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过程中的必然与自由

第九章　历史过程中的必然与自由

马克思从社会生活的实践本质出发揭示了社会生活的客观性、物质性，揭示了社会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性。但社会生活的客观性、物质性及其历史发展的规律性并不是外在于人的活动的自在的物质过程，而是作为人的感性活动和这种活动的规律存在于人们的现实生活过程之中。如马克思所论证的那样，人的感性活动是一种有意识的自由活动，这种活动服从人主观设定的目的，并且作为改造自然、扬弃自然的自在性和外在性的对象化活动具有超越性和创造性。这就意味着，在人的历史活动中，在社会历史的发展过程中始终存在着必然与自由的矛盾，如何合理地解决这个矛盾也正是辩证的历史决定论的核心问题。

在马克思之前，自由与必然的矛盾问题已经是历史哲学的核心问题。甚至可以说，欧洲启蒙运动的理论主旨就是“人的自由何以可能”的问题。康德把这个问题表述为历史的“普遍自然律”与人的自由意志及其活动的关系问题，但他把历史必然性理解为“大自然的隐秘计划”，而倾向于认为历史发展的合目的性乃是众多个体无意识的活动结果。谢林提出，历史规律是一种以自由为目的的自然规律，并指出历史的主要特点就是自由与必然的统一，但他把自由和必然的统一归结为不可言说的、无法捉摸的“绝对同一性”。黑格尔则从精神的自由概念也就是自由意志的理念中引出历史发展的必然性，从而把历史发展理解为“精神的自我意识和自由的必然发展”。这些历史哲学观念的确为推进人们从理论上把握历史过程中自由与必然的矛盾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但同时也把这一矛盾的理论解决归结为某种“客观精神”的自我运动，从而不自觉地陷入一种历史神秘主义。

在近代哲学中，与这种唯心主义历史哲学相对立的另一个极端是以机械唯物论者为代表的自然主义的历史哲学。这种历史哲学在自然观上片面强调因果运动的普遍性和必然性，否认偶然性的客观存在，在历史观上，同样用自然物质的机械运动规律来解释人的本质和活动，而否认人的自由意志，并倾向于从自然条件和自然物质的运动规律来解释历史的发展，而否认人的活动的能动性和创造历史的自主性。尽管这种历史哲学力图用科学的眼光来审视历史，但一旦把历史过程归结为自在的自然过程，而不是理解为由人的有意识的自由活动所构成、所创造的历史过程，同样不能摆脱历史神秘主义的阴影。

唯心主义历史哲学和自然主义历史哲学的共同缺陷就在于不理解、不懂得人的感性活动，而马克思的实践论历史哲学的根本出发点恰恰是人的感性活动即实践，“凡是把理论引向神秘主义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1]毫无疑问，历史过程中的自由与必然的矛盾也只有在人们现实的生活实践及其历史发展中得到合理的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