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罗素:经济不是唯一起决定作用的东西
相比之下,英国哲学家罗素对唯物史观的批评显得更为温文尔雅一些。他说:“我大体上同意马克思的观点,经济的原因是历史上大多数巨大运动的基础,不仅是政治运动,而且也有象宗教、艺术和道德这样一些领域里的运动。不过,这里需要做一些重要的保留。”[18]他都做了哪些保留呢?
第一,马克思没有考虑到时间滞差。如基督教兴起于罗马帝国,但经过许多次变革却幸存下来了。
第二,马克思把经济冲突看做永远是阶级之间的冲突,然而大多数冲突却是种族或民族之间的。当然,民族间的冲突很大一部分确实是经济上的,但是世界以民族来组合并不主要由经济原因决定。
第三,“为什么政治冲突的结局就应该总是建立某种更为先进的制度呢?事实上,无数先例的情况并非如此”。[19]
第四,“至于经济史观,在我看来大体上是很确实的,而且是对社会学的一个重大贡献;可是我不能把它看成是全部确实的,也不相信一切伟大的历史变化都应当看成是发展”。[20]
第五,“马克思不肯考虑这样一事实:当两大势力处于势均力敌的时候,一点微小的力量就可以打破这种平衡。即使承认大的势力是由经济原因所产生,但大势力中的哪一方获得胜利,也常常要取决于十分微小的和偶然的事件”。[21]
罗素对马克思主义的注重不亚于对其他哲学思潮的注重,在他的许多著作中,都有相当的篇幅专门讨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但就他所做的上述保留来看,不能不使人怀疑他是否真正理解了唯物史观的全部内容。五个方面的“保留”,除了第四个表现出他对历史唯物论的发展观的怀疑外,其余四个方面的批评都是毫无根据的。例如,唯物史观从来不把宗教、科学等意识形态的东西,看成是经济的被动、消极的结果,而是指出它们一经产生就获得的相对独立性,这种相对独立性使它们同经济基础的变化不会完全同步。唯物史观也从来不认为一切历史事实都能在经济中找到最终的原因,更不认为一切政治冲突的结局都会导致先进制度的建立。至于偶然性因素可以打破两大敌对势力的平衡,导致一方胜利的历史事实,唯物史观不仅予以认真的考虑,而且还作出了科学的说明。
然而需要注意的是,罗素的“保留”却意在否认经济的因素,确切地说,否认物质生产活动在历史中所起到的最终的决定作用。他认为历史变革有四种原因:经济技术、政治理论、重要人物、偶然“机缘”。这四个方面,缺一不可,哪一个也不是最终的。看起来,这种观点似乎很“全面”,但实际上却忽视了一个重要问题:重大历史变革的意义不在于有哪些因素参与了变革过程,而在于这个变革为什么会使社会的经济关系和政治关系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唯物史观决不否认社会变革过程是多种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但“这是在归根到底总是得到实现的经济必然性的基础上的相互作用”。例如,如果没有工业和商业的普遍发展,或者说,没有资本主义机器大工业和市场经济的充分发展,如果这种发展不同欧洲封建社会的经济制度和政治制度发生冲突,近代欧洲就绝无可能发生资本主义社会取代封建主义社会的重大历史变革。所以,马克思指出:“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22]不从社会的经济背景来考察历史变革,就不能真正说明历史变革的原因及其真实意义。
罗素还认为,马克思把经济原因视为解释历史的根据是正确的,但不是唯一的。历史可以通过许多方式来观察。如果精心地选择事实,就可以发现许多普遍的公式,并有充分根据表明它们的恰当性。他举例说:“工业制度是由于近代科学而产生,近代科学是由于伽利略,伽利略是由于哥白尼,哥白尼是由于文艺复兴,文艺复兴是由于君士坦丁堡的陷落,君士坦丁堡的陷落是由于土耳其人的迁徙,土耳其人的迁徙是由于中亚细亚的干旱。因此,在探索历史因果关系时,基本的研究乃是水文地理学。”[23]不知道他是否想说,中亚细亚的干旱是欧洲工业制度的最终原因,而他用如此方法建立起来的“普遍公式”来类比马克思的历史理论,乃是试图把马克思的历史规律学说归结为一个历史事件的因果链。也就是说他并没弄清马克思所说的“经济原因”是什么意思。唯物史观所讲的经济原因,是指蕴涵在历史事件中的社会生活的本质和基础,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而不是一个经济方面的事件。水文地理因素当然也是重要的,但如果不同社会的经济发展、经济关系的变革联系起来,它们就不能对历史发展起任何意义上的“原因”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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