精神居所?传统哲学或形而上学意识优先性的合理性在于,意识和精神直接为自己奠基,因为困惑、流浪而急于安家的是意识和精神,不是语言。

西方哲学从苏格拉底认识自己的知识寻求开始,到黑格尔为知识和认识找到绝对理念的家园为止,经历了漫长的思想道路。黑格尔的辩证法以历史目的论证明自己是全部以往哲学的真理,一切认识和知识终于自觉到是思想对自己的思想,是绝对理念的自我意识。两千年的哲学如远方的游子回了家。黑格尔哲学似乎也回答了苏格拉底的疑难,怎样的生活才是清醒、明白的理性生活?自觉意识到自己的概念扎根于、升华到绝对理念的生活就是善的生活。在一定意义上,黑格尔哲学的总体理念似乎是难以超越的,为人的意识所表象和显现的世界,难道不是以意识或思想的基本原理和范畴为根据的吗?表达思想范畴自己运动的必然性的逻辑学不就是关于存在本质的形而上学吗?一切认识的最高根据不就是使认识成为可能的具体普遍性的思想范畴吗?一切思想、认识、意识最终都可以在逻各斯那里找到根和家。黑格尔的逻各斯中心主义是此后一切哲学批判的焦点,也是后黑格尔哲学的出发点。哲学不愿把一个逻辑的枯骨作为自己的家,它开始新的流浪和思想冒险。生命意志、权力意志、逻辑和经验、语言和存在、非同一性和不确定性,等等,都成为反叛黑格尔的主题词。这些反叛的共同之处告诉我们,真正的精神家园不能仅是认识和逻辑的归宿,它必须有家的亲切感、归宿感和存在感。家不是僵硬的逻辑认同,而是一种柔和、温暖的感觉。海德格尔所说的“诗和思”,勒维纳斯所说的“他人的面孔”,马克思的自由王国,都更有温馨的家的气息。

按照海德格尔对现代社会悲观主义的看法,庇护的诸神隐退了,世界进入午夜,人被连根拔起,被抛入技术座架的催逼之中,无家可归的人类只能凝神思想,期待上帝救渡我们。在海德格尔对技术的追问中,我们可以寻绎到一条救渡的线索。他认为,现代技术不是人的工具,技术成为自身生产、也催逼人去生产的座架,人失去了与技术的充分关系、自由关系,他期望而又怀疑能否从古老的俄国思想、中国思想中,找到人与技术的充分关系。[6]现代社会的巨型复杂组织是适应技术座架而产生的技术系统,而现代技术体系以及其中的巨型工程体系,都远远超出了任何个体的认知和控制能力。个人对技术确实已经失去了充分的了解和控制关系,由此也就谈不上自由关系。古老的东方思想中有什么智慧能启示我们重获人与技术的自由关系?现代技术的异化形态如何能转化为家中的用具?海德格尔给我们留下了一个谜语。庄子掊斗折衡的主张没有现实性,他的庖丁解牛的自由境界在现代技术体系中也难以实现,儒家的修身、至诚、内圣之学能够参与技术的化育而合内外为一道吗?从新中国20世纪50年代工业化的经历看,工人阶级的集体自豪感倒是表现出人与技术的积极的自由关系,《我为祖国献石油》、《我爱祖国的蓝天》、《工人阶级有力量》等经典歌曲,记录了那个时代的技术感受。这似乎说明社会主义的群体主体才能与复杂的技术体系有自由的关系,但这肯定不是海德格尔对东方思想的期待。

在西方传统哲学的逻辑中有一个未被深思的问题,即道德实践优先于生产实践。这可能不仅仅是因为当时的生产实践尚未显示出改变历史的巨大力量,也不仅仅是因为剥削阶级思想家的阶级偏见,还因为只有道德实践才是自由的实践。在康德看来,我们所说的物质生产实践服从于因果必然性的支配,因而只能属于理论理性考察的现象界,而不属于实践理性的自由本体界。只是经过黑格尔的劳动概念,马克思才确立了物质生产实践所具有的人的自由本质对象化的意义,但生产实践、技术实践的自由本质和劳动异化、技术异化相伴而生,从而不仅道德实践的自由,而且生产实践的自由、技术实践的自由,都成为马克思人的全面自由理想的重要内容。但是,传统哲学的道德实践的优先性仍有意义,即只有人与人的关系、人与自我的关系达到了纯粹思想和普遍理性的统一,才能有真正的人与自然的合理关系,只有彻底的人道主义,才有彻底的自然主义。果真如此,西方传统哲学的自我意识和伦理意识仍具有积极的启示意义。纯粹思想、普遍理性的逻各斯,虽然不足以成为温暖的精神家园,不足以使现代人获得与技术的自由关系而在技术世界安居,但它仍然是回家的路标,甚或可能是家居的骨架。作为形而上的诗与思,不是主观任意的偶然情感的抒发和随想,它作为“凝神之思”,思入到精神家园的一切存在论前提,筑居的大地,遮蔽的、庇护的道说,以至于使理性、在者得以到场的无。这种海德格尔向存在归属的思的呼唤,在伽达默尔看来,使他向黑格尔的历史理性或思想的客观性靠拢。[7]一种诗化的逻辑、内在体验的形而上学,是东方思想能够解救人类的思想道路吗?

【注释】

[1][德]伽达默尔著,邓晓芒译:《黑格尔与海德格尔》,《哲学译丛》,1991年第5期。

[2][英]吉登斯等著,赵文书译:《自反性现代化》,商务印书馆2001年版,第12~18页。

[3][德]海德格尔著,孙周兴选编:《海德格尔选集》(下),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1304~1305页。

[4]参见张一兵:《可能性:后马克思思潮的政治立场》,《求是学刊》,2004年第1期。

[5]转引自[法]德里达著,胡继华译:《永别了,莱维纳》,《世界哲学》,2003年第5期。

[6][德]海德格尔著,孙周兴选编:《海德格尔选集》(上),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1312页。

[7][德]伽达默尔著,邓晓芒译:《黑格尔与海德格尔》,《哲学译丛》,1991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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